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为好莱坞的经典影片，《肖申克的救赎》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哲学价值感染着观众，它的价值得不断探索。法国学者列维·斯特劳斯提出了叙事的二元对立模式，之后格雷马斯在二元对立基础上进行扩充，得出符号矩阵分析模式。以此为视角分析《肖申克的救赎》，有助于对人物关系和内在逻辑的梳理，力图从新的视角揭示影片的深层含义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格雷马斯符号矩阵;《肖申克的救赎》;二元对立

作者简介：杨景雯（1995-），女，宁夏盐池人，宁夏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9--03

引言：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改编自《丽塔海华丝及萧山克监狱的救赎》，是美国作家斯蒂芬·金收录所写的一部中篇小说，收录在《不同的季节》中。该片于1995年获得七项奥斯卡提名，凭借其独到的艺术魅力成为了当年的票房黑马，25年来经久不衰，以其独特的魅力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观众。对于该影片的关注大多集中于作品主题和人物形象的分析，关于其叙事艺术的分析较少。本文运用格雷马斯符号矩阵理论来分析《肖申克的救赎》，将影片中的主要角色放入到符号矩阵当中，对其形成的三组二元对立关系进行分析阐述，以此揭示影片的深层含义和现实意义。

1.《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符号矩阵模式

格雷马斯的符号学矩阵理论借用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中矛盾与对立的诠释，在法国学者列维·斯特劳斯提出的二元对立模式的基础上进行扩充，形成符号矩阵。格雷马斯认为，所有故事都是建立在一组对立意义组上，简单来说就是对立关系[1]。但他认为一组不足以支撑整个故事，所以将二元对立扩充为四元。具体理论要素的图示如下[2]：

如图表1所示，在这个矩阵中，X与反X是故事中相对立的两项，即主体和客体，故事就起源于这两项的对立。随着故事的发展，叙述进程中又引入了新的因素非X和非反X。非X是X的矛盾项，它们之间互为矛盾但不一定对立;非反X是反X的矛盾项，它们之间也同样互为矛盾但并不一定对立。当这四个方面的因素充分展开叙述后，故事也就完成了整体叙述。这个矩阵图式包含三对关系，即对立、矛盾、蕴含或互补。首先是对立：原始的X与反X存在预设的相互对立关系;矛盾：X与非X、反X与非反X之间互为矛盾但不对立的关系;蕴含或互补：非X与反X，非反X与X。

《肖申克的救赎》这部影片的故事发生在1947年，年轻有为的青年银行家安迪因发现妻子有婚外情而扬言要杀掉她和她的情人，不幸的是，妻子和情人的意外死亡使安迪最终背负了谋杀的罪名而锒铛入狱。故事的主要情节是发生在这座名叫肖申克的监狱内。在这座封闭的监狱中，安迪、典狱长诺顿、瑞德、“姐妹花”构成了主要的人物关系。其中，主人公安迪与代表体制管理层的典狱长诺顿构成了最主要的对立关系，也是故事的主要脉络。用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可以将电影中的四个主要语义素表示如下：

如图表2所示，在电影中，瑞德作为叙述者，主要的叙述对象是安迪，所以安迪是贯穿故事的主人公，即符号矩阵中的X。当典狱长诺顿发现安迪有利用价值能够帮他洗钱的时候，他成为了反对安迪了解真相和出狱的人，所以典狱长诺顿是反X，是主人公实现救赎过程中的最大阻碍，与安迪构成一组对立的关系。“姐妹花”与安迪的关系矛盾但不对立，他们在安迪刚入狱时处处为难他，甚至在身体上折磨他，他们对安迪或多或少造成了一些阻力，但只是为了乐趣，他们之间并不是竞争对立的关系，所以“姐妹花”是非X。而瑞德显而易见是非反X，他作为这部影片的叙述者，在影片中和主人公安迪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是安迪的最大的辅助者。非X和非反X是辅助要素，从不同方面推动着故事的发展。从以上的格雷马斯符号矩阵来看人物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就十分清楚了。安迪与典狱长、安迪与“姐妹花”、安迪与瑞德是这部影片最主要的三组二元对立关系。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进一步了解该影片的深层含义及现实意义。

2.《肖申克的救赎》的二元对立关系分析

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分析法更有利于文本的结构性和内在性的分析，从而把意义传达给读者。通过对影片中三组二元对立关系的进一步分析，影片的人物才得以生动地展现、叙事结构才更加完整，由此才能够对影片的深层含义得到理解。

