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 昕

(黑龙江大学 文学院/外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国内最早对感谢语做出界定的陈建民先生认为道谢用语属于礼俗词语之一。在这一研究阶段学界普遍认为，“感谢语”是用言语对别人的好意表示感谢，常见的感谢语有“谢谢”、“多谢”、“谢谢/感谢+你/您”等，但是表达谢意受条件制约，因此识别“感谢义”也可不以“谢谢”等词语的出现为标志。在这一基础上，毕继万先生认为，感谢语的主要功能为承认对方对自己的帮助，其作用突出表现为促进人际关系，表达“感谢”是一种礼貌举动。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两个共识，第一，“感谢语”的使用是一种与文化、交际密切相关的交际行为，其使用受诸多条件的制约；第二，“感谢语”在交际中形式多样，功能灵活。我们拟从感谢语有无感谢标记出发，深入研究汉语感谢语中的“无标记”表达及其蕴含的民族文化信息，探讨其成为感谢优势表达的文化动因。

在日常交际与表达中，表示感谢是人际交往形成良性互动的必备要素，是社会行为准则所需要的。感谢言语行为是人们表示谢意的重要载体，是礼貌用语的重要组成部分，使用范围十分广泛。感谢是人们日常交际中重要的语言行为，带有强烈的文化性与约定性。

为了对现代汉语感谢语使用有较为全面且具时效性的分析，我们在对日常交际行为进行记录的基础上，结合对近五年反映当代社会生活的影视剧作品语言材料的整理，得到带有“感谢”成分及表“谢意”的有效语料1024条。在此基础上，我们建立了现代汉语感谢语语料库，包括“总库”、“有标记感谢语语料库”、“无标记感谢语语料库”、“关系差异感谢语语料库”、“价值差异感谢语语料库”等分库，彼此之间的数据存在一对多的联系。我们首先对感谢语的类型进行界定，制定分类标准。根据分类标准，用人工方式分别对搜集到的感谢语进行类型标注。人工标注后依感谢语类型及其内部各个小类的数量和所占比例进行计算机自动提取统计。

一、汉语感谢语的界定、分类及其优势选项

(一)汉语感谢语的界定

《说文解字》中“谢”义为“辞别离去”，《广雅》中有“谢，去也”，语义上含有婉言谢绝之意。沿用这一义项的词还有“谢客”，在《正文通·言部》的“谢， 自以为过曰谢。”中“谢”义为认错、认罪等意，在这一阶段“谢”+宾语(对象义)，就表示因自身的不足或过错向别人道歉请求对方原谅，如《战国策·魏策四》中的“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至魏晋“谢”的意义发生了变化，由“道歉”转为“道谢”，主要表示因受人恩惠而向他人表达谢意，如《史记·范雎蔡泽列传》中的“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谢”的语发展至此时，在表示道歉和感谢两种意义时的结构形式完全相同且宾语语义类型均为对象宾语，当在语境中对象宾语可省略时，如缺少对该句使用环境的了解则极易产生歧义。为了满足表达的准确性与交际的经济性的要求为了避免这类歧义造成理解上的偏误，南北朝至唐后期，“谢”带事物或原因宾语表示感谢的用法开始出现并逐渐成为优势表达，与现代用方法基本相同。“谢”与“歉”的渊源使汉语日常语言交际中“致谢”、“致歉”关系极为密切，故而形成了独具汉文化特殊色的汉语感谢语形式，发展并反映了我国独特的民族语言、心理特征及历史文化。从交际功能上看，汉语感谢语以表感谢为主，以示拒绝、讽刺为次。

综上，汉语感谢语因其与道歉语的关系密切而独具特色，在日常交际中主要用于传达对他人施惠的认可与感激，且在一定场合可表达拒绝、讽刺的功能，汉语感谢语形式灵活、功能多样。

