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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末地方割据政权初探

2021-01-14邵京涛王丹

邯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金朝政权蒙古

邵京涛 王丹

(渤海大学,辽宁 锦州 121013)

金朝末年,“西启夏侮,南开宋衅,兵力既分,功不补患”[1]。在金章宗承安、泰和年间,就已经出现“风俗侈靡,纪纲大坏,世宗之业遂衰”[2]2749的局面。至应天四年(1209年)九月,蒙古成吉思汗引军进围西夏国都中兴府(今宁夏银川市老城),“(李)安全亲督将士登城守御,蒙古兵不能破。会大雨,河水暴涨,蒙古主遣将筑防,遏水灌城,居民溺死无算”[3]468。中兴府被围困月余,西夏襄宗派遣使臣向金朝乞援。金朝群臣皆曰:“西夏若亡,蒙古必来加我,不如与西夏首尾夹攻,可以进取而退守。”[3]468-469但卫绍王却幸灾乐祸道:“敌人相攻,吾国之福,何患焉?”[3]469遂拒不发兵相援。西夏对金朝此举深恶痛绝,保持了八十余年的金夏联盟至此已名存实亡。迨到贞祐二年(1214年),金宣宗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市)以后,金朝的政治中心逐渐南移,其统治也变得日趋腐朽。再加之,宣宗“立于贼手,本懦弱无能,性颇猜忌”[4]136,“崇信执御,奖用吏胥,苛刻成风,举措失当”[2]400,使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以致“疆土日蹙,将帅乏人,士不选练,冗食猥多,守令贪残,百姓流亡,盗贼滋起,灾变不息”[2]2540。末帝“虽资不残酷,然以圣智自处,少为黠吏时全所教,用术取人,虽外示宽宏以取名,而内实淫纵自肆。且讳言过恶,喜听谀恶,又谙于用人,其将相止取从来贵戚。虽不杀大臣,其骄将多难制不驯。况不知大略,临大事輙退怯自沮,此所以一遇勍敌而不能振也”[4]137。金朝之所以会社稷倾覆,与其说是由于蒙古的强大,不如说是亡于其自身统治的腐朽,而金末地方割据政权的林立则更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极大地加快了金朝灭亡的进程。

一、金末割据政权概述

由于金朝末年政治和经济环境的恶化,社会秩序十分紊乱,各种动荡不安的因素时常出现,致使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异常突出,这一时期出现了大量的割据政权和起义政权,主要包括东辽政权、东夏政权、张致政权、大齐政权、天顺政权以及天赐政权等。

(一)东辽政权

东辽政权的建立者耶律留哥原为契丹遗民,“仕金为北边千户”[5]3511,但由于不堪忍受金朝实施的民族高压政策,便起兵反抗金朝的黑暗统治。耶律留哥于崇庆元年(1212年)起事以后,在隆安、韩州等地聚众剽掠,“时有耶律的,与之合,招集亡命,数月间,众至十余万,推留哥为都元帅,(耶律)的副之”[6]卷134。继而归附蒙古,与蒙古将按陈那颜“刑白马、白牛,登高北望,折矢以盟”[5]3511。迨到至宁元年(1213年),金朝以完颜承裕为元帅右监军兼咸平府路兵马都总管,率军讨伐耶律留哥。最终,耶律留哥在蒙古军队的帮助下,大败金军。此后,蒙古以“征辽之责”委于耶律留哥,采取扶持耶律留哥、助其扩张并固守的策略[7]472。其后,崇庆二年(1213年)癸酉三月,耶律留哥被其部众推为辽王,“立妻姚里氏为妃,以耶律厮不为郡王,坡沙、僧家奴、耶律的、李家奴等为丞相、元帅、尚书,统古与、著拨行元帅府事”[6]卷134,改元天统,建国号辽,定国都于广宁(今辽宁北镇),后世称之为东辽。依据辽东地区出土的东辽政权铜印,《元史》所记载的东辽(亦即大辽)“元统”年号实际上应该是“天统”[8]。迨到贞祐三年(1215年)十一月,耶律留哥赴北朝觐蒙古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命赐金虎符,仍为辽王。次年,郡王耶律厮不趁着耶律留哥外出之机,率众反叛,在澄州(今辽宁海城)称帝,改元天威。未及三月,被杀,由乞奴监国,继而为金兵所败,逃往高丽。其后,乞奴、金山、统古与、喊舍相继废杀更替。兴定二年(1218年),耶律留哥引蒙古、契丹兵十万入高丽,高丽助兵四十万攻喊舍,喊舍兵败江东城,自缢而死。乱平,耶律留哥复辽东。至兴定四年(1220年),耶律留哥去世,由其妻姚里氏权领其众,七年之后,长子薛阇袭爵。

