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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所有的创造,都是模拟造物主的语言

2021-06-18阿栩

睿士 2021年6期
关键词:造物主独创性艺术品

阿栩

《三个人和两个桃子》2007年,布面油画。

展览《窟窿》的名字来源于策展人卢迎华的灵光一现,她在马轲自己写下的一篇旧文里找到了这个词:艺术家儿时在看书时,如果遇到自己不认识的字,就会读作“窟窿”。在马轲看来,“窟窿”一词的背后是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直面世界的能力和方式,“是潜意识里对于文本的拒绝,有一种‘我拒绝了语言,直接面对世界的感觉,我变得很自由,也很荒诞。我觉得这其实很像画画,我们在介入一个世界的时候首先是介入不同的认知,但是一个创作者需要拒绝以往这些确定的认知,艺术家需要拥有直接面对这个世界的能力。”

随着采访的不断深入,马轲也在叙述中不断赋予“窟窿”这个词语更多的含义。1998年,马轲曾经前往东北非厄立特里亚援教一年,后来也陆续在全球不同国家举办过个展。作为一位拥有着开阔国际视野的艺术家,马轲反复思索过不同国家的不同文化模型,以及它们对于艺术的影响。他用“盲人摸象”来形容不同的文化模型:基督教摸到了大腿、伊斯兰教摸到了象牙、佛教摸到了肚皮,假如所有人都执着于这个认知,那么文化冲突就产生了。而艺术家认为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每个人都过于执着于自己认定的那个认知。“有的时候人需要从自己的认知模型里退出来,重新面对世界,你对一个已界定的认知不要有一个‘我执,要有能力返回,‘窟窿就是一个很好的返回路径。”

“如何从你认定的那个世界的模型里返回来重新看待这个世界呢,我觉得是交流。毕加索总是说‘艺术在东方,他是通过对东方的关照来退出了己见;但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说‘艺术在东方,而是会说‘艺术在非洲。这就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通过对方的逻辑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艺术的共通点比独创性更重要

“风格”几乎是每一位艺术家在接受采访时需要回答的问题,然而当我们问到马轲“如何定义自己的风格”时,他却选择了沉默。并非是没有人定义过马轲的风格,凯伦·史密斯将他称为是“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主义画家”,也有很多人用毕加索的风格来类比过马轲的作品。但在艺术家本人看来,比起风格,探索绘画语言是更为有意思的事情。

在很多人的解读中,艺术家和他们创造的作品最重要的部分是其独创性,但马轲却不这么认为。他在采访中反复提到,独创性是造物主的意外,人们总是愿意花时间去关注和解读这些意外,但却总是忽略艺术作品中的共通性。“资本主义的模型就会一直强调你的‘独创性,但这其实是一种狂妄,是人的野心所致。”

现代绘画中一直强调的“独创性”是马轲口中艺术的盲点:因为人们把意外当作核心,大量依赖解释、依赖文本、依赖知识,反而剥夺了观看者感受的权力。过于强调风格则显得更为荒诞,马轲举例解释说,如果艺术品的品鉴知识在风格维度进行的话,那么一张很差劲的画签上了毕加索的名字也会变成很值钱;但在古代有很多艺术品,没有人知道是谁画的、谁制造的,但没有人因此否定它的价值。

“所以我们今天看一件艺术品其实是外在赋予它的价值,它自身没有语言,这不是很荒诞吗?我觉得我们的艺术应该回到语言的角度。在今天,我认为大家不应该仅仅从风格角度来看待绘画,更应该关注艺术里相通的、相同的那部分,这才是艺术的根本所在。所以我想我们今天能不能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绘画,比如说‘语言。”

在风格之外,马轲更追求的是绘画时自己创造出来的语言。所谓绘画语言,马轲将其解释为“对于造物主语言的模拟”,更为直白地说,绘画语言就是艺术家如何将世界抽象出来变成自己的作品。谈到这个问题时,马轲笑着称自己是“有幸能听懂造物主一星半点语言的人”,说完后脸上又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所以我的整个展览是没有风格的,它是各种风格的杂糅,甚至不像是一个人画的,因为我不再以风格来看待这个事情,我觉得每件艺术品只需要具备自身的语言,其他的都会被丢弃。”

绘画的核心是世界观,而非价值观

采访过程中的马轲总是有着天马行空的思路,说话时总是喜欢举一些和艺术毫不相关的例子。你很难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准确而肯定的回答,有时甚至聊着聊着思维就散逸到其他地方去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他对待艺术创作的态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和以往的很多次采访一样,马轲再次强调了绘画中重要的并非是价值观,而是世界观,“价值观是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过时的,但地球围着太阳转,这是不会变的,这就叫世界观。”

也正因此,他并不愿意对单幅作品做出过多的解读。在工业文明的时代,现代文化夸大了效率、信息和知识,人,包括艺术家很容易就会被工具化。比起对于一件作品五花八门的解读,马轲觉得最重要的是人们自愿走进美术馆、画廊来欣赏艺术。你喜欢一个姑娘是不需要说明书的,你喜欢一件艺术品是不需要说明书的,所以你看一幅画也不需要说明书。

“一个真实的人就会有灵气,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工人还是商贩,他都会有感受能力,我觉得在这一方面人是平等的。至于这些画,你看过去了,有些会进入你的心灵,它对你的心灵有所触动,就够了。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被动的,我不敢狂妄地说我要给你什么东西,重要的是你来看,你来感受。”

在现在这个数字媒介高度发达的时代,马轲也有自己的担心。在谈论现代艺术时,“屏幕”几乎是一个不能绕开的概念,马轲将屏幕比作一个“看待世界的模型”,“ 它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它设定了一个‘天也不转、地也不转的结果。”但对艺术家来说,照相机这个屏幕很大程度上异化了我们对世界的观看。在现代文明与科技的规训之下,我们似乎已经丧失了观看与感受的能力,只会读取信息,依赖于知识与效率。人眼能摄取到的东西远远比摄像机、照相机多得多,然而遗憾的是,人类是无力把所有看到的情境储存下来的,它只能储存一部分,大家往往把这一部分当成全部了,这也是另一种“我执”。

当人越来越变成一个虚拟世界的产物时,艺术在当下的作用也變得尤为重要。“艺术一直在试图维护人与真实世界的关联,它在努力将你僵硬的心灵结构尽量软化。在屏幕上看到的是知识跟信息,但是你在展览中得到的是经验,就像你看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和抱着她的感觉是差异很大的、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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