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泽

在上海的地铁列车的车厢里，常见到一位身穿黑衣的满头白发的老人，手持钢笔与速写本，在为乘客画像，他身旁放置着一个挎包。乘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嗬，画得真像，形神兼備，栩栩如生。”“这位老人不简单，美术功力不浅啊。”“我天天乘地铁，就看见他在这儿画画，画了成千上万幅了，累积起来可以出一本书了。”乘客们口中赞扬的老人叫李育康，是上海光明中学的退休美术教师，今年已80多岁了。

李育康1936年生于上海，毕业于上海行知艺术学校美术专业与上海第一师范学院历史专业。1981年至2000年在光明中学从事美术与历史教学，著有《古代希腊雕刻艺术史》一书。他在学校里开设了“世界名画欣赏”等兴趣小组，深深吸引了学子们。他得意地说：“有的学生毕业以后去法国卢浮宫参观名画时，还想起了我上的美术课。”

退休以后，李育康对美术的热爱仍未减退，他萌发了在地铁上画速写的念头。“我常常坐公交车和地铁到市区各处去玩，感觉地铁里人的姿态、表情都相当丰富，就想试试看把他们画下来。人家画画还要找模特儿，我就把全上海的人都当成我的模特儿。”于是，李育康出门带上了速写本和黑墨水钢笔。

上海的地铁很有时代气息，乘客中有白领、学生、外来务工者、外国人、志愿者等。在不同时段也能看到不同特点的人，比如早上会有年轻人拿着早餐，学生模样的孩子在温习功课，下午则有下班的人在地铁上疲惫地闭目养神。至于推婴儿车的、抱孩子的、听耳机的、靠在一起谈恋爱的……更是以各异的姿态表情被李育康收录入笔下。最有意思的是，他的速写本上，各式各样看手机的“低头族”比例不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个。

李育康介绍说：“我的速写分两类：头像和全身像。画头像注重捕捉神态，刻画表情;画全身像注重人物的动态特征。”李育康会试着运用不同的技法来表现。笔者看到，他画的头像有的线条繁复，有的笔法简略;全身像有的画了精细的衣纹、阴影等，有的则是极为简洁的寥寥数笔勾勒。显然，在地铁作画的过程中，老人凭着自己数十年的绘画经验，毫不拘束地尝试着各种画法。他告诉笔者，画速写会越画越熟练，如今一分钟左右就能完成一幅。“时间不能太长啊！太长了‘模特儿就要换动作了，或者下车了。”

有一次，李育康上了一列地铁。此时车厢里没有空座位，一位坐着的女乘客起身让座，自己站到车厢中间。李育康道谢坐下后，取出笔和本子，开始画这位女乘客。只见他数笔画出了她拉着拉环站立的样子，随后添上衣纹和头部细节，短短一分钟就画好了一幅人物速写。邻座的两名乘客见到老人画画，均好奇地侧过头去看，“画得不错，挺像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如今，在地铁画速写已成了李育康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只要天气好，他就会一早坐上头班车出门，花上半天，中午返回家中吃老伴为他做的饭。“我是用自己的方式观察和记录上海人的生活。”他说，“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很养生。我现在睡眠好、胃口好，身体还不错。”

李育康偶尔也会画公交车或车站上的人，但他说：“相比之下，地铁上可以坐着，看到不同角度的人，而公交车上只能看看后脑勺。”地铁坐累了，他就找个地铁沿线附近的公园，坐上一小时，看看风景。

在地铁车厢里画速写，会遇上各色人等。“有一次在地铁1号线上画一个白领，对方发现我在画他，就跟我聊天。原来他是广告行业的，对绘画也有心得，问我要了联系方式。”这样“以画会友”的事常常发生。又有一次，他画了一家三口，碰巧那家的孩子是学美术专业的，一家人就向他讨教起专业问题来。还有出版社工作的人和他聊过插图艺术。更多的乘客发现自己被画下后，会饶有兴趣地问：“老先生，我能拍个照吗？”然后掏出手机拍下自己的人像，乃至和老人合影留念。有时候乘客索要画自己的速写画，李育康也会慷慨地给予。有一对情侣发现老人在画自己，会远远地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笑。

李育康在地铁画速写画，绝大多数乘客都很友好，称赞老人画得好。也有个别乘客冷冰冰地不让他画，认为“这侵犯肖像权”。老伴对李育康画速写画很支持，子女支持“父亲有事情做了”。20年来，李育康共画速写画4万余幅，留下了370余本速写本。

谈到画速写的好处，李育康说：好处很多：一、这是一种生活情趣，可给别人带来快乐，自己也从中感受到快乐。二是到处跑，每天要走上几千步至一万步，全身锻炼有益健康。三是一心钻在画画上，痴迷于此，忘记了所有烦恼与忧愁。对于李育康来说，这样的兴趣爱好，这样的生活真是不亦乐乎，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