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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百无一用的浪漫

2021-07-06玻璃沐沐

中学生百科·悦青春 2021年6期
关键词:店子阿嬷店里

玻璃沐沐

可乐和眼泪

我后来一直叫她小芙蝶。

她看起来也不是很大,在学校南边经营着一家小店。店子虽小,却是垦城的“老字号”,据说店龄十五年以上,不管周遭如何变迁,它都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我是无意中到她店子里去的。换作从前,习惯了明亮精致的店面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进半步,因为那里又黑又破旧。

可那日,我因为被暗恋的人当众嘲笑眼圆腮鼓,像荷叶上打坐的青蛙,什么讲究挑剔的心都没了。

我点了一大堆串,类似于乐山钵钵鸡那种,一个人面对一个像盆一样的大海碗风卷残云,气势不能说不惊人。

老板小芙蝶注意到我,递给我一瓶冰可乐,说是刚才付款中的奖。走时她还丢下一句话:“眼泪不要掉进碗里,那样就不好吃了。”

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她的背影,袅袅娜娜,煞是好看。

后来,我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小芙蝶听了我的故事,一阵爆笑。她扯过店里奇葩的菜单,就是那种打印纸列的表格,在背面画了个画给我。

一个奇怪的少女,穿着绿油油的青蛙状风衣,帽顶还有两只萌萌的大眼睛。

“我画得美不美?是不是特别像你?哈哈……”在我发怒之前她又说,“你给我讲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我给你免单。”

我瞬间没了脾气。谁没被开过玩笑?再者,好像被说成青蛙也不是什么不能忍的事情。

我啃着她给的秘制鸡翅膀,彻底忘了生气这回事。

海和人字拖

垦城光照足雨水少,夏天特别热。

星期二的下午,我没有课,小芙蝶也没什么生意。

我盯着小芙蝶店里的摇头老电扇汗如雨下。

她提来一篮子桃子,个个皆是扁扁的发育不良的样子。见我嫌弃,她摆出一副头发长见识短的神情告诉我:“这是蟠桃,王母娘娘才能吃的。”

我一尝,果然,甜蜜非凡。

我们学校近海,与其待在店里像个蒸笼里的包子,还不如去海边来场日光浴。

在海边,小芙蝶啃着桃子的样子竟然有点美丽。她说:“知道吗?我的专业其实是阿拉伯语。每次低落的时候,我就想,学阿拉伯语的女生绝不认输。于是我就更加認真地学习,终于,我成了一名光荣的……”

“翻译大神?”我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一个传奇的励志故事。

她白我一眼,说:“什么呀?是失业少女!没有确定好方向,再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真没用啊。”我脑子里的想法竟然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她听了也不恼,问:“你有什么理想?”

“理想说不上,我不喜欢数理化,就是蛮喜欢摇滚乐。但我们语文老师说纯粹的摇滚乐没有什么前途和意义可言。”

“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摇滚少女。”小芙蝶上下打量我。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什么是意义?阿嬷把这家老店子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告诉我,稳定、传承就是它存在的意义。可我现在最缺什么你知道吗?”

她把手比成喇叭状,大喊一声,把一个物体抛入海中。我定睛一看,是一只鞋,再一看,啊,是我的熊猫宝宝人字拖。

“你为什么扔我的鞋?不要告诉我你拿错了。”

“太幼稚,早该扔掉了。”

“啊?你赔我……”

枪炮与玫瑰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小芙蝶的社交账号,发现她有二十多万粉丝。原来她竟然就是那个低调的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网游插画大神。随手一张网络游戏人物设定图,就能卖出五六千元的价钱。

我想起那张菜单后面随手而就的“青蛙少女”,有点后悔错失了五六千块。

我忐忑地问:“买你画的公司,莫不是人傻钱多吧?”

她神秘一笑,不说话。

我这天才知道,我认识的老店铺小厨娘,竟然还是一个顶顶厉害的人。

“你想要自由,为什么还要守着这个店面?”

“因为啊,我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想通,等我想明白了,也就走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阿嬷只有我,我也只有阿嬷。”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芙蝶想起来什么,又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特定的才华,我是画画,阿嬷是做菜,你暗恋对象是长得帅……而你呢,是唱歌很好听,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

不久后,学校一台晚会筹集节目,平时默默无闻的我鼓起勇气报了名,是我超喜欢的一首U2乐队的“With or without you”。

因为小芙蝶说,有才华的人,理应光芒四射。

彩排那天,我走下台后,曾经的暗恋对象在后台碰到我。他说,“你喜欢U2啊?!我喜欢枪炮与玫瑰。”

那一刻,我看着他因激动发红的脸,回忆的画面瞬间涌来。我宛若重生。

浪漫的本质

我很紧张,但假想中的意外没有发生,演出很成功。

我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小芙蝶,却得到她要走了的消息。

她绾起了细碎的头发,在教一个稚嫩的年轻人各种细则,半天才有空理我。

“我把店托付给了可信的人,自己还是渴望四处走走,说不定会在布鲁塞尔遇见一个流浪诗人,我们珠联璧合,或者失意也没关系,我赚钱养他,他带我走天涯。”

“也美得太虚幻了!你们快饿死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当我偿还这些年无情地蹭吃蹭喝欠你的债。”我假装扶额叹息。

她仍在笑。我在她眼里,看到了这个务实的世界缺失的浪漫。而浪漫的本质,其实就是大把的自由和无用的奢侈,以及将这些付诸实践的孤勇。

空中有点水汽浮动。我们相顾沉默,半晌她才问:“对了,你多大?”

“十八。你呢?”

“我二十八。叫姐姐。”

我摇头,叫了声“阿姨”。小芙蝶跳起来打我,说我把她叫得太老了。

“老”这个字很微妙,有的人浑不在意,有的人在乎得要死。

我说我自己老,顶多得到一个白眼,可我要是说她老,足以迎来一巴掌。

如果说十八岁时的我心里住了一个八岁的小孩,那么二十八岁的她心里一定就是住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应该是可以这样说的,没有什么问题。

我和她相差十岁,却有着共同的对无用的浪漫的憧憬。我那么喜欢小芙蝶,最后也只能抱一抱她。那么,这位少女,请你一直快乐下去,找到你心中的爱和自由。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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