(二)东夏政权

金宣宗“贞祐南渡”以后不久,金中都便被蒙古军队攻陷。自此,金朝对于东北地区的控制愈发显得无力。时任金朝辽东宣抚使的蒲鲜万奴乘机反叛,并且还建立起了割据政权。据柯绍忞《新元史》记载:“金宣宗立,万奴累擢咸平招讨使。太祖九年,与耶律留哥战归仁北,败绩。金主御下严,万奴畏罪不自安,又闻车驾南迁,思据地自擅。”[6]卷134蒲鲜万奴征讨耶律留哥失败,畏罪不自安,又听闻金宣宗迁都南京,便想要据地自擅。蒲鲜万奴早就有异志,但是因为对东北路招讨完颜铁哥尚还有所忌惮,所以一时之间还不敢从事反叛行动。后来,蒲鲜万奴“代完颜承裕为辽东宣抚,即坐铁哥罪,下狱杀之”[6]卷134。其后,贞祐三年(1215年)十月,蒲鲜万奴便占据金朝东京辽阳府,叛金自立,“僭称天王,国号大真①“国号大真”,是以文义来作为国号,所处危急存亡之秋,选取重振女真民族精神,谋求女真复兴之意。,改元天泰,以兵北取咸平,走耶律留哥,东京诸猛安、谋克多从之”[6]卷134。至贞祐四年(1216年)十月,木华黎攻陷锦州,蒲鲜万奴便循耶律留哥故迹,亦向蒙古纳质称臣。之后,蒲鲜万奴便着力向东发展,在附蒙次年,就再度僭号,改国号为东夏,定都于开元(即原渤海国上京龙泉府)[7]475,后世亦称其为东真。迨到蒙古军队撤退之后,蒲鲜万奴竟又叛蒙自立,最终,天兴二年(1233年)为蒙古军队所俘杀。由蒲鲜万奴所建立的东夏政权是金朝末年存在时间最长,同时也是势力范围最大的地方割据政权,其发展到极盛时期还曾一度攻占了金上京等地。

(三)张致政权

贞祐三年(1215年),“锦州张鲸聚众十余万,杀节度使,称临海郡王,至是来降。”[5]2929木华黎任命张鲸为总北京十提领兵,“从夺忽阑彻里必南征”[9]卷1,降服未附之州郡,之后木华黎觉察到张鲸有谋反的意图,便派萧也先对其进行监督。大军行进至平州,“鲸称疾逗留,复谋遁去,监军萧也先执送行在,诛之”[5]2929。张致“愤其兄被诛,据锦州叛”,僭号汉兴皇帝,建元龙兴[8],“略平、栾、瑞、利、义、懿、广宁等州”[5]2929。由于张致是怀忿叛蒙,故其所掠之州皆应是蒙古所占领者[7]474。次年,张致为替其兄长报仇,上降表归附金朝。据《新元史·王珣传》记载:“太祖十年,木华黎略地奚霫,珣率吏民出迎,承制以珣为元帅,兼领义、川二州事,以木华黎兵复开义,擒伯杰等杀之。进攻锦州,(张)致部将高益缚致妻子及其党千余人以献。木华黎悉以付珣,珣但诛致家,余皆释之,始还义州。”[6]卷134由于张致的部下高益在锦州之战时临阵倒戈,致使张致被王珣率领的蒙古军队俘虏,最终张致一家为王珣所杀,张致政权亦因此而覆灭。

