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泉，黄芳，邓伟年，马龙达，刘子豪，石青，周亦武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法医学系，湖北 武汉430030

性活动为轻、中度体力活动，通常没有危险性，适度性活动还可以改善老年人的认知功能[1]。但在20世纪初，病理学家发现，在患有器质性疾病的基础上进行性活动会发生猝死并对其进行了相关研究[2-6]。性活动相关猝死总是归因于各种疾病，其中最常见的是冠状动脉疾病和蛛网膜下腔出血（subarachnoid hemorrhage，SAH）[7-10]。既往研究认为，性活动可诱导冠心病急性发作死亡，临床医生应告知冠状动脉疾病患者这种风险并提供性活动建议[11-13]。

在法医学类期刊中，性活动相关猝死的文章大多为案例报道，仅有少量尸体检验案例的系列研究[3-5，7-10，14-16]。LANGE等[10]回顾了德国中部地区1972—2016 年45 年间涉及38 000 例尸体检验中性活动相关猝死案例的详细信息，并分析了性活动相关猝死的相关因素。基于此，本研究对华中科技大学法医鉴定中心既往20 年间尸体检验案件进行回顾，筛选性活动相关猝死案例并进行分析，以期找到中国中部人群性活动相关猝死的特点及规律，并提供法医学鉴定建议。

1 对象与方法

对1998—2018 年华中科技大学法医鉴定中心受理的尸体检验案例进行回顾，所有案例都经系统尸体解剖、组织病理学检验和毒（药）物检验后确定死亡原因。性活动相关猝死的定义参考德国和日本的相关研究：在性活动之前、之中或之后立即发生死亡[7-9]。性活动不仅包括传统的性行为、手淫，还包括观看或参加脱衣舞表演等其他形式[7-9]。本研究还参考了WHO 关于猝死的定义，从而制定了纳入标准：死亡发生在性活动之前、期间或之后短时间（1 h）内（有目击者证明）；在没有现场目击者的情况下，性活动后睡眠期间的死亡也被认为与性活动有联系一并纳入研究。尸体检验案例都有明确案情，这对性活动相关猝死的诊断极为重要。本研究涉及的案例均已得到家属的同意。

华中科技大学法医鉴定中心既往20 年间共进行了6 204 例尸体检验，其中只有15 例被确定为性活动相关猝死。对于性活动相关猝死案例的具体情况，使用Microsoft Office Access 和Microsoft Office Excel 软件进行统计分析，包括死者性别、年龄、死亡原因、死亡时间（性活动之前、期间或之后）、心脏质量、性伴侣类型（配偶、情人、性工作者）、死亡地点、抛尸现象、死亡季节和毒（药）物检验结果，以期找到与其死亡相关联的信息。

2 结果

被确定为性活动相关猝死的案例中，包括9 名男性和6 名女性，男性平均年龄为50.1 岁（中位数为56 岁），而女性平均年龄为35.0 岁（中位数为35 岁）。

性活动相关猝死的死亡原因包括冠状动脉疾病（案例1、2、4、5、6、7，案例3 是继发于冠状动脉疾病的心脏压塞），蛛网膜下腔出血（案例8、9、10，继发于动静脉畸形），高血压脑出血（案例11、12），不明原因的夜间猝死综合征（sudden unexpected nocturnal death syndrome，SUNDS；案例13、14），性行为引起的子宫绒毛膜上皮癌破裂（案例15），详见表1。

死因为冠状动脉疾病的案例大多为男性（6/7），男性的平均年龄为（60.0±8.4）岁，心脏质量为（462.8±121.3）g。冠状动脉疾病死亡的案例中冠状动脉病变通常极为严重，至少有两支主干达Ⅳ级狭窄，组织病理学检验结果显示心肌梗死，但只有2 例发现斑块内出血。

