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音乐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21）

一、基本序列与人物序列

在歌剧《露露》的序幕部分，驯兽师把除了阿尔瓦以外的其他重要的人物角色都比喻成动物园的某种动物，这种带有讽刺意味的比喻其实暗示着人物角色的不同性格以及对剧情的发展所具有的特殊效应。贝尔格为这些重要的人物角色设计了不同的序列，主要有剧中主人公露露序列(Lulu's Series)、阿尔瓦序列（Alwa's Series）、舍恩博士序列（Dr.Schön's Series）、格施维茨序列（Geschwitz's Series）、施戈尔希序列（Schigolch's Series）、中学生序列（Gymnasiast's Series）、运动员序列（Athlet's Series）和侯爵序列（Marquis's Series）。

从表1可以看出，各种人物角色的序列从音高结构关系上明显有别于基本序列，但根据作曲家本人的意思，这所有的序列源于一个单一的基本集合，也就是说各种人物序列的音高与基本序列的音高有着内在逻辑联系。从音高结构关系来看，各人物序列与基本序列之间到底存在着何种逻辑联系？笔者试图以这个疑问作为出发点，梳理全剧人物序列在音高材料来源和音高结构关系方面与基本序列的联系。

贝尔格把各主要人物角色的序列的首次呈现几乎都安排在了序幕部分，伴随着驯兽师对各人物角色动物化的比喻而呈现，各人物角色序列的音高既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又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区别在于不同的人物角色代表着不同的人物性格，联系在于这各种人物角色序列的音高均源于同一基本序列。以下主要分析主人公露露的序列，以及对露露的人生有着重要影响的其他人物序列与基本序列的内在联系。

表1 基本序列及各重要人物序列表

二、露露序列（Lulu's Series）

（一）露露序列相关介绍

作为全剧的主人公露露，她扮演着男人们情欲世界里的“女神”形象，三任丈夫都因她而丧命，她的人生却又毁灭于三个男人手中。露露的人生充满了曲折与坎坷，而比较戏剧性的是露露的身世几乎无人知晓，这也为剧情的发展增添了几分神秘。剧中，驯兽师把露露比喻成一条毒蛇，代表主人公露露的序列（参见表1）则随着驯兽师的喊叫声（“嘿，奥约斯特！快把我们的毒蛇拿来……”）以原型移位P的形式首次呈现于序幕部分的第42-43小节，参见谱例1。

（二）露露序列与基本序列的音高结构关系

露露序列的音高来源于基本序列，与基本序列音高结构某种陈述形式有着紧密的联系，这种联系应归于“露露画像和弦”。“露露画像和弦”是露露序列与基本序列的桥梁，如谱例2所示，把基本序列P划分成四个三音截段，用纵向和弦来陈述便是剧中代表露露画像的和弦，而将这四个和弦横向的三个声部提取出来，则获得三个四音截段，三个四音截段依次横向陈述便可以最终成为主人公露露的完整的十二音序列P，参见谱例2。其结果是基本序列P与露露序列P所使用的固定音高等同。

三、阿尔瓦序列（Alwa's Series）

（一）阿尔瓦序列相关介绍

在露露所有男性爱慕者中，阿尔瓦是最为真诚、勇敢而坦率的一个人物角色。他很小就很仰慕露露的美貌，不惜为了露露与父亲翻脸，当露露枪杀了他父亲之后，不但没有改变对露露的爱慕之情，反而带着露露一同过着逃亡的生活，最终却被露露的一位嫖客黑人所杀害。贝尔格将魏德金话剧中阿尔瓦的剧作家身份改为了《露露》剧本中的作曲家身份，有相关研究表明阿尔瓦这一角色代表了贝尔格本人，从这层意义上也证实歌剧《露露》的确包含了一定的自传因素。这一人物序列的首次出现同样位于序幕部分，与其他序幕中出现的人物序列不一样的是，驯兽师并没有把阿尔瓦这一人物角色比喻成某种动物，当驯兽唱出那句“现在还要说一件最妙的事情：‘我的脑袋被一只猛兽的牙齿咬住了……’”的时候，阿尔瓦序列（参见表1）以P的形式呈现于剧中，参见谱例3。

（二）阿尔瓦序列与基本序列的音高结构关系

阿尔瓦序列依然是由基本序列派生而来，将阿尔瓦序列P的音高与基本序列P的音高进行对比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阿尔瓦序列前面六个音与基本序列前面六个音只有一个音不同，后面六个音与基本序列后面六个音也只有一个音不同。实际上贝尔格是将基本序列划分成前后两个六音截段，将前面六音截段中的G音与后面六音截段中的B音互换就生成了阿尔瓦序列的前后六音截段，参见谱例4。

谱例1

谱例2

谱例3

四、舍恩博士序列（Dr.Schön's Series）

（一）舍恩博士序列相关介绍

舍恩博士是主人公露露唯一深爱过的男人，他曾对露露有所施舍和照顾，在与露露结婚后因受不了露露被众多爱慕者所追逐，气急之下逼迫露露用左轮手枪了结自己的生命，露露却反过来枪杀了他。在歌剧的序幕部分，驯兽师把舍恩博士比喻成动物园的老虎，在驯兽师介绍老虎的时候，代表舍恩这一人物角色的序列（参见表1）以P的形式首次呈现于序幕部分的第21-23小节，参见谱例5。

