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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生态美学视角下的《黑骏马》

2021-05-17翟璇

美与时代·下 2021年2期

摘  要:张承志的小说《黑骏马》反映出蒙古草原文化的生态文明,体现了万物平等、天人和谐的生态思想。生态美学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动态平衡,探索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小说《黑骏马》体现着生态美学观的具体内涵,主要包括“生态自然美”“生态本真美”和“生态理想美”三个方面。透过生态美学视角研究文学作品,对于进一步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黑骏马;万物和谐;蒙古歌谣;诗意栖居

生态美学是在1980年代中期之后逐步发展,并成为热点话题的。1994年左右,中国学者提出生态美学主题,并组织了多次学术讨论。2000年,徐恒醇的《生态美学》和鲁枢元的《生态文艺学》出版。生态美学引起了学术界广泛的关注,并且开始对其进行更深入的理论讨论。后来,中国学者曾繁仁明确定义了“生态美学”:生态美学是“在后现代语境下,以崭新的生态世界观为指导,以探索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为出发点,涉及人与社会、人与宇宙以及人与自身等多重审美关系,最后落脚到改善人类当下的非美的存在状态,建立起一种符合生態规律的审美的存在状态。这是一种人与自然和社会达到动态平衡、和谐一致的处于生态审美状态的崭新的生态存在论美学观”[1]5。本文在生态美的特定内涵的理论支撑下,对张承志小说《黑骏马》中所蕴涵的生态意识进行分析。现代社会发展进程中,草原逐渐被沙漠吞没,并被各式建筑所取代;蒙古歌谣逐渐被人们遗忘;传统的生活方式和草原文化也存在消失的危险。在这种背景下,《黑骏马》深入草原文化的内部,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关注自然与人类灵魂的和谐。因此,通过这篇小说我们不仅可以感受草原文化的魅力,也能够借鉴小说中蕴涵的生态观,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

一、万物和谐的生态自然美

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生态美学反对“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与自然是不可分割的统一的生命体系。这并不意味着人们被视为主人,可以自由处置自然,而是人与自然处于平等和谐的关系之中。这里突出强调了生态主体间性的原则,其突出特点是:“人不仅要和整个生态系统产生联系,也要和系统中的个别自然物如具体的动植物产生情感的共鸣。”[2]其中一种表现是要保持自身的相对独立性,把审美对象看作是自身外延的一部分并与审美对象进行主体间的交流。这在《黑骏马》中有着很好的诠释。在草原上生活的人们,将草原视为生养自己的母亲,牧民们也与自然万物共存。这里的孩子们将小马驹当做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喂月饼、油果子给它吃,认为照顾它是神圣的使命。小说中还描写到在河边,父亲曾按着他的脑袋,叫他趴下去喝几口草原家乡的水,等等。在草原上,人与动物共饮一河水是正常的事情,万物皆平等。可以看出,草原人民过着依托自然、呵护自然的悠然生活。

在中国古代,先哲们一直提倡“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和以此为基础的“致中和”的美学观点。季羡林教授曾为中国古代哲学“天人合一”这一命题做过“新解”。天,指的是大自然;人,就是人类。人类最重要的任务是正确处理好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否则,人类未来的发展将会面临困难甚至消失。人与自然的“合一”更多地考虑人与自然之间的共生共存。《黑骏马》中人、畜、草和谐统一的生存方式,自然而然地催生了草原民族人与环境浑然一体、天人合一的思想。如小说中所写:“……他们降生在这草中,辛劳在这草中,从这草寻求到了幸福和快乐,最后又把自己失去灵魂的躯体还给这片青草。”[3]14在草原人民的世界里,我们看到的是人类与自然、物质与精神和谐统一的文化生态。草原人民对自然、对生命的敬重体现了万物和谐的生态之美,大自然才是人类生存的唯一家园,是人类精神的安居之所。

二、古歌隐含的生态本真美

“生态本真美”在学者曾繁仁文章中的解释是:“人的生态本性突破工具理性束缚、真理得以自行揭示。”[1]5这个说法来源于海德格尔的美学思想,他认为作品之存在就在于“建立一个世界并制造大地”。草原文明与当今的科技社会相比,自成体系。那种原生态的自然风光与原始质朴的人文情怀都体现出了生活本应有的不受拘束、纯真的样子。《黑骏马》中,蒙古歌谣作为艺术作品,承载了草原古老的文化并向人们传达了浓浓的草原情怀。小说中反复提及的歌谣《钢噶·哈拉》作为线索串起了整个作品。古歌讲述的是哥哥骑着心爱的马儿寻找妹妹,妹妹远嫁他方,最后没有找到。而在小说中,作者竟然亲身将古歌唱的故事经历了一遍,像是冥冥中的注定。白音宝力格骑着钢噶·哈拉寻找索米娅;索米娅经历了如奶奶歌谣里所唱的情形:“伯勒根,伯勒根,姑娘涉过河水,不见故乡亲人……”[3]19草原的古老与神秘使得这里的人民对自然和生命始终抱有敬畏之心。蒙古歌谣像是一把钥匙,给读者开启了神秘的世界。

