摘 要：无论是《海的女儿》中的小美人鱼还是《明信片》中的海伦都是勇于直面自己爱情，渴望得到强大灵魂的勇敢女性，但是在男权的社会中，女性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她们的感情终将错付，不对等的身份和不对等的爱情不可能走入一段婚姻。最终小美人鱼和海伦也只能默默吞下苦果。但是靠着女性的坚毅、独立，最终她们一定熬过了寒冬，看到明媚春天的到来。

关键词：女性失语 背弃 不对等 安徒生 艾丽丝·门罗

安徒生在《海的女儿》这一童话故事中创造了小美人鱼这一经典童话形象，同时也打破了童话故事中原有的圆满的爱情模式——一种是主角是公主和王子，可能经历若干波折，但是结局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另一种是灰姑娘遇到了王子，一见钟情，历经磨难，最终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安徒生的“小美人鱼”爱情模式中，更多地展现了一种现实主义的风格，主角是灰姑娘“小美人鱼”和王子，但结局却是王子抛弃了小美人鱼，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美人鱼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她和祖母、父亲以及五个姐姐一起生活在海底世界，每个小女孩在十五岁成年的时候都可以浮出水面去看看上面的大千世界，小美人鱼在那一年也浮上了水面，遇到了王子。王子的船遇上了海上的大风浪，小美人鱼救了王子，把他送到了岸边，恰巧公主和她的侍女来到水边。小美人鱼对王子一见钟情。但是王子却把公主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视为自己的白月光。坠入爱河的小美人鱼为了能够走进人类世界，用自己的声音换来了双脚，赌上自己的性命去争取这份爱情。然而对于王子来说，这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段风花雪月，最终他还是抛弃小美人鱼，而跟他的白月光公主走入婚姻殿堂。失去声音的小美人鱼却连一句质问都说不出口，纵身跳入海中，最终化为海上泡沫。

这一爱情模式包含了几个关键因素：一是这份爱情跨越了阶级，女性出身低微，而男性社会阶层较高；二是带有强烈的不对等性，女性是孤注一掷的爱，男性只当成一段风流韵事；三是女性处于失语状态，缺少话语权；四是哪怕被抛弃，女性依然深爱着男性。

艾丽丝·门罗的作品《明信片》讲述了非童话世界的小美人鱼故事。海伦是小镇上一家百货公司童装部的售货员，她和妈妈一起生活。她和大她十二岁的克莱尔在悄悄谈恋爱。克莱尔是镇上大家族麦奎恩家的独子。海伦期盼着在克莱尔的祖母去世后，自己可以走进麦奎恩家的庄园成为新的女主人。这一年的冬天，克莱尔照例去温暖的佛罗里达度假，还给海伦寄来了明信片。结果与此同时，克莱尔在妹妹和妹夫的见证下，在佛罗里达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得知这一切的海伦冲到麦奎恩家，疯狂地按响汽车喇叭，希望克莱尔能出来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没有，大家都认为海伦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应该自己默默吞下苦果。做一个沉默的好姑娘。

一、跨越阶级的爱情

不论是小美人鱼还是海伦，她们都是出身低微的美丽女孩。海底是比陆地还要低的地方，生活在海底的小美人鱼其实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孩，她非常漂亮，“她的皮肤又光又嫩，像玫瑰的花瓣；她的眼睛是蔚蓝色的，像最深的湖水”；海伦从小就是“漂亮的小姑娘”，她在高中的戏剧演出中会出演女主角。但是高中毕业后，她只能去百货公司做店员，并且“在这里工作了十四年”，小美人鱼和海伦爱上了完全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子生活在宫殿中，“宫殿是用一种发光的淡黄色石块建筑的，里面有许多宽大的大理石台阶……华丽的、金色的圆塔从屋顶上伸到空中”，而克莱尔·亚历山大·麦奎恩“其父为一名杰出商人，长期担任国会成员”，“作为麦奎恩家的人，他永远不需要努力工作”，他住在庄园里，“那座房子，深绿色的遮阳棚装饰有大大的、白色的古英语麦奎恩家字样”，爱情有时候确实是不看出身，但是婚姻却并非如此。而且王子对小美人鱼或是克莱尔对海伦也未必是真正的爱情，可能只是一时的心动，对美色的贪恋，就会开启一段关系。但是婚姻，终身配偶的选择上，男性眼中理想的婚姻往往是门当户对的。