（二）舍恩博士序列与基本序列的音高结构关系

舍恩博士序列P是基本序列P的十二个序列音通过多次反复，并按照相间循环原则（即按照间隔音为：123,321,123,321……的顺序）而获得，实际上，舍恩博士序列也可看成是基本序列按照“1—3—6—10—2—5—7—9—12—4—8—11”的顺序重新排列而成，参见谱例6。

五、格施维茨伯爵夫人序列（Gräfin Geschwitz's Series）

（一）格施维茨伯爵夫人序列相关介绍

格施维茨伯爵夫人也是露露的爱慕者之一，她设法将露露从狱中救出并代替她坐了牢，之后又追随露露过着逃亡生活，最后与露露一同被露露的嫖客杰克所杀害，在临终前最后一刻向露露表达了她对露露的真诚，格施维茨伯爵夫人对露露至死不渝的爱情与露露某些男性爱慕者的虚伪形成鲜明的对比。剧中，驯兽师把格施维茨伯爵夫人比喻成一条鳄鱼，其代表这一人物的序列（参见表1）也在驯兽师介绍鳄鱼的时候首次呈现于序幕部分的第39-41小节，参见谱例7。

谱例4

谱例5

谱例6

谱例7

（二）格施维茨伯爵夫人序列与基本序列的音高结构关系

格施维茨伯爵夫人序列是基本序列的重新排列组合，如谱例8所示，将基本序列P与格施维茨伯爵夫人序列P进行对比分析便可得知，将基本序列P的十二个序列按照七个自然音级和五个变化音级进行重新排列形成一个七音列和五音列，然后再将七音列中的第2、5音（纯五度或纯四度音程）提取出作为持续低音声部，剩余五音便以逆行的形式置于变化音级构成的五音列之后。

六、施戈尔希序列（Schigolch's Series）

（一）施戈尔希序列相关介绍

施戈尔希这一人物角色的出现也从某种角度为该剧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他与露露的关系并没有在剧中作明晰的交代，他既像是露露的情人又像是露露的父亲，在露露身上既有付出又有索取，驯兽师把这一人物角色比喻成爬行动物，其代表这一角色的序列（参见表1）首次出现在序幕部分的第33-34小节，参见谱例9。

（二）施戈尔希序列与基本序列的音高结构关系

施戈尔希序列实际上是以四音为基础的半音进行，其与基本序列的联系也主要体现于这个半音进行，如谱例10所示，基本序列的第5-8号音的四音截段通过各种移位便生成施戈尔希序列的三个四音截段。这一四音截段实际上属于集合4-1，结合谱例能清楚说明这两个序列在音高关系与结构方面的紧密联系。

七、他人物序列

（一）中学生序列（Der Gymnasiast's Series）

中学生这一人物角色也是露露的男性爱慕者之一，首次出场于歌剧的第二幕第一场中，其代表这一角色的序列（参见表1）以P的不完整形式首次呈现于第二幕第一场第104小节。中学生序列与基本序列有着紧密的联系，是由基本序列按照一定的排列重组而得，如谱例11所示，将基本序列P的十二个序列音按照“1—4—7—10—2—5—8—11—3—6—9—12”的顺序重新排列组合便形成了中学生序列P。

（二）运动员序列（Der Athlet's Series）

在露露所有的男性爱慕者中，运动员算是最虚伪的一个了，他将露露引荐给一位皮条客，最终将露露的命运推至深渊。运动员与中学生同时出场于第二幕第一场中，其代表运动员的序列（参见表1）首次以P[C—F—G—F—B—D—E——D—A—G—A—C]的完整形式呈现于第二幕第一场的第101小节，运动员序列是基本序列的十二个序列音按照“1—3—5—7—9—11—2—4—6—8—10—12”的顺序重新排列组合而成（即基本序列的奇数序列音构成运动员序列的前六个音序列，偶数序列音构成运动员序列的后六个序列音），参见谱例12。

谱例8

谱例9

谱例10

谱例11

谱例12

谱例13

（三）侯爵序列（Der Marquis's Series）

侯爵这一人物角色仅用于歌剧的第三幕第一场，他是一位皮条客，以告发露露杀人为由逼迫露露走上了妓女生活之路，导致露露的生命最终葬送于嫖客之手。驯兽师把侯爵比喻成猴子，当他介绍猴子的时候，侯爵序列以P的形式首次呈现于序幕部分（Prolog）第28小节的器乐声部，参见谱例13。

八、结语

贝尔格曾被认为是一位自由的、无系统的、保守的、向后看的作曲家，也曾被视为是不承认十二音体系的倒退。笔者通过对歌剧《露露》人物序列的音高结构进行论述，证明了各人物序列都是基本序列某种形式的重组，人物序列与基本序列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从这个角度，也证明了贝尔格并非是一个不承认十二音体系的倒退者，他对“十二音作曲原则”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虽然并没有遵循“一首十二音作品只能运用一个十二音序列”的原则，但实际上他是将同一序列作了较为自由的调整，从而更好地保持每个人物角色的旋律轮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