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薇，尹宗成

（安徽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创新驱动既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也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要求，符合市场规律。在当前市场竞争激烈、产品技术更新换代迅速的背景下，越来越多企业为应对外部动荡环境的变化、占据有利市场地位、维持新的竞争优势，开始向创新驱动的战略模式转变。高新技术企业作为国家创新体系的重要载体，积极开展创新活动、加快创新投入、提升创新能力是创新战略实施的关键。企业在不确定的市场环境中生存发展时，既要善于开发利用现有资源，又要主动探索发现新产品、技术、市场，认识到两种不同性质的创新：开发式创新和探索式创新，充分发挥创新的“双元性”，有效提升创新实力，增强竞争优势。

当前学术界对双元理论的探讨数量较少且大多集中在组织学习领域，对双元创新的探索主要集中在宏观经济等外部情景因素上，很少将其与内部因素结合起来讨论。本文从两种不同性质的创新角度入手，尝试将“双元”理念与企业管理实践相结合，在探索两种不同性质的创新与绩效关系的基础上，引入财务冗余作为调节变量，进一步研究它在两者间关系中所发挥的调节作用，为企业创新管理和组织资源拓展新视角，同时也为企业创新实践和绩效提升提供一定参考。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双元创新与企业绩效

Duncan最早在管理学领域中引入“组织双元”的理念，组织需要同时具备渐进性和突破性的能力以应对外部环境的变化。随后，March提出了“双元式学习”即探索与开发两种学习方式，从组织学习角度有效地解释了组织的双元能力[1]。Benner&Tushman在此基础上，在创新领域中引入了探索式和开发式的概念，并指出这两种不同的创新方式发挥着不同的作用[2]。探索式创新是企业运用新知识、新技术开展的创新活动，着眼于未来，而开发式创新是在拓展、挖掘既有的知识、技术基础上的创新。林筠等（2016）研究发现知识型企业的开发式、探索式创新提升了创新绩效，双元交互效应对绩效的影响最强[3]。吴晓波等（2015）认为，不同战略导向、创新模式均对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但探索式创新与开发式创新为企业提供竞争优势的机制不同[4]。已有研究多认为双元创新对企业绩效产生了积极作用，而王凤彬等（2012）发现两种创新方式与绩效呈倒“U”型关系[5]。一般来说，开展探索式创新的企业能够开辟新的市场、完成新的设计，有利于企业长远发展，增加未来收益。同时，开发式创新能够降低产品研发风险，为企业带来稳定的收益和回报。当前，高新技术企业正处于成长上升时期，市场规模和产品技术需求较大，无论是开辟新市场、新设计，满足新客户需求，还是追求效率与稳定，改造已有技术和工艺等，都体现了企业创新战略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很多实践也表明这些活动为企业增加了价值。综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探索式创新和开发式创新均与企业绩效正相关。

根据March的观点，探索式创新是一种以搜索、试验、研究、冒险为特征的全新的探索活动，是对未来市场和客户的一种搜寻[1]，这便意味着这种创新方式回报周期长，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和更高的风险。开展探索式创新的企业往往承受着更高的试验成本，易受到外部融资的束缚，既有取得成功的希望也面临着失败的风险，企业绩效具有更大的可变性。开发式创新对已有知识、技能进行扩展，包括提炼、复制、效率和实施等，具有短周期、低风险、可预测性的特点，能够带来稳定的收益回报，因而绩效也更具稳定性。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相比于探索式创新，开发式创新更有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

（二）财务冗余的调节效应

企业的成长与发展是各种生产要素进行配置整合的动态过程，冗余资源的配置与生产经营、组织创新等活动息息相关。以往研究表明，冗余的财务资源对创新、变革、绩效等都具有或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傅皓天等（2018）研究表明财务冗余具有推动技术创新、减缓资源约束的作用，有力的支持并保障了企业的战略变革[6]。基于代理理论，代理人机会主义行为导致了企业内部冗余资源的出现，财务冗余是资源浪费的表现。蒋春燕等（2004）[7]认为财务冗余会增加管理者使用资金的肆意性，增加企业的代理成本，使冗余资源在企业中扮演负面角色，双元创新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会随着财务冗余的变化而变化。