二、强烈不对等的爱情

小美人鱼或是海伦都希望这段爱情的终点是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王子和克莱尔好像都没有这么想。小美人鱼是用生命来投入这段爱情的，“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作比他的父母还要亲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的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而你就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他就会分给你一个灵魂，而同时他自己的灵魂又能保持不灭”，小美人鱼就是这样去爱王子的，把他当作比自己的父母姐妹还要亲的人，把自己的全部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他的身上。小美人魚用自己美丽的声音换来了人类的双腿，巫婆告诉她：“你一旦获得了一个人的形体，你就再也不能变成人鱼了；你就在也不能走下水来，回到你姐姐或你爸爸的宫殿里来了。同时假如你得不到那个王子的爱情，假如你不能使他为你而忘记自己的父母，全心全意地爱你，并且叫来牧师来把你们的手放在一起，结为夫妇，那么，你就不会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了。在他跟别人结婚的头一个早晨，你的心就会破裂，你就会变成水上的泡沫。”对此，小美人鱼虽然脸像死一样惨白，她还是回答她不怕。小美人鱼就这样破釜沉舟地来到了王子身边。然而对于王子而言，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孤儿。王子说她此后应该永远跟他在一起，但是不是妻子的身份，小美人鱼只能“睡在他门外的一个天鹅绒的垫子上面”，“王子一天比一天更爱她。他像爱一个亲爱的好孩子那样爱她，但是他从来没有娶她为皇后的思想”。海伦也是一直想和克莱尔走入婚姻的殿堂。一两年前，海伦和母亲经过麦奎恩家时，海伦跟妈妈说：“妈妈，几年之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这里会变成我家。”海伦还曾想过，等她和克莱尔结婚之后，她再进自己工作过的金氏百货公司，一定要把她现在的老板指使得溜溜转。海伦深深爱着克莱尔，认为他们俩早晚是会结婚的，但是克莱尔却从来也没有给过海伦明确的结婚答复。克莱尔“对我没有什么指望，从来没有指望过别的。除了躺下，让他——而我对此也已经习惯……只是躺在那儿，让他占有我，爱我，在我耳边呜咽，诉说他的经历”。海伦向克莱尔提出结婚，克莱尔却用玩笑话回复：“嗯哪，像我这样的老野牛，没几人有机会听到一个漂亮姑娘说想嫁给自己。”海伦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从来不想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从来没有对克莱尔苛刻过，我让他占有我的”，但是占有了海伦的克莱尔却并不想负责。克莱尔就是典型的三不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也不负责。一方面付出了全身心，另一方面却没有走心。这注定是一场爱情的悲剧。

三、失语的女性

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失语是一件普遍的事。在童话故事中，为了方便孩子们理解，会直接设定为女性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能说话，比如说小美人鱼是把自己的声音给了巫婆而换取可以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因而在和王子的爱情中，小美人鱼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王子要结婚了，跟邻国国王的一个女儿。公主十分美丽，王子一见钟情，两个人马上订立婚约。在这一过程中，小美人鱼只能沉默地接受一切事实而不能开口。失语的不仅仅是小美人鱼，还有公主。在这场门当户对的联姻中，没有人关心公主是不是想嫁给王子，自己的丈夫身边为什么会有一个美貌的少女，他们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关系。公主和小美人看似处于对立的情敌关系，但是其实都是男权社会压迫中的可怜女性。而在《明信片》中，得知克莱尔忽然结婚的海伦呢？不只是海伦，还有海伦的母亲、朋友。这些女性都是没有话语权的，没有人去问问克莱尔，这一切是为什么。海伦一直在给自己编各种故事，“我不停地想，我觉得克莱尔回来看看我，至少也会给我打电话。那么，我就可以问问他，他以为他在干什么。我自己在心里设想他会给我的几个发疯的理由，比如这个可怜的女人得了癌症……或者她因一桩不道德的交易敲诈他妹夫，因此他娶了她，以便让她闭嘴”。但是，社会和舆论都不允许海伦开口去问，在深夜，海伦驾车来到克莱尔家门前。她没有话语权。只能按响车喇叭来替自己发声。而在这时，代表着法律与正义的警察却只能劝海伦：“你得做个好姑娘，不要再按喇叭。”沉默失语的女性才是合乎社会道德标准的女性。克莱尔新娶的太太玛格丽特·索拉·利森也是一样。新婚之夜，一个漂亮女孩在自己家门前狂按汽车喇叭，此情此景之下，她也只能沉默以对。无论是她还是海伦，都不会得到任何解释。

