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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宇舟教授从壮医“毒虚论”治疗痹证经验撷要*

2020-12-29庞宇舟李仁锋陈延强

陕西中医 2020年5期
关键词:壮医痹证外治法

田 照 ,庞宇舟,方 刚 ,李仁锋,陈延强

1.湖北民族大学医学部(恩施445000);2.广西中医药大学壮医药学院(南宁530001);3.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南宁530001)

庞宇舟教授为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庞教授从医30余载,在治疗痹证、虚劳、咳嗽、石淋等方面经验丰富。痹证发生后迁延难愈,临床表现为关节疼痛麻木、晨僵痉挛及肿大变形等症,严重影响患者生活质量。庞宇舟教授治疗此类患者多从毒虚两大因素考虑,以中药配合壮药或外治法予以治疗,取得了可喜的疗效,笔者有幸跟师伺诊,现将老师治疗痹证临床经验总结如下,以供同道参详。

1 从壮医生理病理认识痹证

痹证属于壮医“发旺”的范畴。壮医认为人体有两条封闭性的重要通路贯穿于人体内外,即“龙路”和“火路”,两路呈网络状遍布人体周身。龙路是人体血液的运行通道,向全身脏腑组织输送营养物质,龙路通畅,脏有所养,腑有所用,机体阴阳平衡,各组织功能正常。火路是人体传感通路,其功能为接受信息和刺激并传递至中枢“巧坞”,然后再受“巧坞”指令,在全身肌肉骨骼的配合下完成各种动作。

庞宇舟教授认为,痹证是感受邪毒、正气虚弱、情志失调所引起,其主要发病机理为:①感受风、寒、湿、热等毒邪乘人身体虚弱时侵入人体,阻滞龙路火路,使气血运行不畅,痹阻于筋骨肌肉、关节所致;②先天不足,素体虚弱,过度劳累或安逸过度,缺乏运动,妇女产后,情志失调,营养不良及久病体弱等引起气血阴阳不足,筋骨肌肉关节失养,火路网络阻滞而出现筋骨肌肉关节疼痛或感觉异常;③情志抑郁,气道不利,气血运行不畅,阻滞于筋骨肌肉关节之间而发病。其病机离不开毒和虚两大因素。庞教授认为壮族地区地处亚热带,气候炎热,多雨潮湿,湿毒、风毒、热毒、寒毒等毒邪极易滋生,且毒邪容易交织兼夹,若人体体质虚弱,毒邪乘虚侵袭人体,邪伤三道,则气机、水谷、水液代谢失常,嘘(气)嘞(血)受损;邪伤两路,则网络阻滞,筋骨肌肉失养。如此,虚毒交加,缠绵不解,终成痹证。

2 以解毒补虚法治疗痹证

由于痹证的发生不是单纯的毒或者虚,而是毒虚交织产生的结果,庞教授从当地实情出发,根据患者毒邪强弱,素体正气盛衰,综合内外因素,审机求本,或用内治祛毒、或用外治排毒以去毒邪;或用血肉有情之品补虚,以药膳食疗辅助补虚,确立采用解毒补虚法治疗痹证[1]。

2.1 内治祛毒,外治排毒 常用祛毒内治法如祛风散寒、除湿清热、化痰行瘀,兼宣痹通络等。解毒亦根据各毒邪不同部位,多寡深浅,孰盛孰弱而遣药治之。如“风湿相搏,汗出入水中”,畏风怕冷或头身困重或关节热痛较甚等患者,庞教授认为此类患者毒邪盛且正当时,故多用祛风除湿解毒之法,兼以补虚,以达到邪去龙路火路自通,正气旺而三道各司其职,天地人三气同步的效果。外治法在壮医药治病过程中尤为常见,也是痹证治疗过程中的常用方法之一,庞教授主张临证以辨病为主,解毒为先,注重外治,不固守内治,运用合理恰当的外治法便捷实惠可靠,更容易被患者所接受[2]。如壮医热敏探穴针刺疗法、壮医药线点灸疗法,药物熏蒸等均可疏通人体经络,益气活血,对外感内生毒邪均有较好的疗效,多种外治法可独用,也可联合使用,以患者病情及耐受度为宜[3-5]。

