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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拯救“我”的睡眠

2021-04-23邢多多郑晶心付传莉吴聪灵

风流一代·青春 2021年4期
关键词:马克工作

邢多多 郑晶心 付传莉 吴聪灵

空巢青年

夜深时分,才开始做自己

马克从江西来到南京读研究生,今年研三,即将要毕业,面临是留在南京还是回到江西的选择。他一边忙毕业论文,一边寻找优质的工作机会,从早上8点到晚上9点,一直都处于忙忙碌碌中。

因为学的是化工专业,马克在实验室工作的间隙,就用电脑上网了解校招的信息,也从一些化工企业的微信公众号了解信息,有时候要去现场应聘,有时候要准备视频面试。

一直忙到晚上9点之后,实验室的工作结束,大家准备下班。大家绷紧一天的身体瞬间瘫了下来,同事们开始聊一会天。有聊今天的工作进展的,有聊下班后去吃点啥夜宵的,也有聊下班了约去锻炼的。大约要到9点半,大家才会逐渐散去,吃饭的吃饭,跑步的跑步。

10点左右,马克返回宿舍,第一时间回复家人群里的消息,如果回复晚了,父母就会叮咛不止:要早睡啊,不要熬夜。与家人说了“晚安”之后,他才与女友联络。

女友和马克一样也是空巢青年,独自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是从南京公司外派过去的。所以,马克又多了一个纠结,因为女友的工作机会不错,他在考虑是不是也去女友所在的城市发展。这是两人晚上聊的主要话题。聊天是非常“杀”时间的,不知不觉,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以往,两人常常一不小心就聊到了深夜零点以后,马克就给自己设了一个晚上11点半的闹钟。时间一到,如果女友还有话没有说完,马克就提醒她,可不可以明天聊,快到午夜了。女友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话题。

马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以前吃过苦头。一不小心聊到了零点以后,马克就没有时间搞自己的事情了。如果坚持要搞,睡得太晚,第二天起床就很痛苦。

马克喜欢打篮球,中学阶段,学业那么紧张,他每天都要抽出半小时到球场锻炼一下。现在,虽然不用考试了,却感觉时间比过去更紧张了。最主要的原因是,约人一起打球不那么容易了。于是,每天忙完所有的事情后,他便在网上看一会儿篮球赛集锦,从中找到一些槽点,用视频软件剪辑处理,再发布到相关网站上。有时候还要和网友们互动,马克知道夜已深了,但篮球赛事不能不看,视频不能不做,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事情。

现在,时间过了深夜零点之后,马克强逼自己该关的视频关掉,该结束的聊天结束,然后去洗漱、睡觉。此时,马克一点儿也不孤独,他知道这个时刻,在不同城市的不同房间里,有很多青年同他过着一样的生活。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是“空巢青年”,但在网上却是相互的陪伴者。白天为生存计,他们只有夜间才有自己的精神生活。

都市“打工人”

熬夜,似乎成为了工作标配

“加班、四处奔波,是记者生活的真实写照。干我们这行的,熬更守夜已是习以为常,通宵达旦也是司空见惯。”在南京某报业集团从事记者工作的马博说。

马博今年27岁,硕士毕业,工作3年,熬夜史却长达9年。

“我熬夜是从上大学开始的。脱离了繁重的高中生活,有了大把的业余时间,也逐渐有了用不完的精力。”白天,除了上课,马博的生活被学校各类社团活动包围。他爱乐器,吉他社是每天必去的地方。其余时间,他不是沉迷看小说,就是疯狂打游戏。

“晚上不睡觉,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游戏。不管是单机游戏、网络游戏,还是手机游戏,都刺激着我,告诉我‘再努力一下,就能通关。”马博有三位室友,大家有一致的爱好,常常为了通过一个游戏关卡,“熬”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四年本科读完,熬夜似乎已经成为了马博的生理反应,不到凌晨一两点他根本睡不着觉。读研后,因为学的是新闻类专业,为了发论文,他开始加入写稿队伍。“那时候不需要熬夜写,晚上九、十点就能写完,却依旧睡不着。”马博说。

硕士毕业后,马博进入南京一家报业集团,成为了一名记者。进入这个领域不久,他就体会到了行业里的那句名言——生命是以出刊时间为单位的。尤其是跑一线的记者,他需要经常出差,四处采访。为了保证新闻的时效性,熬夜赶稿成了他的工作常态。他也渐渐明白,已经没有权利决定睡不睡觉了,“熬夜就是一种被动选择”。