(二)汉语感谢语的分类及其优势选项

感谢是受惠者对施惠者行为做出的反馈，感谢语则是这一反馈的重要载体之一。虽然人们反馈信息的方式各有不同，但对不同类型感谢语的选用都将遵循一定语用规则、并受各类因素影响，最终在选择上呈现出较强的规律性。

从认识的规律及语言研究的角度出发，依形式对汉语感谢语进行类型划分更便于展示这一语言现象的特点，并与其他类型做区分。因此根据形式上是否存在明确表“感谢”的成分(如“程度+谢谢+了”、“谢谢+对象”等)充当感谢标记这一标准，我们将所搜集到的语料分为有标记感谢语和无标记感谢语两类。

1.有标记感谢语及其使用

有标记感谢语指形式上体现感谢词语的感谢语形式。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有一些词能够明确表达对对方恩惠的反馈，是日常交际行为中表达感谢的常用词语。在有标记感谢语中，这类词语就成为了“标记”，它们既可以单独出现表明感谢也可以与其他语言形式相配合成为较为简明的感谢语语块或语句来完成交际任务。

(1)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单独使用标记词的感谢语

现代汉语礼俗词语中的感谢词语数量较多，因此，日常交际中可直接使用且仅使用感谢词语表示感谢意向明确说明感谢的用意及感谢的程度的感谢语，是感谢语中的原型形式，这类感谢语形式就是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在对这一类使用典型标记词的语料进行分析时，我们发现，在实际语言使用中存在将标记词进行重叠从而达到强调及突出情感的语言使用情况。如：

例1.戴岚：杰西，祝贺你，以后我会向你多多学习的，恭喜。

文洁：谢谢。 (电视剧《小别离》)

例2.尚大庆：您快跟石榴说一声，让她也高兴高兴。

老茶根：谢谢，谢谢。 (电视剧《低头不见抬头见》)

当人们选择重叠使用标记词的时候，往往施惠者行为的价值要大于非重叠使用标记词时施惠者行为的价值。

(2)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感谢标记+伴随语言成分

日常交际中，人们在表示感谢的时将标记性感谢词与呼唤语、感谢原因、感谢辅助策略等伴随成分搭配使用所形成的感谢语即为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如：

例3.文洁：谢谢你啊，高老师，还特地给我打电话。 (电视剧《小别离》)

张小宇：你俩都是要中考的人了，还百忙之中抽出来空帮我弄这些东西，真是非常感谢你们。(电视剧《小别离》)

一般来说，有标记感谢语其结构的复杂程度与受惠者表达感谢的程度及施惠者行为的价值高低呈正相关。

在对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在日常交际中人们经常借用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来表示“拒绝”与“讽刺”，如：

例4.毛小春：儿子 吃夜宵？妈妈给你做去。

小为：不用了妈妈，谢谢妈妈，我只是想上个厕所。

毛小春：你看我儿子啊，上个厕所还这么有礼貌！ (电视剧《熊爸熊孩子》)

例4中，施惠行为是指向未来，即尚未发生，但实惠行为指向的对象则不需要这一行为，需要拒绝。“拒绝”是一个负面情感较强的行为，因此受惠者以拟受到施惠行为为基础并对施惠者的施惠行为表示理解和认可，再以感谢表示婉拒，使得拒绝行为的负面情感减弱，降低施惠者的负面情绪，提高交际效果，同例还有“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觉得孩子还是需要妈妈的照顾”(电视剧《流金岁月》)。

例5.(夫妻在观点上产生分歧)

童文洁：那你以后找了小三是不是也打算瞒着我？

方圆：那肯定不会瞒着你

童文洁：谢谢你啊。 (电视剧《小别离》)

例5中“我肯定不会瞒着你”是一“正向承诺”体现积极意义，承诺的对象就是感谢中的受惠者。但在交际双方已知处于“分歧”这一交际环境中时，受惠者对于施惠者积极承诺的回应则充满了“戏谑”、“讽刺”，用正面意义的[+感谢]去表达[-认可]，一正一反的矛盾之中受惠者的情绪被放大，较之“我不想感谢你”，这句“谢谢你啊”否定情感力量更强，提高了表达效果。