天顺政权则是由益都人杨安儿于卫绍王大安三年(1211年)所建立,据《金史·仆散安贞传》记载:“(仆散)安贞至益都,败安儿于城东。安儿奔莱阳。莱州徐汝贤以城降安儿,贼势复振。登州刺史耿格开门纳伪邹都统,以州印付之,郊迎安儿,发帑藏以劳贼。安儿遂僭号,置官属,改元天顺,凡符印诏表仪式皆格草定,遂陷宁海,攻潍州。”[2]2377杨安儿,即杨安国,益都县人,“自少无赖,以鬻鞍材为业,市人呼为‘杨鞍儿’,遂自名杨安儿。泰和伐宋,山东无赖往往相聚剽掠,诏州郡招捕之。安儿降,隶诸军,累官刺史、防御使。大安三年,招铁瓦敢战军得千余人,以唐括合打为都统,安儿为副统,戌边。”[2]2378另外,在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鞑靼款塞》中亦有所记载:“杨安儿者,本淄州皮匠也,金主(完颜)璟泰和间,杀人亡命,为盗于太行,有众千余。璟招降之,贷死,流于上京。及鞑靼入寇,金人命为副统军,招必胜军三千人迎敌,军败而窜,复往山东聚众。”[10]贞祐二年(1214年)五月,金宣宗迁都于南京(今河南开封)。成吉思汗以金朝毁约为借口,再度兴兵南下,次年中都城破。金宣宗南迁以后,各地人民纷纷起义,反抗金朝的黑暗统治。加之,蒙古军队不断南侵寇掠,两河、山东数千里之地城郭已经全部变成废墟,并且由此引发了大规模的红袄军起义,金王朝的统治逐渐走向衰亡。逮到蒙古退兵以后,“金乃遣完颜霆为山东行省,黄掴(阿鲁荅)为经历官,将花帽军三千讨之,败安儿于兰阑滴水,断其南路。安儿轻舸走即墨,金人募其头千金,舟人斩以献”[11]13818。

除上述所列的地方割据政权之外,还有一些存在时间较短的割据政权,如大齐政权、大汉政权、天赐政权等。大齐政权,是贞祐二年(1214年)由郝八在山东建立的割据政权,据《大金国志》记载:“有郝八者,名仪,以贞祐二年春据山东叛,僭号大齐,改元顺天。金人遣花帽军生擒之,磔于开封。”[12]344大齐政权建立不久,旋即就被金朝派兵镇压。贞祐四年(1216年),兖州泗水人郝定率众起义,人数聚集多达六万,“其众皆杨安儿、刘二祖散亡之余”[2]2525,“署置百官,僭称大汉皇帝,已攻泰安、滕、兖、单诸州,及莱芜、新泰等十余县,又破邳州碙子堌,得船数百艘,近遣人北构南连皆成约,行将跨河为乱”[2]2525。同年五月,仆散安贞派兵征讨郝定,“连战皆克,杀九万人,降者三万余”[2]2380,郝定也仅以身免。而后,郝定于泗水县柘沟村被山东西路宣抚使完颜阿邻生擒,“送京师斩之”[2]2404。另外,还有金末乣军起义时所建立的天赐政权。据《金史》卷一百三《完颜佐传》记载:“贞祐二年(1214年),乣军遣张晖等三人来招佐,佐执之。翌日,刘永昌率众二十人持文书来,署其年曰天赐,(完颜)佐掷之,麾众执永昌,及晖等并斩之。”[2]2409由于史料有阙,天赐政权的建立者及其建制情况目前尚无从考察。

二、地方割据政权对金末政局的影响

卫绍王大安以后,“面对蒙古骑兵的攻击,完颜氏金的守御土崩瓦解”[13]。贞祐二年(1214年),金宣宗因惧怕蒙古军队再次进攻中都,便下令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史称“贞祐南渡”。此后,金王朝的政治中心逐渐向南转移,金廷对东北和黄河以北部分地区的实际掌控能力大幅度下降,进而导致一时间众多割据政权的林立。在金末存在的这些割据政权之中,对金朝影响较大的主要是东辽、东夏以及天顺三个政权。金宣宗南迁汴京,放弃据守中都之后,实际上也就割断了中原与东北之间的联系。而耶律留哥则在贞祐二年(1214年)打败了金朝辽东宣抚使蒲鲜万奴,“于是尽有辽东州郡,遂都咸平(今辽宁开原),号为中京”[5]3512。自此,金朝东京辽阳府地区便归耶律留哥所有。其后,东京路南部的部分州郡,“在金、蒲鲜万奴与耶律留哥之间是尚有反复的争夺”[7]473。迨到贞祐三年(1215年)十月,蒲鲜万奴据东京叛金,“自称天王,国号大真,建元天泰,以兵北取咸平,走耶律留哥,东京诸猛安、谋克多从之”[6]卷134,此后,东京路北部地区再未回到金朝控制之下。此外,《金史·列女·阿鲁真传》记载:“兴定元年,(完颜)承充为上京元帅,上京行省太平执承充,应蒲鲜万奴。”[2]2954上京行省太平归降蒲鲜万奴以后,金廷又改任蒲察五斤为上京行省,欲挽回金朝在上京的颓势,但是,“当年底,蒲察五斤即改任辽东行省,此后金政权再未任命上京的官员”[7]474,说明金朝的上京地区已经全部陷于蒲鲜万奴之手,金朝再未能够收复。此时的金王朝已经陷入到了腹背受敌之困境。其实,正是由于金宣宗迁都南京,才使得金朝对东北地区失去了实际的控制能力,进而导致了这众多地方割据政权的林立。