2.2 用血肉有情之品补虚,以药膳食疗辅助补虚本虚较甚,龙路“脉痿”菀陈,瘀久阻滞不通,火路麻痹不灵,传感失司,尤其以四肢末端表现更甚,庞教授喜重用补虚法,兼顾解毒法,补虚以通龙路火路,使脏腑得以温煦,气道、谷道、水道功能逐渐恢复正常。庞教授深受“取象比类”思想的影响,在诸多补虚药物中,擅长运用血肉有情之品以“栽培身肉精血”,补益肝肾,使正气充盛[6]。同时,庞教授对药膳食疗辅助补虚也非常重视,寓药于食,用膳食逐渐提高人体正气,长养胜于治。临证常叮嘱患者多结合膳食如药酒、药粥、腌酸、药汤等予以治疗,以助祛毒补虚之效[7]。

3 解毒补虚治疗痹证遣方用药经验

3.1 善用道地壮药和血肉有情之品补虚 壮医是传统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壮医理论及治则治法是对传统医学的重要补充,庞教授认为壮族地区痹证病因地域性较为明显,故善用当地道地药材因人因地施策,疗效显著。如病后虚弱,产后血虚,多用黄花倒水连、五指毛桃、灵芝等健脾益气,活血止血。对于气血两虚夹瘀者,则多用广西莪术,九里香等辛温之性,助阳气升发,行气活血,使瘀得温则散。同时,庞教授对血肉之品的运用亦心得独到,认为大虚不受补,应遵循“渐补适体”的原则,在其痹证方中经常可见乌梢蛇、蛤蚧、露蜂房、穿山甲等,认为此类药物同气相求,或补虚,或搜通经络,合理运用有利于养精补血,提高正气。对寒湿积聚,痰瘀阻滞不通之疼痛麻木的痹证患者也可治之。

3.2 解毒药贯穿痹证治疗全过程 庞教授认为道无鬼神,须法天则地,随应而动。在毒邪盛行之地,解毒药的运用也是至关重要的,痹证的发生主要与风、寒、湿、热毒关系密切[8],故庞教授根据毒邪偏盛所选择的解毒药亦有不同,如风毒偏盛者,重用木防己、七叶莲、防风草以祛风解毒、活血止痛,尤其是七叶莲水煎和鲜品外敷对风湿骨痛都具有较好的疗效。寒毒偏盛者多取山肉桂、白苏以散寒祛风,除湿解毒,通火路,尤其白苏还可消食理气,常作为食疗和调味品广泛使用。湿毒偏盛者,以八角枫、九龙藤、广西马兜铃利湿止痛,化痰降气,通龙路火路进而软坚散瘀止痛等;热毒偏盛者,以土牛膝、板蓝根、大叶半边莲清热解毒,凉血化结,通调水道,既可散瘀毒,也可让热毒从小便而解。痹证往往由多种毒邪侵袭,阻滞三道两路而发病,故不同解毒之品的配伍使用及治法的随证更改是取得良好效果的根本,庞教授因时因人审谛覃思,临事不惑,“并未尝以此法,遂弃众法,而是各相其病之所宜而用之”。同时,庞教授也强调解毒药并非全部无毒,其用法用量应根据病情变化酌情更改,不可惟务按图索骥,千篇一律。

3.3 注重运用外治法配合治疗 研究证实在痹证治疗过程中有中药(民族药)外治法参与的治疗方案比单纯的西医治疗更具有疗效优势[9]。庞教授认为痹证迁延难愈,外治法手段多样,各有千秋,在痹证治疗过程中是必不可少的。庞教授借鉴中医热敏炙技术,根据壮医对穴位的认识,用创制的壮医药艾进行探穴,再施予针刺,创立壮医热敏探穴针刺疗法用于痹证治疗[10],再结合内服壮药龙钻通痹方,针、灸、药效果叠加,达到驱寒除湿,温通道路,振奋阳气之效,取得了良好的疗效。综合考量,由是内治外治相兼,中医壮医结合,实现内外并调以达解毒补虚之效。

4 以中医为基础,弘扬民族特色

近年来,国家也愈发重视少数民族医药的发展,在民族地区高校设立本民族医学专业,逐步扩大民族医药人才队伍,设立具有民族特色的大型医院,加大对民族医学研究所及高校的科研支持力度,积极促进民族医药与高新技术接壤和成果转化,使之发挥更大的社会价值。从《黄帝内经》到《医林改错》,经过历代医家对痹证病名的逐渐完善并确定,现在痹证的病名基本得到定型[11]。《内经》认为风寒湿三气杂致合并正气虚损而发病,痰浊瘀血等病理产物在痹证发展、传化过程中也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12-13]。其病机总体来说以本虚标实,虚实夹杂,痰瘀互结为主。痹证早期不易被诊断,借助现代医学观察患者血清学指标和高频彩色超声并结合关节影像变化,有利于早发现、早诊断以膝关节为代表的大关节损伤[14]。