“我在家写稿,经常写着写着,抬眼看看窗外,天已经微微发亮了。”马博回忆,“晚上熬夜写稿,我经常觉得deadline(生死线)就在眼前,即使很困,但也不敢睡,因为出刊不等人。”有一次,他采访一位肝癌产妇,先是陪她丈夫在产房外等她生产,又陪着她丈夫在手术室外等她做肝癌切除手术,熬了两个晚上,等到天亮才回到家。一到家,马博来不及补觉,先打开电脑把稿子赶了出来。

“身体上累是其次,心理上累才是睡不着的真正源头。”马博说,作为新闻行业的新人,他需要不断汲取养分来充实自己,才能保证和各行各业的人对话时游刃有余。写出一篇好稿的同时,他还得寻思下一个好选题。哪怕不写稿,他也常常要为了一个选题熬夜到凌晨。

多年来的熬夜习惯加上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焦虑,让马博产生生理性失眠。他开始大把脱发,体重日益增长,记忆力明显下滑……为了睡个好觉,马博想了许多办法,比如吃处方安眠药,可是第二天脑子昏昏沉沉,直接影响工作。后来,他选择了物理抗失眠——白天控制咖啡摄入量,晚上做有氧运动,用艾蒿泡脚,睡前戴上眼罩和耳塞,偶尔还会吃一片褪黑素。但状况依然不理想,他每天都是凌晨两点以后才能睡着。

采訪中,我们还接触了一些不同领域的记者以及互联网平台催生出的新职业——自媒体博主。在与他们的聊天中发现,一周之中,他们有三四天是上午9点或更早就要开始工作,另外几天是下午两点上班。最忙的时间是晚上6点到8点,加班熬夜到晚上12点左右或更晚也是常态。

王敏是江苏省青联委员,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从事心理危机干预、哀伤辅导等相关的工作。据她介绍,很多年轻的“打工人”都睡不着觉,面对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庸常之事,工作、应酬、结婚、生子……他们开始厌倦,大喊“无聊”“想要停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就成为庞大的‘永动机上的一个零件,只有不知疲倦地工作才能赚来安心,只有运转才能实现价值。”王敏说,“想要睡一个好觉,首先得脱离当下的环境,哪怕是暂时性地脱离,也能在精神上获得一定满足和愉悦。”

赶考少年

高三学子的“非常6+1”

闻祥今年上高三,过着高强度的学习生活。他每天早上5点40分准时起床,匆匆忙忙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出门坐车去学校。学校要求,6点40分之前开始早读。上午5节课,闻祥午餐之后趴在课桌上休息一阵,下午又是5节课。晚饭之后,6点10分开始晚自习,又是3节大课。一天里所有的课上完,真正的下课铃声是在晚上10点时响起。

乘车到家,通常是10点35分以后了。这是闻祥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刻,他通常一到家就放下书包,冲进卫生间——终于不用担心在学校时的课间10分钟,不够解决“大事”的了。

时间紧张,父母都需要尽量配合闻祥的时间表来安排家中的生活。孩子抓好学习,父母负责搞好后勤。考虑到学校食堂营养未必充足,闻祥妈妈要备点夜宵给他。吃过夜宵,再洗上一把澡,时间就更晚了。有时候,闻祥妈妈还要问问他学校里的一些情况,关注孩子的心理动态,但也不敢放开来聊,晚上的时间都“贵如油”,一不小心就滑到夜里12点了。

有时候,闻祥还想在QQ上跟同学说几句话,白天都顾不上说的,就相互约好在QQ上说。闻祥妈妈就会把iPad给他,让他自己把握时间。闻祥心里有数,也不可能放开来聊,第二天一早不到6点就要起床呢。

高三学子,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紧张。在校的时光,刷题,一轮轮测试,一轮轮不公开却一直在进行的排名,心理素质再强大,也不可能没有压力。闻祥父母面对如此局面,都在努力学习调整情绪,做个淡定的人——这是最后的缓冲地带啊,必须要给孩子留好了。

自升入高中以来,闻祥每周就只有周日一天的休息,这唯一的一天有时还要完成一堆作业。也就是说,一周中有6天时间,闻祥都是绷着弦儿挺过来的。唯一能拿来睡个懒觉的时间,就是周日的上午了。闻祥父母都支持孩子补觉,哪怕少吃一两顿饭,也没啥大影响。他们觉得这个时候,睡比吃更重要。有一种疲乏,是吃饭也无法缓解,只有睡眠可以补足的。这一天睡足了,其他6天的苦战与早出晚归,就有了缓冲地带与平衡空间。