2.无标记感谢语及其优势选项

无标记感谢语中一般没有充当感谢标记的专门词语，但当事者可根据语言环境、旁观者可依据会话经验和相应的文化范式理解受惠者的说话意图。如：

例6.肖云柱：(放下礼物)还是得注意注意啊。

王丽敏：哎，您这人太客气了，太不好意思了。(电视剧《黑洞》)

在此例中收下礼物的王丽敏作为受惠者，其言语行为并未采用任何表示感谢的标记性成分，而是恰当地使用了“太不好意思”这一看似表示道歉的言语形式来表示自己对收到对方礼物的感谢，这一表达形式将受惠者置于施惠者一方，突出受惠者对施惠者的[+理解]。在日常生活中这类语言现象也十分常见，如“给你添麻烦了”、“让你费心”、“让您受累”等。

例7.尤优：我在楼道里就闻见香味了，馋死我啦，姥姥辛苦啦。(电视剧《好大一个家》)

例7中与例6相似之处在于都表示对于对方行为的感谢，但与上例不同的是，本处说话者“表达关怀”并以此来表示对施惠者的感恩。交际中这一类无标记关心式感谢语也大量存在，如“你快歇会吧，累啥样了都”、“冻坏了吧，这天儿你还得特意过来”。这类无标记关心式感谢语即对对方行为赋予很高的价值又将施惠者心理距离拉近表示认可对方为自己付出的辛劳。

例8.刘星：我有这么一个姐，占了大便宜了！ (电视剧《家有儿女》)

例9.李婉华：我首先得给您家做一桌好菜，谢师宴，要不是您啊她这成绩啊……

(电视剧《好大一个家》)

8、9两例都是采用了一种“赞美”来表示对施惠者的感谢。但这两例还存在较大不同。例8属于直接赞美式无标记感谢语，“赞美”表示“称赞”、“颂扬”，这一行为感情色彩比一般意义上的“认可”、“肯定”更为强烈，即受惠者通过增加反馈的[+赞美]来强调自己对施惠者的认可与感谢，同例还有“那太好了！那就全仰仗岳父大人了。”(电视剧《好大一个家》)。例9相对于例8，赞美的痕迹略轻，属于间接赞美式无标记感谢语，在施惠者已知孩子的成绩有所提高的前提下，以假设施惠行为不存在的有无对比——“要不是您啊她这成绩啊……”来强调施惠行为的决定性价值。

例10.张小宇：放心，等有一天了我绝对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恩情的。 (电视剧《小别离》)

例10中的“恩情”可让听话者判断出在这一叙述性语言之前一定发生了施惠行为，但此例仍是较为典型的无标记感谢语，这一形式的感谢语与之前不同之处在于通过一种“承诺”来强调对方对自己的施惠行为。这种承诺式无标记感谢语强调了在未来会发生的承诺，给人以期待并让施惠者了解到受惠者将在长时间内对自己心怀谢意，强调出施惠者行为的价值。这一感谢形式为受惠者的谢意增加了[+时间]与[+回馈]，虽无标记但情感强烈。

例11.夏东海：你看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电视剧《家有儿女》)

主人对于访客带来礼物的行为处于礼节是应该表示出“感谢”的。但在上例中，主人作为受惠者是以增加反馈行为的[+拒绝][+责备]来回应施惠者的期待，打破礼貌原则与合作原则提高语言表达的效果，增强施惠者的感受，拉近双方心理距离。

这一类语言现象在我们所搜集到的语言材料中约占①55.76%(571条)，超过全部语言材料的半数，因此我们将无标记感谢语初步定位为汉语感谢语中的优势选项。在交际中大量存在的这一类表达项目既表明汉语感谢语形式十分灵活，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人习惯于用委婉的方式向对方表达内心的感谢，即无标记感谢语更符合我们情感表达的需要与规约。

