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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画中的文化思考
——兼谈创作

2021-01-21冉隆福

吉林艺术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意味山水画山水

冉隆福

(中国儿童中心,北京,100035)

山水画在隋唐时成为一门独立的画科,但山水画思想却是在魏晋时期才发展起来。唐代时,不光是青绿山水取得发展,同时水墨山水也开始兴起,山水画到了五代北宋时期发展到高峰,元代山水画从写实转向写意,并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在这一过程中,山水画的实践与发展构成了丰富的技法经验和复杂的山水文化思想。

对于山水画的形成与发展,离不开它自身所处的民族土壤。魏晋时期由于特殊的政治环境和文化背景,“玄学”成为这一时期的文化现象,“清谈”更是一种时尚,而“隐居”“遁迹”也成为一种有意义的活动。隐逸诗和山水诗对山水画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如追求诗境、逸趣、纯真等风格。有了这种社会文化基础,山林遂成为一些文人、贤士、隐者所向往的避世修身之所,是“休息”与精神寄托之所在。南北朝时期,出现了讨论山水画的重要理论著作——《画山水序》,还有王微的《叙画》。山水画虽然还处在技法表现的稚拙阶段,但建立了比较完整的绘画理论体系。随之后来发展起来的山水画创作活动实际是人们传达隐逸文化和山林生命哲思的一种载体。唐代以后,水墨山水的发展继承并拓展了关于山水画与“哲学”“诗心”“性灵”“生命思想”相结合的文化表现,其中山水画更注重对生命精神的思想体现。

在今天看来,漫长的山水画实践过程不断充实和完善了山水景观的形象创作,笔墨技法、皴法实践、构图空间共同推动了山水画生命文化精神的进一步深化,形成了具有山林生命意味的图式。山水画的发展,需要表现出新的生命契机与活力,需不断开拓新的创作形式以及新的理论内容。可以说,体现山水画的生命特色始终是中国山水画的创作追求,其生命精神主要反映山水画的哲思、气韵、意象、趣味、人格、境界等思想体悟。

一、山水画生命精神的文化表现

传统山水画的发展,在思想追求上为人们提供了精神寄托的安身之所,反映了人们眷念、陶醉和寄情于山水的一种文化精神情怀。在山林中释怀、放逸、安顿,已然融入到胸襟、感悟、修养等内在的思想品质中,而山水画实践或成为艺术家抒发生命情怀的一种重要表达方式。

从唐代到明清,中国山水画没有走向具象写实,而是与传统哲学思想相融合,呈现出生命意味的审美意义。传统儒家哲学讲究“仁”“德”,道家思想的“无为而为”、崇尚素朴,佛家思想的“空无寂寥”,这些都在山水画图式中有所体现。如山水画追求一种清幽、空灵、静逸的意境;山水画中的厚重、饱满可以让观者感受到儒家思想务实和稳厚的精神风骨;水墨山水画受到道家虚静质朴思想的影响。当佛教文化传入中国以后,受到玄学的改造,形成了禅宗。禅宗主张顿悟,明心见性,以本心来观照万物,其“本心”“真性”等思想反映在山水创作中,对山水画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画家董其昌也以“禅家有南北二宗”为借鉴,将山水画分为“南北二宗”[1]360。唐五代以后,以禅喻画日盛,这种以“性”“空”为基础的哲学思想成为山水表现的一种特色,如倪瓒、恽南田等人的山水画就表达出一种真性、空化的禅意思想。倪瓒那种空寂而似无烟火气的山水画作品正是他生命精神的写照,他的画看似没有生命气息,实际是达到了一种更为纯粹、圆融的生命境界。

具有生命表现的文化意味是山水画思想传达的重要内容,其生命意味表现为一种个性行为对于山水精神的参悟,这种精神往往隐藏在一种“隐”的文化思考中。如元人的山水画作品呈现出“隐”的文化意味,这种隐往往与静联系在一起,是主观生命精神的重要写照。如郭熙说:“君子所以爱夫秋山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尘嚣韁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2]其中的“渔樵隐逸,所常适也”“尘嚣韁锁,此人情所常厌也”正反映了他所追求的隐逸心灵世界。元画的写意精神表现了这种充满隐逸意味的生命内在,其过程强调了主观精神的表现力,强调了宇宙大化的玄机和充满山林意味的生命哲理。在他们山水画中的皴法是具有情趣意味的皴擦点染,是性灵、学养的反映,更是一种内在生命思想的创作体验。