性活动相关猝死大多发生在性活动期间（9/15）或之后（5/15），只有1 例发生在性活动之前（案例7，表1）。性伴侣与死亡地点存在明显关联，如果性伴侣是配偶或情人，所有死亡都发生在家里。所有冠状动脉疾病死亡案例的死亡地点都在宾馆。性伴侣是性工作者常伴随抛尸现象。

表1 15 例性活动相关猝死案例的信息Tab.1 The related information of the sudden death associated with sexual activity

毒（药）物检验结果显示，1 例高血压脑出血案例中甲基苯丙胺呈阳性（案例11）。大多数案例发生时都有目击者在场，只有1 例死亡发生时没有目击者（案例14）。

性活动相关死亡的季节分布与死亡原因相关，死因为冠状动脉疾病的案例多发生在夏季和秋季，而脑部疾病的案例更多发生在冬季和春季。

3 讨论

本研究通过对过去20 年间性活动相关猝死的案例进行分析发现，心脏、脑部疾病是性活动相关猝死的主要死亡原因，这与国外的尸体检验系列研究[7-10]结果一致。性活动相关猝死的发生率为0.24%（15/6 204），与LANGE 等[10]的系列法医学尸体检验回顾性研究结果（0.26%）基本一致，但远低于韩国（1.0%）[3]和日本（0.61%）[9]的相关研究。本研究中男女性比例为1.5∶1，也远低于之前的研究，但在死因为冠状动脉疾病的案例中，该比例为6.0，仍低于德国（12.6）[10]，但高于韩国（0.24%）[7-10]。本研究中男性在死因为冠状动脉疾病的案例中占主导地位，女性在死因为蛛网膜下腔出血的案例中占主导地位，与之前的研究[7-10，17-20]结果基本一致。

冠状动脉疾病是导致性活动相关猝死的首要原因。1963 年，UENO[3]首次揭示了男性在性活动相关猝死中的主导地位，之后的相关研究也证实了这一假说，可能与男性对冠状动脉疾病的易感性及其在性活动中的活跃程度有关[21-24]。陌生的性伴侣加上不熟悉的性活动场所可能使本身患有心脏疾病的人血压和心率骤增，进而导致猝死。研究[25-27]结果显示，患有心脏疾病的人与配偶或关系稳定的情人在性活动中可发生心律失常。考虑到回顾性尸体检验研究中性伴侣的多样性以及传统文化的影响，婚姻伴侣之间性活动相关猝死的发生可能被掩盖。

在本研究中，死因为冠状动脉疾病的性活动相关猝死案例，性伴侣都是性工作者，死亡发生在宾馆，并且伴随死后抛尸现象，这在既往的报道[7-10]中未提及，可能与性活动相关猝死者年龄偏大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相关。在传统文化中，性活动一直较为私密。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欲逐渐下降[28]，但男性性欲下降较为缓慢，考虑到老年男性在性活动中的活跃程度，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嫖娼或其他形式的性活动[23]，但嫖娼属于违法行为，嫖娼或发生死亡的宾馆所有者可能把尸体转移，以掩盖其性交易行为或死亡的发生。本研究中所有与嫖娼有关的性活动相关猝死都伴随着抛尸现象，对案情调查具有关键作用。

其他常见的猝死原因有主动脉夹层、动脉瘤、心肌炎、致心律失常性右室心肌病、房室结动脉纤维性肌增生、松果体胶质囊肿等心脏和脑部疾病[7-10，29]。在没有基础疾病的特殊人群中也可发生性活动相关猝死，研究[30-31]结果显示，女性在怀孕期和产褥期采取特定体位进行性活动可发生致命性的空气栓塞。

本研究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性活动通常被定义为异性性活动，因此本研究没有涉及同性间性活动相关的案例；其次，本研究涉及的性活动相关猝死案例较少，可能是受中国传统文化、性交易的违法性以及抛尸现象的存在等影响，但本研究中性活动相关猝死的发生率与国外大规模尸体检验系列研究的性活动相关猝死研究结果基本一致。本研究可在一定程度上揭示我国目前性活动相关猝死的客观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