金朝末年,政治中心向南迁移,华北与东北之间的联系每况愈下。此时,山东地区已经成为金朝后期势力范围之内最为薄弱的一环,其形势也最为复杂[7]469。贞祐元年(1213年),蒙古军队兵分三路南下,连破两河、山东诸郡,“两河、山东数千里之地城郭尽为废墟”[14]2566。由于蒙古军队寇掠山东,使金朝在山东区域范围内的统治权力出现了真空。金王朝的统治已经日见穷蹙,但是,面对内外交困的严峻形势,金朝统治者却仍然不思进取,继续对境内的百姓进行横征暴敛,并且推行民族压迫政策。最终,各地人民无法再继续忍受金朝统治阶级的剥削和压迫,纷纷揭竿而起,反抗金朝的黑暗统治,山东、河北等地一度爆发了大规模的红袄军起义,而杨安儿所率领的反金武装亦随之而兴。虽然杨安儿所建立的天顺政权仅仅存在了三年便覆灭了,但是,仍然使金朝在山东的封建统治受到了沉重打击。此后,金朝山东境内的红袄军起义,犹如星星之火,已成烈火燎原之势,据《平章政事寿国张文贞公神道碑》记载:“贞祐之乱,盗贼满野。向之倚国威以为重者,人视之以为血仇骨怨,必报而后已。一顾盼之顷,皆狼狈于镝锋之下,虽赤子不能免。”[15]在杨安儿兵败身死以后,杨系红袄军的势力则均为李全所承袭。兴定二年(1218年),李全占领了金朝的益都府,其后,又派兵北上,攫取了益都府的支郡之一——滨州。在此后的四年间,李全率部死守益都府,多次抵御蒙古军队的进攻。然而,至正大四年(1227年),李全被迫投降蒙古,由是“郡县望风款附”[5]3649,这对于早已陷入困境的金朝政权来说,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其覆亡也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金朝的统治者历来强调女真本位意识,尤为注重金朝的正统地位[16],是故金末刘祁在《归潜志·辨亡》总结金亡原因时谓:“大抵金国之政,杂辽宋非全用本国法,所以支持百年。然其分别蕃汉人,且不变家政,不得士大夫心,此所以不能长久。”[4]137从金世宗大定年间已经开始推行女真本位政策,其后,这种歧视其他民族的思想便广泛存在于金朝社会各个阶层之中。金朝末年爆发的乣军叛乱就是由于这种民族歧视思想的蔓延,然后进一步激化乣军与女真上层统治阶级之间的民族矛盾,从而导致金末乣军进行大规模的起义。

综上所云,金朝末年外部有蒙古的崛起,内部上层统治阶级之间亦围绕权力不断进行争斗,国内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愈演愈烈,金朝的封建统治逐渐走向了衰落,最终发展到无可挽回之地步。自卫绍王大安三年(1211年)开始,金朝与蒙古之间进行了长达二十三年的战争,使许多平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给他们带来了十分沉重的灾难,正如元代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所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17]金宣宗“贞祐南渡”以后,金朝国势日颓,“鞑靼、西夏,东出潼关,深入许、郑,攻围都邑,游骑布满山东,而金以河南数州之地,抗西北方张之师,加以群盗纵横,叛者四起,危急如此,不亡待何”[18]卷30。此后,金朝的政治中心逐渐向南转移,其对东北疆域的实际控制能力也大幅度地下降。迨至金宣宗兴定年间,金廷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对中都以及关外东北地区的实际控制,而与此同时,各地的起义军队和武装割据势力却得以喘息,并趁机迅速发展壮大,以致后来建立起多个地方割据政权。这些地方割据政权对瓦解金王朝的统治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同时也削弱了金朝内部抗击蒙古侵略的军事力量,极大地加快金朝灭亡的进程,促使金朝腐朽的统治最终走向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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