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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称号”文化在周汉时期的发展

2021-05-13沈潇钦

青年文学家 2021年9期
关键词:平民化称号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东汉清议与士人文化新变研究”(项目编号:18FZW013)阶段性成果。

摘  要:“称号”风尚在中国起源很早。在先秦至西汉的社会生活中,诸多方面皆有加号称谓的可能,其中以对人物冠以称号的现象居多,在人物类的称号中看到较多的又是关于王侯将相的称号。至东汉,“称号”在社会上更为风行,一些新的称号对象相继出现,其中数字式称号使用频繁;与前代“称号”多发生在王侯将相身上不同,东汉人物称号表现出普遍化、平民化的倾向。

关键词:称号风尚;周汉文化;普遍化;平民化

作者简介:沈潇钦(1984.11-),女,汉族,江苏南通人,青岛大学继教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9-0-03

“称号”是中国最古老的社会文化之一,上古时期各部族皆有称号,部落首领亦有名号,如“轩辕氏”“伏羲氏”“神农氏”等等。从夏商周至秦汉时期,各国都有名号,各国首领逝后又有谥号,而历代与此相关的官号、爵号更是多种多样、层出不穷,至汉武帝时又有年号纪年出现。除与国家行政体制相关的称号之外,随着历史的发展,与政治现象、学术著作、各类名物、山岳形胜、地名地标、个体人物等相关的称号,在周汉时期也陆续出现。

一、先秦至西汉“称号”概览

观览先秦至西汉的社会生活,诸多方面皆有加号称谓的可能,其中以对人物冠以称号的现象居多,且方式多样、种类繁多。在人物类的称号中,看到较多的又是关于王侯将相的称号,而关于普通士人的称号则相对较少。

对政治现象的称号,如西周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史记·周本纪》),汉武帝封赏周代苗裔姬嘉三十里地,号曰“周子南君”(《史记·周本纪》)。对学术著作的称号,如战国韩相申不害著书二篇,号曰“申子”(《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汉人陆贾著书十二篇,号曰“新语”(《史记·陆贾传》)。对学术流派的称号,如桥仁著《礼记章句》四十九篇,号曰“桥君学”(《后汉书·桥玄传》)。对具体名物的称号,如汉高祖的印玺世世传受,号曰“汉传国玺”(《汉书·元后传》)。对山岳形胜的称号,如汉武帝所登天柱山,号曰“南岳”(《史记·孝武本纪》),汉代南阳郡叶地有长城,号曰“方城”(《汉书·地理志上》)。对地名的称号,如秦朝灭亡之后,其领地被分为三部分,立壅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史记·秦始皇本纪》)。

对人物的称号名目繁多,从来源方式上看大概有三种。第一种为统治者赐号或封号,如商帝武丁梦见一个叫“说”的圣人,后来在傅险(地名)发现了一个叫“说”的人与梦境契合,“故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1](102)又如秦穆公授予百里奚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商鞅被秦孝公封为列侯,号“商君”;赵奢由于攻打秦国有功,被赐号“马服君”;白起能抚养军士,使百姓安宁,被封号“武安君”;吕不韦因功封号“文信侯”。除此之外,战国四公子又有“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的封号。及至西汉,赐号与先秦时期基本相同,如汉王刘邦拜叔孙通为博士,号“稷嗣君”;汉景帝认为石奋和他的四个儿子都是二千石的官员,“人臣尊宠乃集其门”,[1](2764)号石奋为“万石君”;丞相车千秋因年事过高,皇上准许他乘小车进入宫殿中,号为“车丞相”。第二种为某人自号扬名,如项梁在反秦战争时期自号“武信君”;项羽在秦朝灭亡之后自号“西楚霸王”。第三种为众人对某人加号称道,早在上古时期,高阳氏的才子八人和高辛氏的才子八人就有“八元”“八恺”之称号。春秋时期,吴国公子季札被封于延陵,世号“延陵季子”。战国时期,秦惠王之弟樗里子滑稽多智,秦人号曰“智囊”。西汉时期,名将李广在右北平抗击匈奴,匈奴人号其为“飞将军”;汉昭帝、汉宣帝之世,韦贤笃志于学,通《礼》《尚书》《诗》,号称“邹鲁大儒”。