二、汉语感谢语优势分布考察及其选择分析

交际现实灵活、语言材料数量庞大且可能存在大量趋同表达形式，现实语言交际中的感谢语使用条目难以形成封闭的类，因此我们以对日常交际的观察为基础，以近五年的贴近当代社会生活的影视剧作品为重要基础，整理出感谢语语料1024条，调查是一种抽样调查，主要关注的是当今社会汉语感谢语的使用情况。

(一)汉语有/无标记感谢语的优势分布情况

表明感谢含义的语句是否在形式上明确体现感谢词语是在形式上得到二分的重要条件，鉴于此我们将所收集到的语料进行有无感谢标记的第一层划分，得出有无标记感谢语使用情况。

表3-1 汉语有/无标记感谢语分布总体情况

表3-1是我们对所收集到的感谢语进行有无标记二分时得到的统计结果，从表中数据我们可以发现，若提到感谢语，虽然其原型结构为“(adv.)谢谢(+X)”，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频率更高，因此我们可初步判断，无标记感谢语在日常交际中承担并完成较多交际任务，是人们在交际过程中表达感谢的优势选项。

上图是对感谢语使用情况的简单数量比较。但在下一步分析时，我们需考虑人们在选择感谢语时的制约因素。在交际中对感谢语的选择与使用主要受两个关键性因素制约，第一，人们往往会根据施惠者施惠行为对自己(或自己一方)的价值来选择适当的感谢形式；第二人们往往会依据施惠者与自己(或自己一方)关系亲密程度来选择恰当的感谢语形式完成交际任务。

表3-2 施惠行为价值与汉语有/无标记感谢语分布情况

图3-2是我们以“施惠行为的价值”为考量因素做出的感谢语分布及其数据分析。在这里我们需要说明白的是“价值”是受惠者通过主观判断得来的，因此，根据所搜集材料的出处及语境，我们以价值较低与价值较高对施惠行为做出归纳。

在我们所收集到的语料中对“施惠行为价值较低”做出的感谢回应的语料为323条，其中有标记感谢语为210条，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使用116条占感谢语的11.33%，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为94条占感谢语总数的9.18%，无标记感谢语使用为113条，占感谢语总数11.04%。同样是应对受惠者判断下的施惠行为价值较低这一情况，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数据与有标记感谢语使用的数据情况差别不大，在这一情况下人们的选择序列为：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无标记感谢语>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

对“施惠行为价值较高”做出的感谢回应的语料为701条，其中有标记感谢语为243条占感谢语总数的23.73%,，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使用71条占感谢语的6.93%，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为172条占感谢语总数的16.8%，无标记感谢语使用为458条，占感谢语总数44.73%。同样是应对受惠者判断下的施惠行为价值较高这一情况，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数据优势明显。在这一情况下人们的选择序列为：无标记感谢语>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

表3-3 施/受惠者亲密度与汉语有/无标记感谢语分布情况

图3-3是我们以“施/受惠者亲密度”为考量因素做出的感谢语分布及其数据分析。与“施惠行为价值”判断相似的是，本处考量的“亲密度”同样是受惠者通过主观判断得来的，根据所搜集材料的出处及语境，我们同样做二元切分。

在我们所收集到的语料中对“施/受惠者亲密度较低”做出的感谢回应的语料为370条，其中有标记感谢语为268条，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使用142条占感谢语的13.87%，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为126条占感谢语总数的12.30%，无标记感谢语使用为102条，占感谢语总数9.96%。应对受惠者判断下的双方亲密度较低这一情况，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频率较少，而有标记感谢语的使用频率较高，在这一情况下人们的选择序列为：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无标记感谢语。