四、无法自拔的爱

忽然被抛弃的女性还是无法从这份爱情中抽身出来。小美人鱼和海伦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我还爱着他。在王子和公主婚礼的当夜，小美人鱼悲哀地想着：“这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的空气的最后一晚。同时一个没有思想和梦境的永恒的夜在等待着她——没有灵魂，而且得不到灵魂的她。”小美人鱼没有为自己即将失去的生命而痛苦，她的痛苦是自己再也见不到王子了。在晨曦出现前，小美人鱼的姐姐们带着用美丽的长发从巫婆那里换来的尖刀交给小美人鱼。只要小美人鱼用这把刀杀死王子，她就可以变回人鱼的模样，回到自己的家中。在“不是他死，就是你死”这种生死抉择的面前，小美人鱼还是把刀子抛进了海里，自己也跳到了海里，化成了泡沫。海伦慢慢平静下来，“结束了，就是这样。你会不知道怎么继续生活，怎么面对别人的。不过，让我告诉你吧，什么时候都说有事情发生，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前进。记住，你不是唯一一个”。但是海伦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知道克莱尔是那样一个男人之后，她感觉自己还是想伸出手去抚摸他。因为海伦爱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克莱尔。

五、不灭的灵魂

不灭的灵魂只有靠自己才能获得。小美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而且永远不会有不灭的灵魂的，除非有个人类爱上她，把他自己的灵魂分一半给她。“她的永恒的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随着阳光飞升到天空中去，变成了天空的女儿。“天空的女儿也没有永恒的灵魂，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小美人鱼决定不再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经过三百年的努力奋斗，全心全意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就可以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小美人鱼找到了奋斗的目标。小美人鱼也明白了爱情是最虚无缥缈、最不可靠的东西。海伦也慢慢冷静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许早就知道将会是如此结果，而我是唯一不知情的人”。海倫也知道了“当个好姑娘，海伦，像我们所有人一样，前进，很快春天就要到了”。海伦知道她妈妈会哭到她自己恢复了为止，她自己也一样，哭过了，就会平静下来，不再想尖叫，不再想哭泣。海伦会知道只有自己坚强起来，独立自主才能赋予女性一个不灭的灵魂。想要得到不灭的灵魂，关键不在于别人给予的爱，而只在于自己。只要有了一个强大的灵魂，就能收获温暖、希望和美好。需要很多力量，很多傲气，或者很多爱，才能相信人的行动是有价值的，相信生命胜过死亡。

要自爱，不要把你全身心的爱，灵魂和力量，作为礼物慷慨给予，浪费在不需要和受轻视的地方。（夏洛蒂·勃朗特）

参考文献：

[1] 安徒生.安徒生童话全集[M].叶君健译.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9.

[2] 艾丽丝·门罗.快乐影子之舞[M].张小意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3] 西蒙娜·波伏娃.第二性[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

基金项目： 本文系辽宁省教育厅2020年科学研究一般项目“艾丽丝·门罗作品中的‘安徒生童话模式研究”，项目编号：LGZY2020001

作 者： 穆志慧，英语语言文学硕士，辽宁工程职业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外国文学、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

编 辑： 水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