传统山水画有重思想、重本质、重意蕴的特点,追求神韵、气象、格调、修养、意味、意境、境界,传达其画外意和画外思,如诗一样地托物言志、借物传情等正是山水画思想的要点。从山水画的发展脉络来看,宋代开始,山水画是在实践中感知创造,产生了心灵悟化的审美表现,体现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美学思想。山水思想不追求一种逻辑式的科学概念,而是一种对生命意义的感悟与思考,从中表现出情感的愉悦性。山水画虽表面来看是形式美的问题,但实际又是骨法、气韵、理趣的问题。在山水画空间结构中,按照美的规律,如疏密、聚散、开合等关系形成的组合便具备丰富的形式美感。其中,空间美又是以快慢、轻重等节奏关系而呈现,像音乐一样通过音符的节律变化形成一种韵律美。音乐以声音为媒介,山水画通过造型,反映了阴阳、动静、虚实、疏密的律动关系,这种关系往往经过主体深刻的思想感化而具有丰富的生命节奏感,并采用鲜活的写意语言,表达其充满节奏感的律动美。

图1 八大山人 山水册之一 故宫博物院藏

图2 董其昌 高逸图 故宫博物院藏

如上所说,山水画艺术往往与生命哲学的文化意趣相联系,其所担当的就是对生命意识的觉悟、对个性生命价值的崇尚。如图1八大山人的《山水册之一》,通过老辣干枯的笔墨、奇崛的山石造型和空间构图表达了对乱世人生含义的思考,其画有一种萧索无迹的或荒寒、或冷峻、或凄苦、或苍凉、或深致的艺术生命内涵。精研心学和禅道哲学的董其昌,颇知中国艺术的生命意义,在图2《高逸图》中,用笔简逸而苍润,山石树木曲折回环,穿插映带,变化颇多,充分表现了空灵、深远的山水意境。因此,他的山水画集性灵、感悟、意境、空间于一体,表现了空、苍、寂、幻的艺术生命哲思。从生命学的角度来看,山水画的思想内涵应具有深刻的生命美学意义,它是对生命精神的感怀、赞美和观照。山水画中的皴染,以及用线写出的轮廓都反映了对生命精神的文化思考。

山水画中有跨越实际生活的抽象意味,这种抽象是由客观加以简约、提炼所形成的微妙概括。在诸多绘画形式创作中,有一种纯抽象是完全舍弃自然对象,并创造了纯粹的形式,如线、几何形等。山水画中的形象并不是这种纯抽象,而是一种有意味的抽象形式,更重要的是,它具有充沛的生命情感体现。鲜活的山水画语境,亦需要有丰富的哲理思想,需要大胆创造出充满情感意味的或苦、或诉、或悦的抽象艺术形象,但一点一画又需要表现出内在的生命意趣,在聚散、虚实等关系中展示其生命魅力。生命表现还体现在山水形式的神秘性,如顾恺之的“传神”和宗炳的“澄怀观道”,这种神秘感往往隐藏在山水画的审美文化思想中。

山水画关于生命的文化思考有着一种内在的哲理性,包括对生命品质和生命空间的思考。生命空间是动态的,这种运动空间以及线的表现常常充满了哲理性的生命暗示。以“心”为本,观测天地万物的融合,贯通物我于和谐的宇宙空间中,展现了主体的魂魄与性灵,具有超越现实的思想意义。这种空间是通过笔线墨彩来完成的,在起笔间构造出生命的空间意味,运笔更像是在跌宕的大山水中行进。笔与墨的交融、画面不同位置的配合反映出生命存在的空间意义。山水画中的“精妙”正是生命意识参悟的微妙空间体现,映现了山水生命的气息与生机,也反映了山水的空间文化意趣。若一幅山水画画得毫无生趣、处处生硬且没有心灵感悟的轨迹,其作品就缺少一种灵动的空间美。宋画写实,得其丘壑;元画写意,更注重对生命过程的写意体验,都反映了独特的空间美感,山水画中所说的“复归于自然”,就是要表现出生动而具有意味的审美思想空间。

二、山水画中“我”的重要意义

明代作家李日华语:“凡状物者,得其形者,不如得其势;得其势者,不若得其韵;得其韵者,不若得其性。”[3]7得其性,以性为基,是创作主体生命表现的基础。在山水画中其性灵表现为个性、人格、品质等重要因素。山水画是实现画家本身对于绘画意义的超越,更强调心灵、契机、趣味、灵魂等内在品质,打破了单纯强调视觉感官的画法技巧,同时在实践中追求秩序的重构和塑造,表现其浑穆、幽静、平和、玄妙的意趣。