当受惠者判断“施/受惠者亲密度较高”时做出的感谢回应的语料为654条，其中有标记感谢语为185条占感谢语总数的18.06%,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使用45条占感谢语总数的4.39%，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为140条占感谢语总数的13.67%，无标记感谢语使用为469条，占感谢语总数45.80，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数据优势相当明显。在这一情况下人们的选择序列为：无标记感谢语>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

(二)基于调查结果的选择动因分析

通过对语料的整理我们可以看出，从日常交际中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占据较大分布，而在“施惠行为价值较高”及“施/受惠者亲密度较高”这两种条件下，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属于强势或优势选项，即当感谢语的两种制约条件均处在[+高值]的条件下，人们往往会倾向于选择无标记形式来帮助我们传达对施惠行为的认可与感谢；当我们将两种制约条件调整到[-高值]的时候，无标记感谢语的分布情况也很有特色。“施惠行为价值较低”的时候，用无标记感谢语完成交际任务的频率为11.04%，仅低于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0.29%，而高于复杂式有标记感谢语1.86%。当“施/受惠者亲密度较低”的时候，无标记感谢语的分布均低于有标记感谢语的两种形式，低于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3.91%，低于复杂式感谢语2.34%。

无标记感谢语语句长度较长、形式较为隐晦、理解时需要调动更多背景进行综合考量才能准确理解对发表达的信息。当施惠行为的价值量较高，那么人们往往需要高量的言语表达与之相匹配去完成交际任务，言语表达中的无标记是一种“留白”，给施惠行为的“增量”提供可能与空间，无形中增加了施惠者行为的价值，拉近双方的心理距离，提高交际效果，并且这一“留白”也更符合我们综合型的思维方式，即通过目标与周围环境的互动达到对中心思想的整体把握；当施惠者得到的回应是以无标记感谢语为载体进行传递的，那么施惠者在解码的时候需要做更多“功”，受惠者在编码的时候同理。这一语言使用明显与语言表达的经济性原则相违背，施受惠双方为了能够对言语交际的信息做到准确理解需调动更多信息去把握交际内容，那么[+亲密]则为双方准确调动、理解信息提供可能。故当[+高值]限制条件出现的时候，无标记感谢语必然处于优势选择的位置。

在这一基础上，当[-高值]限制条件出现的时候，无标记感谢语的分布情况也能够得到一定的解释。受惠者判断“施惠行为价值较低”时仍是“施惠行为”的受益者，那么选择提升对方行为价值、抑己尊人来进行感谢会优化交际环境，使施惠者心理感受愉悦，提升交际质量，并且选择高量言语可以提升施受惠双方的亲密度，使交际环境或由施受惠双方形成的“集体”环境更为和谐为下一步交际打下良好基础，因此当“施惠行为价值较低”的时候人们使用无标记感谢语的可能性仍很高。施惠者与受惠者亲密度较低时进行沟通所能调动的共享信息是极少的，因此为了能准确、高效地完成交际任务，受惠者会选择更为明确的感谢语形式使施惠者了解受惠者对其行为价值的认可，帮助施惠者更好地了解交际信息，提升施惠者的愉悦程度。另外，当人们选用感谢语来表达讽刺与拒绝的时候，往往主观判断对方行为价值较低且双方亲密度较低或于言谈时受损、减量，在这种情况下仍属于[-高值]限制条件的管辖范围，因此有标记感谢语可用于表达讽刺与拒绝而无标记感谢语则很少应用于这种交际场合。

综上所述，当语境中出现[+高值]时，无标记感谢语成为优势选择；当语境中出现[-高值]时，在“施惠行为价值较低”条件的限制下，无标记感谢语的使用与简单式有标记感谢语的分布无明显差异，两种选择均可以完成交际任务；当“施/受惠者亲密度较低”时人们往往更希望直截了当表明对对方的感谢而采取有标记的感谢形式。

注释：

(1)全文的数据处理为保留小数点后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