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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反应批评视角下《春天的隐痛》主题解读

2021-02-23郑宝宝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1年2期
关键词:主题

摘 要: 讀者反应批评,是重视读者在接受过程中的主体地位,鼓励读者积极参与到文本意义的创造中去。《春天的隐痛》主题对立呈现的张力带给读者期待;作者精心构设的明暗两条线索,激发读者挖掘个体命运置于时代下的生存难题;文本中“空白”填补带来的时代沉重感,引发读者反思。

关键词:读者反应批评 《春天的隐痛》 主题

读者反应批评是在接受美学的影响下,逐渐兴盛起来的一种文学批评模式,重视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主体地位,鼓励读者积极参与到文本意义的创造中去。白勺的中篇小说《春天的隐痛》,通过“我”的叙述,将“我”所处的时代和姑姑青春时期的那个时代勾连在一起。姑姑青春时期的那个时代,集体事业如春天般蓬勃发展,人人舍私为公,却也因为极端的集体主义精神,发生了命案,造成了姑爷的自杀,给一些无意中成为刽子手的人留下了时代的伤痛;“我”所处的这个时代,虽然现代化进程如雨后春笋般快速推进,但个人主义至上,升职、加薪甚至丧葬都是无“礼”寸步难行,表面风光的个人生活,背地里却满是身心疲倦。两个时代,有着各自的“春天”,却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痛”,通过含蓄比对,无疑深化了主题。近年来,白勺在《大家》《芒种》《北京文学》等二十余种文学期刊上发表中短篇小说近百万字,得到了学界高度认可,但评论界对其具体作品分析较少。本文以读者反应批评视角对《春天的隐痛》主题进行解读,将个体命运置于时代下,发掘文本隐含的深意。

一、 时代之殇:照应主题对立

伊瑟尔在《读者作为小说结构的重要成分》一文中说:“在文学作品的写作过程中,作者头脑里始终有一个‘隐在的读者,写作过程便是向这个隐在的读者叙述故事并与其对话的过程。”标题是文章的眼睛,最能体现作者的写作功底,最能传递作者对隐在读者所要表达的写作立意。作者精心设置的标题呈现为对立关系,一开始就引导读者进行思考。充满生机、给人希望的暖春,为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进而诱发读者猜想,是否是在春天这个季节发生过令人难以释怀的故事?作者特意摘自日记的话所构成的题记,更是加剧了文本的张力。“如果我想哭,那一定是没有眼泪;如果我想笑,那一定是没有声音。”欲哭无泪、笑而无声,充满了“无声胜有声”的悲戚感,奠定了文本的感伤基调,吸引读者带着期待展开对文本的对话。

读者反应批评“主张把读者接受作为批评的主要对象,着重探索读者与作家、作品的相互关系和相互影响,强调读者在文学进程中的决定作用”。读者经过初步的阅读,可以看出小说整体上是以姑姑“去世——火化——吊唁——埋葬”的时间顺序将全文贯穿起来,并运用插叙、第三视角等叙述手法丰富文本。文本具有丰富内涵,读者经过阅读、思考、再阅读、再思考反复多次的过程,才能将其一点点挖掘出来。读者经过反复阅读,会发现文本其实是明暗双线并行,讲述了两个时代的故事:“我”所处的时代和姑姑青春时期的那个时代。

姑姑青春时期的那个时代是文本的暗线。那时,姑姑作为纺织厂车间副主任,对集体事业充满激情,并且以身作则,带领姐妹们昼夜奋战。在那个时代,以纺织厂为缩影的集体主义事业蓬勃发展,富有激情的少男少女们,无私奉献地投入其中,彼此之间也因此结下了终生的友谊。她们的友情,源自青春无悔。在她们心中,那段时期的奋斗,是她们青春的见证和自我价值实现的体现。这也是为什么当听到纺织厂要倒闭时,姑姑及姐妹们像失去了亲人一样,哭得伤痛欲绝,甚至把要砸碎的机器运回家中,珍藏起来,哪怕死了也要“带走”。在这里,“春天”象征的是集体事业的繁荣和姑姑那一代无悔的青春。然而,那个本应该是美好的年代,最终却走向了反面,出了人命,诱发读者进行思考。