历史上,传统艺术尤其强调“人”的概念和意义,书法如此,画亦如此,往往有“画如其人”的说法。中国画重视人的因素由来已久,由对人的品评进入到对画的品评,如强调人的神采、风神,后来慢慢移入其绘画中,这说明了中国绘画对于人格思想意义的特殊要求。人格的磨砺和思想的锤炼默默贯行于画学思想中,“天人”理论中所突出的人格与品质常常影响着艺术作品的格调和精神气象。以王阳明为代表的“心学”派也强调“涵养心性”的重要性,通过内在反省,采用知行合一的方法以“致良知”,这种思想启迪了山水画强调个性生命价值的重要性。就个性因素看来,更强调具有主观能动性的“我”。这个“我”不是小我,不是私有的我,而是包含了“物我”相浑融的“我”,是处在生活实践中不断修炼中的我,以至包含天地万物融合后的“大我”。先是小我,然后是大我,最后达到一种“无我之我”,这个时候的“我”更达到了“天人之际”的统一与协和,呈现一种调和状态。“我”的性灵表现在山水画中,集中反映了对环境、对生活的体会,促进了万物与性灵的美妙融合。山水艺术既不照抄实际生活,也不是纯粹的抽象思考,它更倾向于一种直觉,更是一种能够独立自适的生命趣味体验,反映了超然物外、逍遥适意的“畅神”的思想感怀。山水画中的形象反映了“物”“我”两方面的重要内涵,物中有我,我中有物,两者相互融合,如画中的笔意、笔趣、墨彩更要实现合于万物,达到融于主体的心灵世界。山水画又往往以笔墨线条贯行始终,画中通过节奏的快慢、浓淡色彩的搭配,突出了主体对万物的态度和思想追求,通过山水美的形式表现去实现其人生价值的思考。

提高山水画中的个性人格魅力有三点:要修炼;要充满积极、健康的生活状态;要不断领悟和参与艺术的审美活动。修为来源于对生活的磨练、对苦难的超越以及对理想美的追求,那种具有经历苦涩后所获得的超越美感是审美活动中的大美,更是一种关于个性生命体验之至美。

三、山水画审美活动中的生命表现

如何欣赏山水画中的美感,需要从山水的文化内涵方面探讨。山水画的美感在于结构和趣味,以及画幅中所散发出的韵律美。

唐静岩在《绘事发微》曰:“画山水贵乎气韵。气韵者,非云烟雾霭也,是天地间之真气。凡物无气不生,山气从石内发出,以晴明时望山,其苍茫润泽之气,腾腾欲动,故画山水以气韵为先也。”[1]495这里所说万物生成以“气化”为基础,万物因“气”而生,山气从石内发出一种蒸腾的运动之势,这股天地间的真气是川流不息、运行不止的,也映衬了山水画中所追求的气韵美。气韵是山水中充满鼓荡气息的生命力,有了气韵,则其画如其人,像人的呼吸系统一样,在一张一弛、一开一合中体现出生命精神的玄妙。山水画创作多从笔墨出发,气韵也多从笔情墨趣中产生,从笔墨的运行空间和笔墨品质中产生,这是画家自然或从无意中取得的效果。故张浦山云:“气韵有发于墨者,有发于笔者,有发于意者,有发于无意者。发于无意者为上,发于意者次之,发于笔者又次之,发于墨者下矣。”[1]497其所言的“无意”是寻求自然、无为而不做作的审美追求。山水画强调笔墨,“无意为之”自然是笔墨表现的自然状态,反映了山水画中气韵表现的本然形态,也是其生命表现的本质状态。

一般而言,山水画审美既有形式美,也有意境美,还有一种“意象”美。“意象”思想积淀了我国古代特有的美学观念,如“立意尽象”的基本思维方式,像处于一个混沌朦胧的状态中。《老子》提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精。”其中的“象”正是一种恍惚、迷离之象,或者说这个“象”并不是实际生活中的“像”,而是与实际生活有距离,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主观思想与客观事物融合而成的“象”。在特殊情况下主体的情感表现所体味的“象”,是产生朦胧的直觉到“形象”的直接升华。这种意象的获得反映从法自然到“妙悟”,再到“迁想”的思考过程,构成了鲜活的生命意象运行的轨迹。山水画所追求的这种意象,即超越具体物象以达成主体思维中新的生命之象。