虽然他们也知道缺觉是很难补回来的,但补了总归比不补好。高中少年,正处于青春期身心整合、突变的重要阶段,精力相对旺盛,如果运转过度而缺乏休整,或是有了生理上的疲惫而不及时休息,就容易产生不良情绪。此时,如果再有外界的一些刺激,或分寸不宜的“激励鞭策”之类,就很容易让孩子走向另一面。

闻祥父母觉得,与睡觉同样重要的是运动。今年高考已经开始两位数倒计时了,闻祥仍不时要趁午休去打一场篮球,闻祥妈妈因此还被老师约谈了。学校的统一规范管理当然有必要,可闻祥妈妈觉得,孩子在如此快节奏、高强度的学习生涯中,能尽可能地多一些运动舒展,对身心的健康发展是有帮助的。好身体,才是一切奋斗与打拼的基础。

如今,想让闻祥早睡是不可能的。闻祥父母努力地配合他的生活规律,不打扰他周日上午的补觉,希望尽可能把孩子的睡眠补回来。

抑郁症患者

自我救赎,让睡眠成为一种净化

李晓茹学的是法学,在学校里是标准的女“学霸”,早早就被本校保送研究生。但她天生要强,放弃了保送资格,准备自考中国政法大学。每天早6点起、晚12点睡的日子差不多坚持了两个月。在考研还剩30天时,坏消息接踵而至——男朋友异地支教时“劈腿”;家中出现重大变故,爷爷的病一天天加重……一连串的打击把李晓茹压垮了。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整夜整夜哭泣,然后失眠。她谁也不想见,忍不住地害怕,又渴望被关心。

李晓茹不想被任何人看出端倪,尽量躲着熟人。她每天都去图书馆,看不进去书就来来回回地从一楼逛到五楼,坐到五楼侧边没人会去的楼梯,长达一两个小时。下雨天,她一个人站在操场中心怒吼,甚至扇自己巴掌;坐车时,不敢靠近门,总是觉得自己下一秒会跳车,并在高速路上被乱车撞死……

无尽的焦虑,让李晓茹整夜睡不着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整个人会变得急躁、心跳加速。越焦虑就越难以入睡,她开始吃安眠药,从半颗到一颗,再到现在的两颗,因为药物用量过大,李晓茹的体重飙到了150斤。她整天昏昏欲睡,记不住事情,目光无神,还恶心犯吐。

李晓茹去学校心理咨询中心治疗,老师微笑着一口一个“我理解你”,李晓茹却觉得她根本不了解自己,却连和她爭吵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李晓茹只好回家。晚上,妈妈问了一句:“女儿,你到底怎么了?”她抱着妈妈哭得声嘶力竭,直到手脚发麻瘫在客厅里。

晚上睡不着觉,早上却又起不来,一到早晨,李晓茹就觉得浑身被针扎一样疼痛,心底会冒出声音说:“何必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呢?”趁着家人不注意,李晓茹会坐上窗台,甚至偷偷跑出家门,结果全家出动来找她。

家人带李晓茹去了医院,诊断结果为重度抑郁症。有一次,李晓茹在走廊外无意中听到主治医生告诉妈妈:“你女儿是双相情感障碍,需要终身服药。”妈妈那晚抱着李晓茹,不停地抚摸她的脑袋,亲吻她的额头,什么也不说。李晓茹暗自想:我不能接受终身服药,一定要绝地反击。

李晓茹开始从心底里接纳医院的治疗办法:药物治疗、心理治疗、物理治疗。每天一睁眼,她就给自己加油打气,起床吃饭、早间冥想、瑜伽操、输液、服药、颅磁共振治疗、个人心理治疗、团队治疗和家庭治疗、病友集体活动等。

她还从书里学到“恐惧盒子”和“成功日记”的方法。每做一件事之前会把自己的恐惧写下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需要害怕。她咬牙每天写“成功日记”,告诉自己不是废物,哪怕只是吃饭、接电话、散步两圈、对人微笑、看一集综艺节目,那都是值得称耀和庆祝的事。

睡不着觉的时候,李晓茹就看电影,例如《被人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我的丈夫得了抑郁症》《百元之恋》等等,她告诉自己:“人生哪有那么多的胜利,挺住就是万幸了。”她还在“微信读书”APP上看书: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古典的《拆掉思维里的墙》、武志红的《家为何会伤人》等等,医生推荐读什么她就捧着读什么。

后来,李晓茹通过运动、电影、书籍等与世界慢慢建立联系,开始接纳不完美的自己,从小事中又建立起了自信。医院的物理、药物和心理治疗,家人充分的陪伴和理解,加上自己的努力,李晓茹渐渐地走出了抑郁,第一次从长长的睡眠中醒来。