斯坦利·费什认为:“读者在阅读时不断把书页上的文字变为自己的经验,读者每读一个单词或一段话,都要靠尚未读到部分的预测来理解他读到的东西,而又有随后出现的部分来调整。”读者总是从自己的审美期待视野出发阅读和理解文本,但这种审美期待视野会受到文本自身的某种信息的限制。姑爷的存在一直是悬在读者心中的谜。林伯的出现,引发读者的猜想,他是不是姑爷?虽然姑姑和林伯是老相识,但他们之间好像存在隔阂。当谈及往事时,姑姑便示意林伯打住,对话也仅限于寒暄。明明彼此是故友,表现得却很生分。对此,读者不免会将林伯预判成一个负心汉。林伯之所以对“我”好,是为了间接弥补他曾经对姑姑犯下的错误。爸妈始终对林伯不友好的态度,似乎也吻合了读者心中的预设,然而结果打破了读者的期待,林伯是间接导致姑爷自杀的刽子手。

姑爷的死,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同时也给无意中成为刽子手的人留下了永远的愧疚和自责。姑爷只是说了句“雨再这样下去,工厂迟早要败落”,姑姑也是无心在公众场合说出来。可没想到,姑爷的话被误解为是不和谐的因素,被当时的厂长林伯作为典型批斗。作为主要当事人的姑姑和林伯,一个作为“告密者”,一个作为“审判者”,都与姑爷的死脱不开关系。以纺织厂倒闭为缩影的集体事业结束后,当事人却始终难以忘怀,怀着自责内疚的心理,沉重地生活下去。集体主义精神隐含的非理性因素,造成了“过失杀人”等难以弥补的错误,也给当事人留下了心灵上难以抹去的疤痕和思想上不能自我谅解的重负,这便是姑姑青春时期的时代“隐痛”。

二、 生存难题:个体时代烙印

特雷·伊格尔顿以为:“文学作品并非在书架之上,它们是仅在阅读实践中才能被实现的意义过程。为了使文学发生,读者其实就像作者一样重要。”阅读的过程本身就是读者不断地向作品提问,同时作品不断地以自身世界的丰富性回答读者问题。作者用很大篇幅来叙述“我”所处的这个时代的故事,文本也是通过这条“明线”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读者不禁会发问,姑姑青春时期的那个时代作为“暗线”如何对照这条“明线”,“我”所处的这个时代又是如何照应主题的?

“我”所处的这个时代,现代化快速推进,医疗条件得到改善,城镇化水平大幅度提高,人民生活质量显著提升,等等,可以视作这个时代的“春天”。然而,进行现代化改造的过程中也存在许多问题。扩建不合理造成的杂乱无章、医院商业化模式运作下的医德严重下滑所造成的医患关系紧张,等等问题,这不可谓不是这个时代的“隐痛”。

在这样的“時代风尚”影响下,个人主义急剧膨胀,个体生存环境变得艰难。以“我”为缩影的个人生活流于表面的风光,背地里却满是身心疲倦。“我”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而且领导青睐有加,在领导的提携下,升到了副局长的职位。妻子温柔体贴,与“我”在同一单位上班,还能善解人意地帮“我”消解外来的危机。长辈们十分疼爱“我”,姑姑为了“我”没有着落的工作托人找关系,父母体谅“我”的不易,生活上多有帮扶。家庭和睦、婚姻幸福、事业有成,着实令人羡慕,这无疑是“我”的“春天”。

可在这风光无限的背后,“我”也有着无法对人诉说的难处。妻子暂时没有生育的想法,而父母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抱孙子,母亲为此四处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当他们知晓是妻子的意思时,便没有好脸色给妻子,找到机会就指桑骂槐,夹在其中的“我”左右为难。对“我”有提拔之恩的上司,得知“我”与林副县长(林伯)没有任何关系之后,就开始冷落、排挤甚至责难于“我”。为能办好姑姑遗体准点火化的事,求民政局的一位副局长开后门,他却不断暗示“我”送礼才能办成。左右为难的家庭矛盾、无“礼”办不成事、没有关系受不到重视的生存窘境,构成了“我”只能独自承受的“隐痛”。

