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墨

女孩木子是班里最平凡的那种女生。长相平平、成绩平平，不爱说话，一说话就脸红。她既没有突出的优点，也没有擅长的本领，将“普通”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陈晓玲常常想，如果木子不是自己的同桌，自己大概不会去注意她吧。如果不去注意她，也许就不会去讨厌她。是的，陈晓玲讨厌木子。虽然两个人是同桌，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隔开了一切。

“晓玲，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橡皮吗？”木子的声音轻轻的，夹着一丝紧张，听起来颤悠悠的。

陈晓玲低着头写字，假装没有听见。

木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把头压得低低的，握着笔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完全不知所措。

这堂是美术课，木子的橡皮原本就小得如豌豆一样，擦了两下之后，立即就散成一团，再也无法使用了。

连块橡皮都买不起，真不知道木子的家里是什么情况。陈晓玲瞥了一眼木子，她的衣服很旧，衣袖已经磨破了，从款式来看，应该是谁的旧衣服。木子的鞋子侧面也开裂了，但木子每天都穿着它。陈晓玲想，这也许是木子唯一的一双鞋。

因为有这样不上档次的同桌，陈晓玲闷闷不乐。以前常常在一起玩的郭娜娜她们总是嘲笑陈晓玲，说她身上有一股被熏出来的怪味，说跟怪人在一起久了，也会变成怪人的。

陈晓玲把一切不如意都怪在木子身上。如果不是和木子同桌，她一定不会被别人嘲笑。木子就像一块臭豆腐，自己邋遢也就罢了，还要把坐在旁边的她也熏臭。

陈晓玲讨厌木子，就像讨厌一只臭虫。

“晓玲，我搬家了。”木子小心翼翼地说。

“哦。”陳晓玲随口应了一声，没有太在意。这已经是木子第二次跟她说这样的话了。木子的祖籍远在千里之外，在这座城市打工的木子的爸爸妈妈把木子接来这里上学，但他们没能给木子一个安定的环境。

“搬到了离你家不远的地方，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木子开心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里？”陈晓玲不悦地说，“还有，我上学是爸爸用汽车接送的，怎么能和你一道？”

木子听她这样说，手足无措地“哦”了一声。

陈晓玲看到木子的脸又红了，像一颗熟透的红苹果。红晕越扩越大，连耳根都晕染了鲜艳的颜色。陈晓玲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火，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万万没有再收回的可能。

这天，陈晓玲趴在自己家窗户上看风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陈晓玲惊讶极了，那人正是木子。她低着头，背着沉重的大书包，无声地走近，又无声地远去。

原来木子真的住在附近啊！陈晓玲赶紧换了鞋子，走出家门。她跟在木子的身后，像一个偷窥者。木子拐进了一个小胡同。木子拐进了一扇铁皮门。屋子里头隐隐传来木子妈妈奇怪的乡音。陈晓玲站了一会儿，没有勇气去敲门，她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夏天渐热，爱美的女孩子都穿上了漂亮的裙子。有一天，木子也穿上了裙子，是细格子布的图案。郭娜娜见了，笑着对陈晓玲说：“木子的裙子真难看，这种花纹……该不会是用窗帘布做的吧？”

木子的脸红透了。陈晓玲想起那天去木子家的时候看到她家的窗帘正是这个图案。郭娜娜并没有说错，木子的裙子真的是用窗帘布做成的。

陈晓玲在家里翻箱倒柜，把几条不经常穿的裙子装进袋子里，趁着夜色渐浓，悄悄地放在了木子家的门口。

过了两天，当木子穿着陈晓玲的裙子来上学的时候，陈晓玲觉得开心极了。人靠衣装，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木子原本就长得白白净净，挺漂亮的。现在她一打扮，就更显端庄文静了。

陈晓玲的生日快要到了。她邀请了一些朋友来家里吃饭，其中有郭娜娜，也有木子。

郭娜娜知道陈晓玲邀请了木子之后，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郭娜娜说：“陈晓玲，你为什么邀请木子参加你的生日会啊？”

“木子是我的同桌。”陈晓玲回答说。

“你可别想着木子会送你什么礼物。”郭娜娜怪声怪气地说。

“郭娜娜，你别这样。”陈晓玲说，“友情不是用礼物来衡量的。”

时间匆匆而逝，陈晓玲生日那天正巧是周末。

朋友们送给陈晓玲的礼物摆了满满一桌，有玩具熊、音乐盒、笔筒、装饰画等。陈晓玲感激地一一接过，招呼大家喝茶、吃水果。临近午饭时，木子姗姗来迟。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家里有点儿事走不开，所以来晚了。”木子微笑着递给陈晓玲一个袋子，说，“晓玲，祝你生日快乐！”

郭娜娜率先起哄，说想看看木子送了什么礼物。陈晓玲拗不过大家，只得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一个印花布包，包身不大不小，正适合平时出游的时候使用。

“太漂亮了！”陈晓玲开心地说，“谢谢你啊，木子。咦，这个布包该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嗯。”木子笑着点头。

“这么花的布，又像窗帘一样。”郭娜娜酸溜溜地说，“看起来像是旧物再利用。”

木子连忙摆摆手，说：“不是。是用新布做的，我发誓。”

陈晓玲看看郭娜娜，又看看木子，笑着说：“郭娜娜在说笑呢，木子你别介意。来，大家坐下，准备吃饭了。”

这个生日过得热热闹闹。送走了朋友们之后，陈晓玲把礼物摆好。那么多礼物中，只有木子送的布包是一针一线亲手缝出来的。它也许是最廉价的礼物，但它也是最实用和最富爱心的礼物。木子的这份礼物很温暖，温暖得让陈晓玲爱不释手。

“谢谢你，木子。”对着木子家的方向，陈晓玲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