二、东汉“称号”风尚的发展

东汉是士人文化高度发展的时期,但政治上却极度动荡不安,“学仕结合的教育模式,也使各地儒士因学而游、因仕而交的现象逐渐增多”。[2]社会环境的变迁,“促使学术、思想乃至社会风俗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3]与其他文化形式一道,“称号”在东汉社会上也更为风行。除了前代出现的称号对象继续存在外,一些新的称号对象也相继出现。如对军事队伍的称号,城头子路(姓爰,名曾,字子路)与肥城刘诩起兵卢城头,号其兵为‘城头子路”(《后汉书·任光传》);又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载,两汉之交动乱之际,诸贼并起,“又别号诸贼铜马、大肜、高湖、重连、铁脛、大抢、尤来、上江、青犊、五校、檀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唐人李贤对这段文字注解到:“诸贼或以山川土地为名,或以军容强盛为号。”[4](16)此外又有对家族的称号,如秦彭族兄间担任两千石官员者有多人,故三辅地区号秦氏家族为“万石秦氏”(《后汉书·循吏传》)。还有对特定事件的称号,如李膺为东汉末年名士,“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后汉书·党锢列传》),从此“登龙门”便成为士人拜访李膺受到尊荣之事的称号,且常为后世文人引用为典。

另外,在东汉时期,数字式称号使用频繁。东汉末年的桓帝、灵帝时期,为对抗宦官擅权乱政,谣谚与“称号”被士人群体“用作舆论宣传的工具”,[5]这尤其体现在第一次党锢之祸发生之后,《后汉书·党锢列传》载及当时的情形为:“自是正直废放。邪枉炽结,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顾,次曰‘八及,次曰‘八厨,犹古之‘八元、‘八凯也。”[4](2187)由这段材料可以看出,“三君”“八俊”等称号借鉴了历史典故,即前引《左传·文公十八年》载录的高阳氏才子八人(八恺)和高辛氏才子八人(八元)。[6](1861)其实,与“八元”“八凯”类似的数字式称号在东汉之前也有存在,如西汉初年有“商山四皓”,王莽时有“九虎将军”。而到了东汉,尤其是东汉中后期,这种数字式的人物称号在士人间的流传更为频繁。举例来看,如汉顺帝时期,周举等八人巡行地方,对各地贪猾的豪强进行弹劾,推举清廉正直的士大夫,八人也因此得到朝廷的擢升,故天下人对他们称号为“八俊”(《后汉书·周举传》)。汉安帝时期,荀淑的八個儿子并有声名,时人谓之“八龙”(《后汉书·荀淑传》)。这种数字式称号标榜的方式,无疑能把某方面特征相似的士人凝聚到一起,在士人内部增强认同感与自豪感,于士人之外又易于被常人记诵、传扬,不失为显声扬名的良方。

除以上所述外,在东汉还能找到很多数字式称号的例子,如汉明帝时有“二稺”(《后汉书·儒林传》),桓、灵之世又有“贾氏三虎”(《后汉书·党锢列传》)、“平舆二龙”(《后汉书·许劭传》)、“凉州三明”(《后汉书·段颎传》),东汉末年又有“陈氏三君”(《后汉书·陈寔传》)以及我们熟知的“建安七子”等。由此可见,数字式称号在东汉使用非常广泛,像是士人间的一种文字游戏,它往往能给人以极强的心理感应,从而形成一定的传播效应。

三、东汉人物“称号”的特点

对人物加号称谓的现象在东汉依然频见,除在称号来源上继续保持着赐号、自号、他人加号的形式外,相对于前代称号多发生在王侯将相身上来说,东汉人物称号则表现出普遍化、平民化的倾向。

