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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相关的几个问题

2020-12-23卢大年

读写月报(高中版) 2020年11期
关键词:遗民悲秋大雁

卢大年

“意象”由“物象”“意”(“象”与依附在“物象”上的情感)两个方面构成,是诗人传达情感的重要载体。由于“象”所承载的“意”不同,故而同一“象”在不同的诗中出现,其实是不同的“意象”。从这个角度讲,意象的核心在“意”而不是“象”,“象”只是诗歌画面中的构成部分,依附其上的“意”才是领会诗人所传之情的关键。那么一个“象”为什么会承载此“意”而非彼“意”?一个“象”为什么会有多个“意”?为什么一个“象”在一首诗中会同时承载几个“意”?我们常讲知人论世,那么“意象”是否也存在“世”(时代性特征)的问题?本文拟对诗词中常见的“雁”意象进行细致的梳理和深入的分析,理清“雁”意象变迁的轨迹,以期有助于理解意象的相关问题。

大雁是古代诗人钟情的一种鸟,它的倒影频频落在古典诗歌长河的河面上。不同的诗人给雁这个“象”赋予了不同的“意”,故而“雁”意象承载了多种不同的情感。详细梳理之后,发现出现在诗词中的雁主要可分为这些类型:传书雁、漂泊雁、边塞雁、悲秋雁、爱国北雁、遗民南雁。其中用“雁”意象传达爱国之情的写法,诗人提炼出的“爱国北雁”和“遗民南雁”,一直没有引起研究者的重视,本文拟对此作相对深入的探讨。

传书雁

雁作为信使,在诗词中用法较广,典出《后汉书·苏武传》。古人称书信为“雁足”“雁帛”“雁书”等,并且和“鱼书”并举,说音信断绝,就说雁逝鱼沉或雁杳鱼沉。在交通极不发达的古代,古人认为:水四通八达,鱼可以无所不至;雁飞翔于天空,活动又极富规律可循,来去有固定时间——春分以后自南向北,秋分以后自北向南;鱼和雁就成了古人想象中最优秀的邮递员。信可以传达讯息,负载情感,雁自然成了送信传情的工具,诗人往往借用雁或直书、或暗示,来抒发游子、思妇的离愁别绪以及思念之情: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杜甫《天末怀李白》)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沈如筠《闺怨》)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李清照《念奴娇》)

雁之所以为信使,与苏武的故事密不可分。有出处、有典故是“象”得“意”的一条路径,“物”因人而含情,“象”因“事”而获“意”,如鲲鹏之于庄子,香草美人之于屈原,菊之于陶渊明。前人、故事建立了“象”与“意”的联系,这种联系为后人沿用,在沿用中得以强化,就形成了意象。后人的沿用本身是对前人建立的“象”与“意”联系的认可,“象”与“意”的联系又是建立在对“象”特点的充分把握之上的。雁成为信使,与它能在交通不便的时代自由、远距离飞翔有关,更与它迁徙时南北往返、时间固定、有规律可循相关。在古人的世界里,雁有“信”的思想品德,书信值得托付。正如古人称鸡为“五德之禽”,其一便是“守夜不失时,天明报晓,是信德”。可见,雁成为信使,既源于《后汉书·苏武传》,还源自雁飞翔、守信的特征。

漂泊雁

雁作为候鸟,一年之中,南北往返,迁徙不定,四处漂泊。人们就将雁和流浪游子联系起来。唐代称流动的民户为“雁户”,如“洛苑鱼书至,江村雁户归”(刘禹锡《洛中送崔司业》)。古代社会,人们或去边塞戍守,或赴都城赶考,或为官流转,或游贾四方,或因战争离乱,主动或被动地生出许多游子。诗人便借雁来表达游子不知归宿、无所凭依的孤獨寂寞与悲凉无奈。

借雁写自己的漂泊之苦,如: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白居易《自河南经乱》)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高适《别董大》)

借雁写别人,多见于送别诗,以雁营造凄凉氛围,写被送者的孤苦,借以表达送人者的恋恋不舍之情与不得不分的浓重悲凉。如:

“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李颀《送魏万之京》)

“荒城背流水,远雁入寒云。”(郎士元《送别钱起》)

“人随鸿雁少,江共蒹葭远。”(韩愈《送湖南李正字归》)

“去雁远冲云梦雪,离人独上洞庭船。”(李频《湖口送友人》)

写人生如寄的生命感悟,

如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和子由渑池怀旧》)。游子漂泊的羁旅孤苦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情感体验,而苏轼将鸿雁的抒写提升到生命层面。这里的人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故乡的游子,更是以宇宙为逆旅,漂泊于天地时空的生命游子。面对宇宙的无穷与人生的短暂,宇宙的永恒与人生的偶然,在飞鸿雪泥的隐喻中,苏东坡抒发出对人生浓浓的悲凉之情。在《卜算子》中他写道“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不仅是他傲岸、自甘寂寞的独立人格的体现,更是他深沉浓烈的生命孤独体验的叹喟。