由于游牧的生活方式,草原人民总是十分敬重、珍惜生命。就像奶奶和索米娅,他们热爱草原上的一切生灵,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她们的性格中带着最原始、最朴素的色彩,人性的淳朴在作者对草原的描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蒙古草原上的自然风光经过年年岁岁的更替,持续地哺育着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民。草原延续着它固有的生态之美,这样的环境也孕育出了草原人的心灵之美。小说的结尾,主人公白音宝力格真正体会到了人性的伟大,也理解了古歌《钢噶·哈拉》那古朴的悲剧故事。“……那古歌内在的真正灵魂切要隐蔽得多,复杂得多。就是它,世世代代地给我们的祖先和我们以铭心的感受,却又永远不让我们有彻底体味它的可能。”[3]4这个悲惨的故事与现实的命运交缠在一起,主人公在最后醒悟,也代表着现代文明与草原文明对立的消解。无论是具有生命象征的黑骏马意象,还是古歌蕴含的命运,亦或是两位女性对草原传统文明的坚守,都从不同侧面展示了草原人民强烈的生命意识和那种与生俱来的“生态本真之美”。

三、诗意栖居的生态理想美

“诗意地栖居”在当下是一个热门话题,快节奏的生活似乎让人们丧失了生命本身的诗意。曾繁仁表示:“所谓‘诗意地栖居就是‘审美的生存。表明了一代哲人对人类当下非美的生存状态的忧虑,对未来审美的生存所寄予的无限期望。”[1]10小说《黑骏马》中多次对草原自然惬意的环境进行描写:“河滩右侧的山岗下,那黄石头垒成的牛圈依然如故。在青格尔敖包和曼卡泰·海勒罕之间的狭长山谷里,还是蓝幽幽地开满着马莲花……”[3]12在描写白音宝力格与索米娅爱情的萌发时也提到了自然气象的变化。大自然似乎也带着情绪,随着人的情感变化而变化。索米娅去送白音宝力格,两人坐在卡车上,黑夜吞没一切,他们相互依靠,爱情在懵懂发芽。接着黎明打破了夜的宁静,火红的太阳在遥远的地平线处升起,云层被阳光遮蔽,初升的太阳融化了草原的边缘。漫长的黑夜褪去,迎来最壮丽的黎明。草原日出的自然之美和主人公的心灵之美完美地结合。还有祖孙三人美好画面的描写:“我们祖孙三人围坐在篝火旁,随意闲谈着。河湾青的,通红的火焰里溅着桔橙色的火星……我们注视着恬静的家乡,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感觉。”[3]18这种人与自然相互融合的感觉让人感到无限美好。大地上的生灵共生共存,无需远寻,返璞归真,真正诗意的生活可以让人类远离浮躁,享受现在。

而现代文明中,由于贪婪和无知,人类摧毁了自然的家园,也粉碎了精神的家园。作者通过描写草原上天人和谐、万物有灵的图景,也传递出自己对于这样美好生活的向往。草原人民将自己视为大自然的一部分,他们崇尚自然,珍惜生命,重视保护草原、山川、河流和动物。小说中,主人公白音宝力格受到古老歌谣的指引,重回草原寻找他的精神家园。在此过程中,他经历“肯定-否定-肯定”的心路历程,最终完成了心灵的成长和对草原文化的重新认识,是一次历经挣扎而后礼赞生命的自在返乡。白音宝力格理想的家园是充满诗意色彩的,是灵魂安顿之处。而作者想传达的意义同样如此。对于现代生活中逐渐消失的草原图景和传统文明他感到忧虑,从《黑骏马》这篇小说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对当下生态危机的担忧,也表达了他对生机勃勃的草原的怀念和憧憬。

四、结语

如今,社会生态问题日益加剧,“诗意贫困”也成为人们在物欲膨胀时代的一大困扰。重读文学经典作品并理解其蕴涵的生态美学思想,对我们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黑骏马》中描述的包罗万象的草原文明正是草原民族对自然、对生命始终敬重的来源,它与现代文明的对立冲突,正是男主人公的矛盾所在。而当白音宝力格意识到现代社会的丑陋,重新返回草原时,这似乎映射着迷失的现代人寻找精神家园之旅。人与自然和谐共存,无论是原来还是现在,一直都是我们必须遵循的自然法则。从生态美学的角度来看,我们要追求人与自然动态平衡的“绿色的生活”。从生态美学角度解读《黑骏马》,我们可以用更加理性的眼光来看待草原人民对于生命的热爱,深入思考当今社会如何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对于推进当今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同时也能够给现代忙于奔波的人们一些心灵的慰藉。

参考文献:

[1]曾繁仁.生态美学:后现代语境下崭新的生态存在论美学观[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3):5-16.

[2]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66-73.

[3]张承志.黑骏马[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翟璇,中南民族大学文艺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