与书法不同的是,书法的意象是靠比兴、联想来反映,而山水画却有着真实的造境。如果说,“象”的产生主要是因为创作者心中的看法和感悟,其“境”是“内观”与“静观”的境,山水画中的画境是通过“观物”“观心”体验后所达到的真境。不同的审美标准反映出不同的画法追求,不同的审美理想又具有不同意味的审美内涵:有优雅的美、崇高的美、朴厚的美、苍古的美,还有那种老境美。有一种常说的“丑拙”,现实中认为是不美的,在山水画中却是美的,自然生活中“丑”也可以变成美的真实。这种美是一种野趣美、稚拙美、本真美,如荷兰画家伦勃朗喜欢画老朽人物,法国雕塑家罗丹也常用丑的人物,表现这种“丑拙”的美。山水画法并不是一味地追求那种飘逸美妙,而是以生命本质的真、拙、朴等审美理想所传达的趣味美,例如石鲁的一些表现陕北山水画作品具有生命的真拙美。

山水的美不完全在自然,但也不完全在人心,它是心与物的交融。山水的内容因主观发现而产生意象,其内在既有人情也有物理的因素,有了两者的结合遂产生了美感。山水画中一种重要的美感,即充满泥土气息的真美,具有质朴的生命意味和民族审美品质的文化内在。对我们来说,生命是什么,是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是人生百味,是丰富的个性表现。在追求生命的过程中潜藏着要表现什么、不喜欢什么,以及真性在何处,山水画展现着对传统美德的真诚礼赞,以及对德与善的完美演绎。

山水画美学是建立在对生命美学的参悟和不断超越的基础上,其美是实践之美、真实之美、体验之美,意蕴之美,它不局限于外在的物质世界,将个性生命思想融入到整个大宇宙的审美过程中。突出了性灵,表现了情趣,其情与理又感知于天地,达到与万象的协调统一,从而净化和提升了审美个体的观念。山水画所呈现的正是那种无言的大美、空间的灵动美和深邃美,通过妙言、画心,反映画家的观物—观心—体验的感知过程,以达到和谐而独具意味的生命境界。

对本质美、生命美的追求,往往要谈到山水画中的境界。“境界不是风格,它是人在当下妙悟中所创造的一个价值世界,其中包含艺术家独特的生命感觉和人生智慧。所以,它是一个显现生命真实的价值世界”[3]6。“境界”反映了作品所要达到的艺术效果和独特的审美意境,一方面指的是技法表现,另一方面是所认知的思想表现深度。山水画技法当然要融会贯通,表现出功力的实践积累。在功力基础上还表现出对绘画审美境界的思考,如心学、禅意等思想的融入在山水画中形成了新的思想高度,提升了山水画的表现境界。山水画中的技法和思想是融合在一起的,画家通过山水图式表达了丰富的审美理想,不仅技巧丰富,还释放出很多思想信息。山水画呈现尽精微、致远大,思远意深、绵密而透彻的高华境界,画中元素正是情感的声音,如董源山水画的悠远、黄宾虹山水画的华滋。在图3黄宾虹的《设色山水图》中,墨色鲜活清透,与水的交融表现了烟云变幻的湖光山色,其“意远在能静,境深犹贵曲”正体现了思远意深的艺术效果。另外,在范宽的山水画作品中会感受到一种力量美,徐渭的作品让观者感受到绘画艺术原来是一种“感觉”,陈淳的作品让人觉到一种诗境,石溪的作品更是带来一种苍茫之感,他们的作品都达到了对生命表现的理想境地。他们的画,或造境深醇,或体丰意厚,是审美自觉的升华,也表现了一种至精至纯的生命美学价值。

图3 黄宾虹 设色山水图之四 浙江博物馆藏

参悟中国山水画的审美境界,主要是对山水生命思想的觉悟和体验。可以说,山水画形式是形象与抽象的结合,其生命魅力又是内在的,它从物到空间反映了关于生命本体的存在意义,体现了生命的审美价值对画家的启示和参考。因此说,山水画完美演绎了“天人”融通的思想内涵,具有广泛的包容性。山水画的表现一方面具有写景造物的特点,一方面又有写意表现的抒情性,是一种物我相融的诗意化。对山水画中生命境界的表达则需要体悟山水画的形式美感。如上文所说的生动意象,这个“意象”包含了意象的趣味、意象的空间、意象的生命品质。实现对山水画中生命认知的高度需要功力、识见、境界等思想因素的结合,其所表现出来的境界自然会不同凡响。在现实世界之外创造审美世界来安慰自己的心灵,并通过理趣和情感的和谐表达其深厚的山水文化观,正是山水画创作所追求的生命境界。