为了强化情感的浓度,诗人又选择孤雁去写,孤雁是漂泊的失群之鸟。如:

“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李商隐《春雨》)

“乡心正无限,一雁度南楼。”(赵嘏《寒塘》)

“碧云日暮无书寄,寥落烟中一雁寒。”(范成大《鹧鸪天》)

借大雁传达孤独感依然建立在雁的特点之上。一年之中,雁南北往返,迁徙不定,四处漂泊。安土重迁的古人在雁的迁徙漂泊中,联系到人在流寓四方的漂泊中的孤独与凄凉,进而上升到生命的孤独感,抒发人生如寄的感伤之情,这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生命体验。如果说,传书雁的意象是建立在大雁飞翔与守信的特点之上的话,那么漂泊雁强化的是大雁迁徙的特点。更多时候,诗人之所以选择孤雁,是因为雁是一种极有组织性的鸟,飞行时呈“一”字或“人”字,被称为“雁阵”,失群之后,孤单就被强化,所以大雁的“孤”是不同于其他动物的失群的。可见,意象不同的“意”是源于“象”不同的特点,“象”的多个特点,是一个“象”有多个“意”的根源。比如月意象,月距离地面很高、月色皎洁的特点,被赋予人格高洁的“意”;月阴晴圆缺的变化现象,被联系上人间的悲欢离合;月光照亮广阔的大地,既有他乡,也有故乡,月承载了思乡之情,还被分为故乡月和他乡月;月亘古不变的特点,被古人分成“古时月”和“今月”,对照着人世沧桑变化。

边塞雁

边塞题材的诗词,通过大雁刻画边塞风光: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卢纶《和张仆射塞下曲》)

“破讷沙头雁正飞,鹈泉上战初归。”(李益《度破讷沙》)

“如今年老无筋力,犹倚营门数雁行。”(令狐楚《少年行》)

“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温庭筠《苏武庙》)

“猎马千群雁几双,燕然山下碧油幢。”(张仲素《塞下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范仲淹《渔家傲》)

中国古典诗词中的边塞,大多指的是与北地少数民族政权对抗的地方。雁向北迁徙时,地域较广,最远可达西伯利亚,选用雁,就能体现出北地边塞的地域特征。雁在此处成了一个富有边塞地域特征的动物,古人有“塞雁”“胡雁”之说。其次,雁飞行高度较高,选用雁就能在诗词之中营建出一个广阔辽远的空间,凸显“天苍苍,野茫茫”的异域风光,同时大空间、大画面有利于抒发边塞诗歌保家卫国的豪迈之情。雁作为抒豪情的壮美意象,是雁意象在中国文学中最早的用法,始见于《诗经·小雅·鸿雁》中的“鸿雁于飞,肃肃其羽”。《毛诗序》说“《鸿雁》,美宣王也”,是将其看作是一个壮美意象的。

当然,边塞题材中有一类通过写边塞环境的恶劣、生活的艰辛,传达边地将士思家思亲的悲凉之情。这与使用大雁营建出的广阔辽远空间并不矛盾。抒悲凉之情的诗作,所营建的空间越大,越能构成对个体孤独生命的挤压,悲凉的情感也就越深沉,这是诗人惯用的手法,如:“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万里悲秋常作客”“暮霭沉沉楚天阔”。边塞诗中选择雁意象,核心是对大雁迁徙,能北至西伯利亚,具有地域特征的把握,也出于大雁飞行高度高,便于呈现开阔空间的考虑。

悲秋雁

用雁以明时令,写秋景,有时抒悲秋情怀,也是诗人常常采用的写法,如: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李白《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杜牧《九日齐山登高》)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李商隐《霜月》)

“早雁忽为双,惊秋风水窗。”(李益《水宿闻雁》)

将“悲秋雁”单独列出,还可以区别诗词中的“燕”意象。大雁与燕子都是候鸟,而诗人更多地将燕子和春季联接,用燕以明时令,写春景,写春来万物富于生机的喜悦,写春去美好时光消逝的怅然。写春景用燕而不用雁,主要源于燕子体型小,富有灵动之气,又与人类生活的距离较近。相对而言,大雁却有一对沉重的翅膀,也很难与人类近距离接触。小燕子翩翩飞舞,忙碌的身影极富动感,飞行高度较低,在诗词中构筑的画面空间不大,都有利于抒写诗人们春来喜悦的柔美之情。惜春情怀,根源于人对美好将逝的感知,是一种由喜而生的悲,显示出诗人们敏感纤弱的内心世界。春光将逝,美好不再也只是一种淡淡的怅然,远没有悲秋时面对万物凋敝,想到生命终止时所具有的深沉悲怆。故而,写春来的喜悦、春去的怅然,诗人们往往会选用燕作为传情之物。