“抑郁失控并不可怕,它同感冒一样寻常,每个人都可能会经历。当它来到你身上时,不要着急摆脱它,该抒发的要尽情抒发,就会从中慢慢拥有一种能量。”李晓茹说,“在哲学意义上讲,睡眠的本质是忘记和舍弃自我。从这个意义上说,睡眠无疑是一种净化。恰是这份净化过后的安稳,可以让历经苦难与波折、在生命里苦苦找寻意义和价值的疲惫的人们,放下一天里悬而未决、无处安放的焦虑,让黑夜和白昼区隔开来,明天依然是新的一天。”

哄睡师

应运而生的新兴职业

2018年大学毕业后,张佳正好赶上电商主播这个职业兴起。她在上海某平台上看到招聘信息,成了一名电商主播,工作时间从下午6点到晚上12点。

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则对主播有很高的要求,“比如说,有一家做零食的公司,产品有100多种,每一种零食的特点、亮点,主播都要能说得出来。”张佳介绍,主播得对所销售的产品知识做充足准备,心中要有数。其次,主播还得做策划,维系粉丝,“我们不能每天说一样的话,要有新花样让粉丝产生乐趣,还要和商品的特点相结合。”

“要论熬夜,电商行业排第二,恐怕没有别的行业敢说第一了。”每天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张佳还要忙着感谢帮忙截图的粉丝们,回复粉丝的留言。一切结束后,她复盘今天这场直播的不足,同时准备下一场直播的内容。

每次回到家,张佳看看表都凌晨三点了,来不及洗漱,她就躺在了床上,只是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前半段是‘习惯性不想睡,后半段是失眠。”张佳会把前半段时间都花在玩手机上,刷微博、看视频、刷购物网站,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5点。这时她会放下手机,闭眼,觉得自己必须睡了,但各种思绪开始在脑海游荡——粉丝量、数据是最实际的压力来源;接着,关于未来、家人、生死等终极问题也会不自觉飘来。

伴随着每一次失眠,除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和焦虑感,还有第二天困乏带来的低下的直播效率,以及越来越差的记忆力。为了缓解失眠,张佳试过早早放下手机,但大脑仍然会“胡思乱想”很久。她试着数羊,或者利用所谓“呼吸助眠法”不停深呼吸,都没有任何用处。后来,她寄希望于通过白天的剧烈运动让自己更累,结果身体是很累,但意识完全是清醒的。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张佳终于有时间可以调整自己的睡眠了,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依然清醒如初。某天凌晨,她在B站无意间刷到ASMR(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助眠的视频。视频里,UP主用双耳人头录音麦克风(两个耳朵形状的收音设备)录音,利用诸如棉棒、扑克牌、塑料纸等工具,模拟出洗头、采耳、按摩、化妆等让人听了放松和愉悦的声音,同时用很低的声音讲话,类似在耳边呓语。张佳听着听着,竟然很快睡着了。从那时候开始,她转行成为哄睡师。

“哄睡师”被淘宝列为2020年度十大冷门职业之一,在睡眠障碍伴随着深夜无处安放的焦虑和孤独下,这一新兴职业出现并得以快速生长。“应聘哄睡师的程序并不复杂,只要提交准备好的照片和音频,再经过对方的审核、培训和面试,就可上岗。”张佳介绍说。

张佳很快通過考核,加入了接单群。顾客会在淘宝后台找客服下单,客服将需求、形式和时间等发在接单群。群里不能闲聊,愿意接单的人会发“1”,客服再根据对方等级依次派单。

找张佳哄睡的,多是孤单、失意、压力大的人。其中一部分是单纯不想睡觉,然后在网店下一单语音哄睡,与刷视频、打游戏一样,成为他们打发深夜时间的方式之一。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因为工作或感情出了问题,心情差到失眠;或是工作太累,身体疲惫却大脑兴奋得难以入睡的人——张佳接过最晚的一单是在凌晨三点,对方正是因为工作累到失眠。

“偶尔,也会有患有抑郁症的顾客找我。对方情绪低落,担心找朋友倾诉会打扰到对方,找心理咨询师又太贵,就和我随便聊聊生活的困顿。”虽然是一次简短的聊天,张佳却因此多了些价值感,“在他们需要时,只有我们24小时在线。”

经常有人问张佳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她总是调侃一句“哄人睡觉的”,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很甜,“因为能哄人入睡,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如今,张佳每天上线五小时。工作之余,她会到山林间收集各种大自然的声音,以便更好地哄人入睡。

(应受访对象要求,文中马克、马博、闻祥、李晓茹、张佳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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