庞教授认为中医描述的“天人合一”与壮医的“天地人三气同步”是异曲同工,皆表达的是顺应自然,敬畏自然,尊重自然规律的和谐境界。但壮医理论重点强调了毒与虚在三道两路疾病中的致病性和危害性,毒与虚最终导致了天地人三气不同步,故而发病。庞教授团队一直致力于湿毒相关疾病及毒论的研究,在湿毒疾病的基础研究和临床均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对于痹证,庞教授常在中医学理论的基础上,运用“四诊合参”结合壮医目诊技法予以诊断[15],进而辨脏腑,辨气血,辨经络,治疗上常以口服中药壮药配合针灸,中药壮药熏蒸等外治法。在痹证后期,关节受损严重,庞教授喜从壮医“虫类通两路”出发,多以虫类药物疏通经络,活血化瘀,改善患者行动不便,筋脉拘挛,屈伸不利的症状。

在讨论其他少数民族的对痹证的认识及诊疗特色时,庞教授时常教导我们,各少数民族的医学理论与中医药理论和治法都有或多或少的渊源,如蒙医采用内外治法调节三根(赫依、希拉、巴达干),改善气血运行,缓解晨僵与疼痛,调节关节活动度等和治疗上采用针灸、阿尔善疗法及早中晚餐后吃不同的药物等均与中医外治法及经脉循行时序理论有有一定相关性[16-17],藏医的“三因素”(隆、赤巴、培根)相乘相生,相约相克的关系失调及七种物质代谢紊乱导致疾病的发生和治疗方面的火灸疗法及藏药药浴法均与中医的艾灸及中药药浴异曲同工[18-19]。庞教授也时常给我们讲授各民族医药的优势病种,如藏医对高原病,癫痫等;蒙医对跌打损伤,骨折,牛皮癣等,壮医对关节病,风湿性疾病,毒虫咬伤等都有独特的疗效。

5 典型病例

患者,女,56岁,2018年11月12日以“双手小关节疼痛半年,加重半月”为主诉到庞教授门诊就诊,患者半年前出现双手麻木、疼痛,以小关节为甚,晨起双手僵硬不能握拢,伴周身困重,怕冷,腰膝酸软无力,胃纳不香,夜魅欠佳,大便溏而黏,小便可,而近半月双手疼痛加剧,晨起至少1 h才能活动自如,望诊见面色苍白,舌胖厚苔白腻,两边有齿痕,脉细滑,双手指对称性尺偏。辅助检查:“C”反应蛋白25 μg/mg,类风湿因子190 IU/ml,血沉,29 mm/h,抗“O”280单位。中医诊断:痹证(肝肾亏虚夹湿证);壮医诊断:发旺(脏虚毒犯);西医诊断:类风湿关节炎。治法:补肝益肾,祛寒除湿。处方:人参、独活各20 g,桂心、茯苓、杜仲、牛膝、桑寄生、熟地、白芍、川芎、白蔻仁、藿香、佩兰、八角枫、飞龙掌血、五指毛桃根、九龙藤各15 g,甘草6 g。10剂,水煎服,每日1剂,1日2次。复诊:2018年11月22日患者述双手疼痛及身体困重有所减轻,胃口稍微有所改善,大便成形,但仍有麻木,晨起僵硬,腰膝酸软等症。守12日原方。随诊,疼痛减轻,晨僵改善,腿部行走有一定力量,夜魅安,胃纳可。

6 结 语

庞教授认为治病需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毒虚论”是壮医认识疾病发生的特有理论,庞教授从毒从虚治疗以痹证为代表的湿毒病心得颇丰,认为痹证等慢性病的发生均可从本虚毒侵予以解释,其治疗无不从固根本驱毒邪配合外治法考虑,临证须辨体、辨病、辨因,不可“趋世之士,终始顺旧”。庞教授在治病过程中对解毒法的确立、解毒药的选择及用药剂量均考虑周详,求其经旨,演其所知,以求为广大患者消除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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