2.1安迪与典狱长

《肖申克的救赎》以主人公安迪被误判进监狱展开，典狱长诺顿这一人物在镜头转向肖申克监狱时第一次出现。虽然整个故事并不是完全围绕安迪与典狱长的对立展开，但典狱长是安迪救赎之路上的最大对立者，是X与反X的对立关系。典狱长诺顿起初稀松平常的出场到后来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逐渐浮出水面，杀死汤米阻止安迪洗清罪名这一行为彻底激起了安迪越狱的想法。所以这二人之间的对立是整个故事的主线。再看典狱长诺顿这一形象，他高高在上，平时道貌岸然，对圣经倒背如流，实际上攫取利益时不择手段，残酷、阴险而贪婪。在影片开头，面对新来的一批囚犯，典狱长诺顿训诫道：“把你們的信仰交给上帝，身体交给我”[3]。在肖申克里，他拥有绝对的权威，仿佛是上帝的化身来教化被关进监狱中的有罪之人。就像他曾经对安迪说过，圣经里他最喜欢的是这句：“我是世界的光明，跟随我能战胜对黑暗的恐惧。”可是他那精致的西装之下藏着的是道貌岸然，他靠着监狱里的犯人们谋取了一笔笔黑钱，又靠着安迪将这一笔笔黑钱洗白。他自认为是犯人们的上帝，书写着他们的命运。因此当安迪找到证人汤米可以为自己洗刷罪名的时候，诺顿担心贪污的事东窗事发以及再也没有人帮他洗黑钱，气急败坏之下让警备队长以企图越狱的罪名射杀汤米，以此断了安迪想要翻案的念头。正是他的这个行为使得安迪真正下定决心逃离肖申克，汤米的死让他看清了诺顿的残酷无情，看清了自己没有能力救赎他人。当典狱长发现安迪逃狱之后，他才明白保险箱前那副刺绣上的字的真正含义：“上帝的审判比预料的来的快”，在肖申克，他只审判别人，却从未审视过自己的内心，肖申克最终成了他自己的审判地。

2.2安迪与“姐妹花”

在肖申克里，新来的囚犯被称作“fresh fish”（新来的），囚犯们总是欺负他们，直到有新的犯人进来。安迪也不例外，他刚入狱便被“姐妹花”盯上，他们处处为难他，甚至欺辱他，只为能够在单调枯燥的生活中获得一些乐趣。安迪从未屈服过，不论如何他都会反抗，即使赢不了。这样的事情在起初时常发生，证据就是安迪脸上的伤。安迪对于“姐妹花”来说就只是乐趣，而不是目标，换做其他人“姐妹花”也是一样;同样，“姐妹花”对于安迪来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但只是作为被欺辱的对象，他们不是安迪的对手，也不是敌人，只是给安迪的监狱生活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痛苦，让他过的没有那么平安无事罢了。“姐妹花”在整个故事情节中的作用是给主人公安迪造成阻碍并凸显出安迪的与众不同，无论他们怎么欺辱，安迪都未曾妥协过，他都会反抗，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从这里可以看出安迪这一人物的性格和品质：坚毅、隐忍、不动声色。所以根据格雷马斯符号矩阵来看，“姐妹花”在整个影片中是非X，与X矛盾但不对立，所起的作用是塑造和凸显主人公，同时推动故事的发展，使得情节更加丰满。

2.3安迪与瑞德

安迪与瑞德在影片中是X和非反X的一对关系，如图表2所示，X与非反X之间是蕴含或互补的关系。瑞德作为安迪在肖申克里唯一可信赖的朋友，对他起到的是辅助的作用。瑞德在安迪第一次入狱时就打赌他熬不过第一个晚上，但安迪让他失望了。通过后来的观察，瑞德明白了为何有人认为安迪自命不凡：“他的安静与众不同，说话、走路都和这里格格不入，像个在公园里散步的人，与世无争、无忧无虑”[4]。通过交易，两人逐渐发展为好朋友，瑞德欣赏安迪，而安迪也信任瑞德。两个人的相互支持与理解使得监狱生活没有那么难熬，安迪最后成功逃狱也离不开瑞德的帮助。与安迪相比，瑞德是一个被长期的监禁生活磨灭了希望，已经被“制度化”的人。表面上看是瑞德帮助安迪适应了监狱的生活， 实际上是安迪救赎了他。安迪越狱后，瑞德在第三次假释审查时，表现与前两次截然不同，语带讥讽、侃侃而谈，从而得到了假释。瑞德这个人物是为安迪而存在的，他在影片中除了作为一个叙述者，更是从侧面揭示安迪内心世界、塑造安迪的人物形象。正是由于瑞德这个形象和安迪有着深层结构上的联系，反而让我们强烈地感受到了他的生动和鲜活。在一个精炼严谨的叙事网络里，每一个人物都不是完全独立的，每一个人物在叙事网络中的作用机制也是不同的。只有根据叙事的目的和需要综合地建构人物关系，才能准确生动地塑造出人物来。