霍兰德认为:“读者与文本构成一种幻想与自我防御之间的关系,读者将文本内摄,体验它时觉得仿佛它是我们自己的幻想,并将我们自身的幻想赋予它。”文本并非恒定不变的客体,而是一种历史性存在。文本中构建的明暗双线,照应两个时代,有其各自的特点,又有其内在的联系,将个体置于时代下对其命运进行剖析,结合个人视界与历史视界,从而挖掘出文本表层含义下的深意。姑姑青春时期的那个时代,集体主义至上,容不得个体自我意识的张扬,而“我”所处的这个时代,个人主义至上,为谋取私利不择手段,同样对个体生存环境造成极大困扰。被时代所裹挟的个体,是寄希望于时代的转变,还是顺应时代而盲从,这是一个难题。

三、 填补“空白”:增添时代沉重

莫里森强调:“创作不只是讲故事,而是要将读者卷入。读者补充情感,读者甚至提供一些颜色,一些声音。我的语言得有洞缺、空白,以使读者进入。”伊瑟尔也指出:“文学作品具有某种不确定的隐含意义,这些不确定性使阅读的过程遇到许多空白点,而读者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性主体意识。”作者有时候为了主题的需要,故意隐去一些信息,或不直接交代,留下“空白”部分,等待读者根据文本的细节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对不确定性的信息进行推测,以此填补文本的“空白”,增强主题的深意。文本提及的故事是否是真实事件改编?姑爷死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时候?姑爷自杀时的心理想法是什么?这些“空白”都有待读者填补。

姑爷死在那个特殊时代政治环境下。读者根据自己的阅读经验会猜想那是什么时代,但文本是有制约性的,需要有依据的猜想,文本的细节信息则可以帮助读者推理。文本的叙述者是第一人称,读者不由自主地会将作者本人与文本中的“我”联系在一起。文中提到五岁那年“我”住在姑姑家,此时的瑞金作家白勺正值青年。1969年,国营赣南纺织厂建立,简称赣纺;2007年,正式停产;2014年在原址上打造了“赣纺1969文化创意产业园”,与文本中纺织厂的命运基本吻合。由此可以推测,作者是以赣纺为原型,创造出这篇小说的。进而反推,文本故事发生在1966—1976年间。特殊的历史时期,非理性行为导致一些事故乃至人命发生,是极有可能的。

明面上,姑爷是自杀的。但是导致姑爷自杀的原因,自杀前的心理描写,存在“空白”。姑爷被误解,不被组织认可,让他在社会上没有立足之地,是促使他迈向深渊的客观原因。读者注意到,姑爷与姑姑结婚不久,并且很相爱,理当让他心有牵挂,不至于寻死。然而,给姑爷致命一击的,源自姑姑的“告密”,这是内在原因。内外交困,姑爷就这样走上了不归路。姑爷心灰意冷时,心里不免对姑姑有怨怼,怪她心里只有工作,忽略自己的感受;怪她没给自己生个孩子,让他没有丝毫牵挂。或许,这也是姑姑对没有子女心存遗憾的原因,姑爷的死,无形中加剧了时代的沉重感。

四、结语

海明威说:“如果—个作家对于他想写的东西心里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者呢?只要作者写的真实,会强烈地感觉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已经写出来似的。冰山在海里移动时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文本主题潜藏的深意,读者通过对明暗交织的两条线索逐条分析、各个击破,发现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精神烙印;又将其联系在一起解读,发现被时代裹挟的个体,受其时代非理性因素的影响,生存环境依旧变得艰难,个体生活困境成为一个难题。文本存在的“空白”和“不确定性”,读者寻着作者留下的蛛丝马迹,把既有的细节信息拼接起来,同时,发挥创造的能动性,填补被作者特意隐去的部分,丰富主题内涵、加剧时代沉重感的同时,引发读者反思:如何在我们的时代,迎来自己“春天”的同时,不被时代的负面之处所伤。

参考文献:

[1]白勺.春天的隐痛[J].今朝,2014(1).

[2] 章国锋.文学批评的新范式——接受美学[ 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3.

[3] 王先霈.文学批评原理[M] .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4] 刘象愚.外国文论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 特雷·伊格尔顿.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M].伍晓明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

[6] 段吉方.20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

[7] 赵炎秋等编.文学批评实践教程[M].长沙:中南大学出版社,2007.

[8] 王宁.沃尔夫冈·伊瑟尔的接受美学批评理论[J].南方论坛,2001(5).

[9] 海明威.海明威谈创作[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

作 者: 郑宝宝,赣南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编 辑: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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