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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平萨拉班德的悲伤

2021-03-01曹利群

读者 2021年6期
关键词:舞曲大提琴巴赫

曹利群

马友友

罗斯特罗波维奇

2018年11月11日,在巴黎凯旋门下的“无名烈士墓”旁,举行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周年的纪念仪式,出生于巴黎的大提琴家马友友现场演奏了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五号《萨拉班德舞曲》。谈及对这部作品的理解,他面色凝重地说:“人在为希望而挣扎,很失落,很疲惫,但总有一些东西值得你去坚守。我们生活在一个让人感到支离破碎的时代,巴赫能让我们团结起来。”

巴赫的这部大提琴组曲,结构严谨、精密,高度理性又平易近人,内涵深刻且情感绵密,被称为大提琴的“旧约圣经”。在《萨拉班德舞曲》里,巴赫使大提琴的搏动变幻为管风琴的吹鸣,他赋予这种舞曲压抑苦闷的情感诉求,从他以后,许多作曲家、演奏家都在《萨拉班德舞曲》中放入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悲切与顿挫。

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的慢板乐章就用了《萨拉班德舞曲》,曲中承载了多少个人与时代的悲悯。由此你会觉得,一代又一代的作曲家,他们会从先行者那里找到与自己生命的对应,以及灵魂相扣的地方,这正是音乐的要津所在。

说到巴赫这部作品的发现,还有一个感人的故事。

1890年,在巴塞罗那一家旧乐谱店里,13岁的帕勃罗·卡萨尔斯正在书架下面漫无目的地翻寻旧乐谱。一个破旧的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拂去上面的灰尘,仔细一看,是巴赫于1720年前后创作的6首大提琴无伴奏组曲。他没有告诉别人,也没有打算马上演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练习这些曲子。直到25岁时,他才鼓起勇气第一次公开演奏其中的一首。又过了35年,他才在录音公司的不断催促之下录制了全套6首作品,从而使巴赫的这部险些失传的大作重见天日。

帕勃罗·卡萨尔斯

卡萨尔斯90多岁时,有人请他选择一首他想演奏给全世界的曲子,他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五号曲,也就是《萨拉班德舞曲》。在西班牙内战期间他演奏过这部作品,紧迫、果断、有力,仿佛把时代的危机感带入了作品。曲终时分,一切似乎都已停顿。

生长在和平年代的马友友则有不同风格的表达,他的演奏沉稳、徐缓、平静。卡萨尔斯用不到3分钟演奏的一个乐段,马友友用了4分钟,可见其风格的差异。

这组曲子是所有大提琴家的试金石。在生命的成熟阶段,他们都会尝试。每当危急时刻,大提琴家们都会带着巴赫的这组作品挺身而出。

1989年11月的一天早晨,俄罗斯大提琴家罗斯特罗波维奇在巴黎的家中听广播,得知许多东德人正在拆除柏林墙,便立刻决定赶去柏林。由于航班都已订满,他只好乘私人专机前往。他带着大提琴来到柏林,借了一把椅子,在柏林墙边拉起了《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阿勒曼德舞曲》。罗斯特罗波维奇端坐在椅子上,深情演奏,四周围满了人。一曲结束,旁边的人上前和他握手、拥抱。罗斯特罗波维奇说:“世界绝不该是冷战、热战、恐怖、死亡的世界,而应是大提琴的世界,是文学、艺术的世界,充满人情,充满爱和友谊。”

保罗·托特里埃

法国大提琴家、作曲家保罗·托特里埃是卡萨尔斯的学生。他喜欢用比喻来阐释这部作品。有关《萨拉班德舞曲》,他描述说,起初色彩阴郁,接着在宁静的晨曦里,太阳放射出第一线光芒,随后逐渐明亮,终于灿烂辉煌。托特里埃出生于1914年,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年。他生在巴黎一个平民家庭,父亲是个橱柜工匠,思想激进,年轻时喜欢政治辩论。受父亲影响,托特里埃关心时局,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希望世界上不要有战争。1955年,他毅然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去了以色列,住在一个集体农场,并创作了《犹太人交响曲》。他还写有另几首呼吁和平的歌曲——《为和平进军》《迎接和平》,并为联合国写了《伟大的旗帜》。1980年,中国改革开放伊始,他作为中央音乐学院名誉教授来给中国学生讲课,希望用巴赫的音乐把和平与美好传递到显出活力的中国。

施威策说:“巴赫是终结。一切都不过是流到他那里,没有什么从他那里流出。”但《萨拉班德舞曲》不是终结,从卡萨尔斯到罗斯特罗波维奇,还有保罗和马友友,薪尽火传,声息不断。当《萨拉班德舞曲》响起时,愿一切杀戮和战争停止,愿悲伤不再布满生民的雙眼。

(世 路摘自新星出版社《不哀之歌》一书,本刊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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