由于我国的资本市场尚未健全，对于成长潜力较大的高新技术企业来说，需要进行探索式创新来开拓新的产品和市场，以快速应对环境变化，满足客户需求。根据资源基础理论，Lee（2015）指出高新技术企业要想实现可持续的发展，需要将财务冗余源源不断地分配到创新研发之中[8]。姚晓林等（2018）实证研究发现高新技术企业的R&D投入会随着财务冗余的增加而增加，两者呈显著正相关[9]。由于探索式创新活动具有高风险性、高不确定性、信息不对称性等特点，使得企业难以从外部获得创新活动所需要的资金，财务冗余的存在能够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困境，挖掘、利用财务冗余能够让企业保持创新活力，增强竞争优势。因此，对财务冗余的配置也是企业开展创新活动以提升企业绩效的一种组织情景，调节影响着创新与绩效的关系。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

H3：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财务冗余正向调节了探索性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关系。

财务冗余包括现金、应收款项等，被归类于高自由裁决的冗余。由于现代企业的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毕晓方等（2017）研究发现企业财务冗余的保有动机会受到控股股东自利决策的影响，造成创新效率的降低[10]。由于开发式创新是一种追求效率与稳定的渐进性式创新，依托于企业已有的资源、技术，需要投入的资金、资源相对较少，风险也具有可控性。随着财务冗余的增加，管理者的盲目自信或惰性心理会更加显现，因而利用资源追求权力、地位、声誉等自身利益，增加自我福利。基于代理理论，企业积累的财务冗余会加剧代理冲突，降低财务冗余的配置效率，管理者对财务冗余自由裁决的弊端会对开发式创新与绩效间的关系产生负面影响。因此，提出假设：

H4：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财务冗余负向调节了开发式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关系。

二、实证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文章以2015—2018年沪深两市的A股高新技术企业作为研究对象（剔除ST、ST*类上市公司，剔除研发活动资本化、费用化支出数据不全的样本），为消除极端值的影响，文章对变量进行了1%分位和99%分位的Winsorize处理。经过筛选，最终得到390家上市公司的数据，共1 560个观测值。其中，研发活动资本化、费用化支出的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其他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采用Stata软件进行实证分析。

（二）变量设计及模型构建

1.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绩效

由于我国资本市场发展尚未完善，高新技术企业发展尚不成熟，无法全面反映企业价值而不采用托宾Q值衡量绩效。为了综合反映企业经营成果和盈利状况，文章采用总资产收益率衡量企业绩效。

（2）解释变量——双元创新

一些学者采用调查问卷的方式衡量双元创新，但该方法具有一定主观性，并不能真实反映企业创新水平。另一些学者按《企业会计准则第6号——无形资产》规定，将研发支出划分为研究阶段支出和开发阶段支出，前者确定为企业探索式创新，后者确定为开发式创新。基于此，本文借鉴毕晓方等[11]的研究，采用企业研发活动的费用化支出/总资产来衡量企业的探索式创新，采用企业研发活动的资本化支出/总资产来衡量企业的开发式创新。

（3）调节变量——财务冗余

借鉴张晓昱等[12]的方法，财务冗余采用潜在财务冗余与可利用财务冗余之比来度量，即权益负债率/流动比率。

（4）控制变量

由于不同企业的经营状况、治理结构等方面的差异会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因此选取经营活动现金流、董事会规模、营业收入增长率、公司规模、资产负债率、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作为控制变量。各变量及具体衡量标准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二）模型构建

其中，α为常数项，ε为残差项，β1-β9均为回归系数。模型（1）（2）分别用于检验探索式创新、开发式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关系，模型（3）（4）中引入财务冗余作调节变量，并分别加入财务冗余与开发式创新、探索式创新的交互项，检验财务冗余对双元创新与企业绩效间关系的调节效应。

三、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根据表2可以看出，总资产收益率（Roa）的均值为3.55%，标准差为0.086 7，样本公司业绩良好。高新技术企业的探索式创新（R）最小值为0.03%，最大值为20.37%，均值为3.29%，而开发式创新（D）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6.49%，均值为0.71%，表明探索式创新投资需要占用的资金多，开发式创新投入资金较少，样本企业的研发创新水平有待提高。财务冗余（Slack）的标准差为8.318 8，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差距大，说明样本中各企业财务冗余存在极大差异，冗余的财务资源不尽相同。