从普遍性上来说,不论身份地位高低,上自帝王,下至普通士人皆有“称号”加身。如两汉之交各支起义军中“铜马军”最为强大,刘秀将降服的铜马部众分配给诸将统帅,共有数十万人之多,所以关西地区称号刘秀为“铜马帝”。刘秀即位天子后,常特诏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会同并专席而坐,京师民众对他们称号为“三独坐”。又如光武帝时期名臣董宣不惧权贵、抨击豪强,京师民众号其为“卧虎”。汉章帝巡视地方路过任城时,特意看望了原尚书郑均(此时已辞官归乡)并敕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所以时人号郑均为“白衣尚书”。这是民众自下而上对身份地位较高者的称号,与统治者自上而下的封号或赐号有别。另外,在东汉身份地位相对较低的士人同样被予以加号称道,如任延求学于长安时,显名太学,“学中号为‘任圣童”(《后汉书·循吏传》);马严、马敦兄弟在钜下生活时,三辅地区的民众对他们的义行称赞有加,并对二人称号为“钜下二卿”;汝阴令宋登为政清明,当地民众号称他为“神父”;荀靖因才华高而显名,被称号为“玄行先生”。

从平民化上来看,普通士人和平民百姓也加入到了称号的创作与传播中来。《后汉书·张霸传》载:“(张霸)年数岁而知孝让,虽出入饮食,自然合礼,乡人号为‘张曾子。”《后汉书志·五行志》载:“桓帝时,梁冀秉政,兄弟贵盛自恣,好驱驰过度,至于归家,犹驰驱入门,百姓号之曰‘梁氏灭门驱驰。”[4](3269)从“乡人号”“百姓号”之类的称谓上可以看出,这种称号都流传于普通士人或平民百姓间。另外,据《后汉书·皇甫嵩传》载,黄巾军起义之后,又有多数小股起义队伍“并起山谷间,不可胜数。其大声者称雷公,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轻便者言飞燕,多髭者号于氐根,大眼者为大目,如此称号,各有所因。”[4](2311)这里的“雷公”“飞燕”“氐根”“大目”之类,是根据人的形体音貌特征给予的俗称,当然也是一种称号行为,只是它们创作、传播于下层百姓之中,稍显俗气。

综上可见,称号风尚发展到东汉,已完全成为一种大众化的社会文化,几乎遍及社会上下。“称号”与谣谚、题目文化一样“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凝练性”,[7]其在周汉时期的发展与应用,完全可视作语言艺术,既可用来形容人物,亦可用来形容人物之外的其他各类事物。对于人物而言,一旦被冠以稱号(集体或个人),则会迅速引起他人的注意,可谓一种扬名之举,所以历史上的人物称号现象绵延不断。

注释:

[1](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63.

[2]孙立涛.汉代儒学教育模式与儒生成长之特点[J].孔子研究,2017(1).

[3]孙立涛.殷商始祖神话在周汉时期的流传与改造[J].殷都学刊,2020(4).

[4](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5]孙立涛.乡人谣反映汉桓帝即位前后党争[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02-18(005).

[6](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春秋左传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

[7]孙立涛. 魏晋“题目”与官员选拔制度关系再议[J].文学遗产,2018(6).

参考文献:

[1](晋)袁宏撰,周天游校注.后汉纪校注[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

[2](东汉)应劭撰,王利器校注.风俗通义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1.

[3]孙立涛.东汉末年“二郡谣”述论[N].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01-11(005).

[4](东汉)王符著,汪继培笺.潜夫论笺[M].北京:中华书局,1979.

[5]吕宗力.略论民间歌谣在汉代的政治作用及相关迷思[J].社会科学战线,2008,(09).

[6]臧知非.汉儒价值观念变迁的几个问题——答陈启云先生[J].史学集刊,2007,(01).

[7]孙立涛.关于汉末“清议”褒贬不一问题辨析——兼及汉末士人儒家传统精神的阐释[J].殷都学刊,2019(3).

[8](清)阮元.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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