四、山水程式化的创新发展

山水画的创作表现形成了一个有经验性的理法思想体系,而山水画创作需要有理法系统的规范。山水画艺术自觉之后形成的经验性法度表现,在“清代四王”那里有了总结性的尝试。其山水在视觉上的图式规范效果是通过形、势、法的和谐因素来表达的,形成了法、理的重要精神。山水画中的法度表现出整体、统一、和谐的形式美感,其理法便体现在山水画创作的内在构成中,也是实现山水画中生命精神的实践基础。

但山水画表现的法又有不同的层次,法理之法还需要进一步变成无法之法,形成新的法,或称至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化”字,“正是中国艺术文化的根本大法,是法的大成和超越,艺术表现的最高境界藉此而显现,因此,中国艺术传统的化境为至境。但必须仔细甄别的是:有法而化和无法而为”[4]。山水画表现过程中需要有理为基础并作为法的结构支撑,遂成为本质意义上的山水画。在这个基础上还需要达到“有法而化”和“无法而为”的超越,可以说,从整体来看,是从“法”到“法变”再到“至法”“无法”的变化过程。

从创作经验来看,山水画创作的先导是立意,立意就是做计划,意在笔先,先构图,找到现实与审美追求之间的某种联系,通过概括、简略、深入等方式达到境由心生的艺术旨趣。山水画的程式化技法如各种皴法的演变,不同构图的构解和笔墨的变化,它们是在时间基础上将经验和理论不断形成的画法积累。一方面是其景、其色,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符号。对于创作主体而言,在自然中抽象出来的审美形式符号,可称为山水的意象符号。这种程式化符号是一种理法表现,其形成有很多原因,它反映其画法画理在山水审美活动中所形成的一个稳定的画法习惯。经历了从写实到写意、从以自然为宗到笔墨符号转变的过程,最后形成了一种规范的程式技法。这种程式化将山水艺术规律渗透其中,如黑白关系的对比、疏密关系的对比。山水画的传统程式好比临摹书法作品,多多少少都要受到传统程式的影响。要形成新调,需认真研究古调。若学习山水,需先掌握其理法规则的变化,并深入其中,创作就会游刃有余。中国画不同于其他画种的一个重要特色,即先临摹再创作,从程式化规范中了解其学习规律,获得有效的创新方法。人有创新的本能,越是在规矩中,越是希望得到解放以表现自我。中国是一个具有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思古、慕古、怀古之心体现了民族传承与发展并重的价值取向,而继承和思考传统历史文化积淀不仅是一种特色,也是一种习惯,因此,山水画的创作是非常有必要研究“古”趣的。

从创作方法来看,以“理”为主的创作表现是步步为营、构图先行、按部就班的创作方式,作品深湛者或能达到神奇的艺术效果,以境取胜;以情感为主的写意创作表现则将理趣构图融入情感体验中,以趣取胜。但很少有完全理性或完全感性的,往往是感性和理性相结合。不管是以理为主还是以感性为主,都充满了对生命的感悟以及山水画创作的审美价值意义。

山水画的创作就形象意义来看,是物理和空间的组合,呈现的是精神、自由、趣味和哲理。在画中虚实变化的处理尤其重要,它既是山水画创作表现生命意味的技法要求,又蕴含形而上的内在生命的暗示。就虚实而言,在实的地方用心刻画,也要出其不意地留白处理,正所谓实中虚、虚中实,而“实处易、虚处难”反映了虚实变化的巧妙之处,山水画中的虚实关系往往通过对黑白关系的处理而表现出来。

在实际创作中,要打破作画的顺序,如先勾后皴,或者先皴再勾,亦或泼墨与勾皴相结合,随机而动,笔墨与色彩巧妙交融,这种变化的交替运用能够表现出一种流动的生命美。为了展现山水画中的生命观,有时可以舍去或改变物象的形貌,也可以增加一些物象,所说的神来之笔就是感发与整合的有效融合。可以说,山水创作思想来源于世间,但又不同于世间,而是充满趣味和想象的生命画境。

五、结语

追求山水画生命观的内在性及其丰富的美学意义正是山水画所要表达的重要价值内涵。通过对山水中的哲学思考、对主体的个性人格追求,以及对山水画生命审美活动的深入体会,更有利于宏观探讨山水画的内在生命本质。山水画创作反映了深远的文化隐逸和对生命意味的妙悟。学习、传承、拓展山水画的思想理论体系,能够培育自身的人文精神品质,也有利于对山水生命观创作进一步感悟与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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