3.《肖申克的救赎》的深层含义和现实意义

通过格雷马斯符号矩阵的分析，影片中人物的二元对立关系和叙述结构得以更清晰地展现，对于这部经典之作的深层含义和现实意义能够有更进一步的理解。通过篇名和上述的分析可以得知“救赎”是影片想要表达的一个深层含义。安迪作为救赎的主人公，受到了来自典狱长诺顿的反对，“姐妹花”的欺辱是安迪自我救赎之路上必经的困难，瑞德的帮助和扶持推进着安迪的“救赎”进程。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到如下的符号矩阵来进一步表示影片的深层结构：

图表 3

从片名“肖申克的救赎”而非“安迪的救赎”就足以得知“救赎”二字不仅是针对安迪来说，还是对类似肖申克这类监狱的救赎。

第一，对安迪的救赎。安迪被冤枉谋杀自己的妻子，失去了体面的职业，受人尊敬的地位，还处于终身监禁的绝望处境。在狱中，暴力、屈辱、黑暗、同性折磨如影随形，让他受尽煎熬。所以，对安迪的救赎不仅有肉体上的自由，更有精神层面的解脱。第二，对瑞德的救赎。犯人长期生活在囚笼中，对于那些被判处无期徒刑的人而言，活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的丰裕，没有外界新鲜事物的刺激，沒有对新生和自由的渴望，一切都毫无意义。对于瑞德而言，这便是对高墙和体制内残存的希望的救赎。他在肖申克监狱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这种体制化的生活，对获释失去企盼，他曾这样评价监狱：一开始你拒绝它，想逃离它，然后你对它就习惯了，等相当的时间后，你还会依赖它。当瑞德终于获释重新迈入社会后，他发现自己早已和社会脱节、格格不入。面对同样的情形，影片中的老布选择上吊自杀，而瑞德选择在安迪的鼓舞下把自己从肖申克监狱笼罩下的阴霾中解放出来。第三，对于类似肖申克这类监狱的救赎。肖申克这样的监狱里，早已没有生命的气息。失去自由，在长期的体制化中，囚犯们没有感知能力，更别说诗意和远方。当安迪外放莫扎特曲目的时候，他只是想唤醒狱友们麻木的心灵，这里的救赎指的是将犯人们对生命和自由的热情再次点燃。

《肖申克的救赎》作为一部经久不衰的经典之作，放在今天来看依然能够带给观众深刻的思考。没有女性角色、没有特效、看似平实朴素，实则留下细腻的体会和深刻的思索，值得细细品读。当下我们可能已经习惯了丰富的声音和视觉体验，可无论在哪个时代，人都会陷入困境，每个人都需要得到身体和心灵的“救赎”，“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busy for living， or busy for dying），我们敬佩安迪十年如一日地挖洞、写信，我们敬佩他在绝境中还坚守着希望。希望的意义在于超越眼前困厄的阻隔，在眼前看不到转机的时候依旧相信远方的美好。细数安迪在狱中所做的诸多的事情，不管是放音乐、请大家在屋顶上喝啤酒，还是建图书馆，其实是在向狱中这些身处困境或绝境的囚犯们传递希望的存在，告诉他们世间依旧还有着如此令人鼓舞的美好，无疑也是告诉了在漫漫长夜之中煎熬绝望的人们：黎明是真实存在的。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坚守到曙光的到来，这大概就是希望和救赎的意义所在。

结语：

格雷马斯在总结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深入而又全面地研究了叙事语法，提出了完整的既可用于文学叙事文又可以用于社会叙事文的符号学理论。本文以格雷马斯的叙事符号学为基础，将影片《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四个主要语义素抽离出来，放置于符号矩阵中，各个元素之间的关系就清晰完整地展现出来。其次根据矩阵选出最主要的三组进行分析，从而得出影片的深层结构，有助于进一步理解这部经典之作的深层含义和现实意义。

注释：

[1]A. J. 格雷马斯. 《结构语义学》[M].蒋梓骅，译.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252页。

[2]该理论图示出自：朱立元. 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53页。

[3]本文中出现的台词均引自影片《肖申克的救赎》。

[4]该句引自影片《肖申克的救赎》，安迪第一次和瑞德交谈之后，瑞德望着安迪的背影所说的话。

参考文献：

[1]A.J.格雷马斯. 结构语义学[M].蒋梓骅，译.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251-278.

[2]A.J.格雷马斯. 论意义[M].吴泓缈、冯学俊译.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

[3]樊莉.电影《肖申克的救赎》U型叙事结构解读[J].电影文学，2013（12）： 60-61.

[4]姜丽娜.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人性的救赎[J].电影文学，2015（22）： 145-147.

[5]尤瑟夫·库尔泰. 叙述与话语符号学[M].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

[6]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48-254.

[7]张纹嫣.以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分析《金陵十三钗》的人物关系[J].文教资料，2012（23）： 19-20+34.

[8]钟大丰.情节、人物及其他——《肖申克的救赎》叙事断想[J].世界电影，2004（02）：10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