表 2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二）相关性分析

表 3各变量相关性分析

根据表3，各变量的相关系数均小于0.6，说明变量间不存在明显的共线性问题。探索式创新（R）与企业绩效（Roa）呈正相关，说明企业的探索式创新可以给绩效带来正向的影响，但结果并不显著，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开发式创新（D）与企业绩效（Roa）的回归系数为0.081 6，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企业开展开发式创新改善了已有的产品和技术，能够提高生产效率，增强竞争优势。相比探索式创新，开发式创新对企业绩效的积极影响更显著，初步验证了假设H2。

（三）回归结果分析

根据模型（1）的回归结果，探索式创新（R）与企业绩效（Roa）回归系数为0.324 2，两者在1%的水平下呈显著正相关，说明探索式创新对企业绩效具有积极影响。模型（2）检验了开发式创新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开发式创新（D）与企业绩效（Roa）正相关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相比于探索式创新，开发式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回归系数为0.511 7。由于探索式创新具有一定风险和不确定性，绩效也具有更大的可变性，开发式创新更能带来稳定的收益回报。因此，两种不同的创新方式均有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开发式创新对企业绩效的促进作用更显著，验证了假设H1。

模型（3）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了财务冗余（Slack）作调节变量，并加入了财务冗余与探索式创新的交互项（Slack*R），以此来检验财务冗余在探索式创新与绩效间所发挥的调节作用。加入财务冗余后，探索式创新（R）与企业绩效（Roa）仍在1%的水平下呈显著正相关，财务冗余与探索式创新的交互项（R*Slack）与企业绩效（Roa）回归系数为-0.052 7，在1%水平下显著负相关，表明财务冗余在探索式创新和企业绩效中起到调节作用，但负向调节了探索式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假设H3没有得到验证。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探索式创新是一种不确定、不可逆、高风险的激进式创新，随着财务冗余的增加，企业对冗余资源的依赖性也会增加，使得企业丧失了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敏感性和灵活性，过多的财务冗余用于探索式创新可能将导致企业面临更大的生存危机；另一方面，从代理理论角度来说，管理者的目标是谋求短期收益、规避长期投资带来的风险，财务冗余的增加导致的代理问题会影响管理者对企业战略的选择，他们更倾向于风险小、稳定的保守化经营并非将其用于风险大、周期长的探索式创新投资，从而影响了企业绩效。

根据模型（4）的结果可以发现，开发式创新（D）与企业绩效（Roa）在1%的水平下正相关，回归系数为0.584 7，财务冗余与探索式创新的交互项（Slack*D）与企业绩效（Roa）呈显著负相关，并在1%水平下通过了检验，说明财务冗余负向调节了开发式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由于开发式创新投入的资金需求量少、风险小，加上管理层对财务冗余具有较高的自由裁量权，随着财务冗余的增加，代理问题逐渐凸显，管理者的盲目自信或惰性心理使得其使用资金的盲目性和肆意性加剧，并没有将财务冗余进行开发式创新而用于追求个人利益、增进自我福利，从而削弱了开发式创新对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该实证结果符合代理理论的观点，验证了假设H4。

表4 回归结果

四、结论与建议

本文以我国沪深A股高新技术企业2015—2018年的数据为基础，实证检验了探索式创新、开发式创新两种不同的创新方式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并构建了基于财务冗余调节效应的“创新—绩效”关系框架，得出如下结论：（1）探索式创新、开发式创新均与企业绩效呈显著正相关；（2）相比于探索式创新，企业进行开发式创新更有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3）财务冗余在双元创新与企业绩效的关系间起到负向调节的作用。

本文提出如下建议：（1）在当前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要想快速适应市场环境的变化，高新技术企业需要加大实施创新战略、增强自主创新的能力。一方面，探索新知识与新技术、开拓新市场，进行探索式创新；另一方面，开发利用现有资源，保持企业的竞争优势，进行开发式创新。探索式创新影响着企业未来的收益，开发式创新决定了企业当前的效率与稳定，企业要同时重视探索式创新和开发式创新，充分发挥创新的双元性给企业绩效带来的积极影响。（2）对财务冗余的配置是企业进行创新获取绩效的一种组织情景，调节影响了创新与绩效的关系，因此管理者要将财务冗余合理分配到创新活动之中，提高企业对财务冗余的利用效率，实现创新投入与资源配置的有机结合，从而促进企业价值的最大化。（3）由于两权分置导致的代理问题的出现，企业应加大对管理层的监督力度，保证管理者进行战略选择和经济决策的科学性和合理性，抑制管理者的惰性心理和自利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