悲秋使用雁意象,充分抓住了大雁在秋季迁徙的时间特点。另外,大雁的鸣叫声也饱含着凄凉况味。更多的时候,悲秋雁与雁意象的其他用法相重叠,但悲秋会成为一首诗词情感的背景或底色。将“悲秋雁”单独列出,有利于我们认识雁意象在情感上的主要指向——悲情。可以说雁主要是以悲情的载体而出现的,如写离愁别绪的传书雁,写游子悲苦的漂泊雁。即使是边塞雁,固然壮,有时也难免含一些悲的成分,形成悲壮的情感基调。

一首诗中的雁意象,我们不能截然划入上述分类的其中一种,它往往同时含有多种情感指向。这体现出了诗词中意象所生成的情感具有复杂性、涵混性的特点,一个意象可以同时兼具幾种情感指向,从而开拓了诗词传达情感的空间。如范成大《鹧鸪天》中的句子“碧云日暮无书寄,寥落烟中一雁寒”。其中的雁意象既指向了肃杀的秋季,也指向了雁为信使,自己却无书可寄的伤感,还指向了游子漂泊的孤独。

诗人的创作与读者的阅读本来是建立在诸多文本之上的,前人的文本成为诗人创作和读者阅读的背景。一个意象被一用再用,“象”与“意”的关系被固定了下来。一“象”多“意”,创作与阅读中,根植于前人的文本背景,多“意”涵混。学者叶维廉说“几乎每一个字的出现,都不是全新独立的;它的出现必然是重复而多意的”。每一个字都如此,更何况是意象呢?他又说:“文、句是一些跃入庞大的时空中去活动的阶梯。诗不是锁在文、句之内,而是进出历史空间里的一种交谈。”“诗人写下一句诗,他已经活动在这个空间里;我们说一句话,已经呈现出我们历史的根源。但我们也知道,一首诗的文、句不是一个可以圈定的死义,而是开向许多既有的声音的交响、编织、叠变的意义的活动。”这也恰恰说明了意象的涵混性生成的原因。

爱国北雁

南宋词人生活的时代,国土大片沦丧,政权风雨飘摇,他们抓住雁迁徙的特点,将雁引入到抒发爱国情、报国志的题材之中,赋予了雁新的富有时代特征的意义。他们写雁又大多将雁和北地联系起来,写北雁,或抒写对北地国土沦丧的痛心,或抒写收复失地、重振国威的激越,或抒写怀才不遇、壮志难酬,不能参与收复国土的战争的愤懑,或表达对统治阶层的失望。

戴复古的《贺新郎·寄丰真州》中写道:“木落山空天远大,送飞鸿北去伤怀久。天下事,公知否?钱塘风月西湖柳,渡江来百年机会,从前未有。唤起东山丘壑梦,莫惜风霜老手,要整顿封疆如旧。”北去飞鸿,可至宋人沦丧之北地国土,而人不可至,故而“伤怀久”。“送飞鸿北去伤怀久”,寄托了词人怀念中原沦陷区的情感,显示出对国家命运的关注,对收复中原、统一祖国的渴望。一腔爱国之情、报国之志喷涌而出,真挚感人。

刘克庄在《贺新郎·送陈仓部知真州》中写道:“多少新亭挥泪客,谁梦中原块土?算事业、须由人做。应笑书生心胆怯,向车中、闭置如新妇。空目送,塞鸿去。”将去之塞鸿,可至北地,而自己却不能随之同往,壮志难酬之叹,尽含其中。他在《贺新郎·九日》中写道:“若对黄花孤负酒,惜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选用飞鸿意象,以凄凉之景衬托凄凉心怀,目送北去飞鸿,其笔法与他的《贺新郎·送陈仓部知真州》如出一辙。再如他的《忆秦娥》:“梅谢了,塞垣冻解鸿归早。鸿归早,凭伊问讯,大梁遗老。浙河西面边声悄,淮河北去炊烟少。炊烟少,宣和宫殿,冷烟衰草。”词人再一次借北归之雁,将江南、河北联系在一起,借沦陷区人民对北归之雁的询问,传达了词人对统治者无意收复失地的愤懑之情。“凭伊问讯,大梁遗老”,其实也就是陆游所说的“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显示的是对沦陷区人民的关注。刘辰翁在《兰陵王·丙子送春》中写道:“春去。最谁苦?但箭雁沉边,梁燕无主。杜鹃声里长门暮。”词人直接用中过箭落在边远之地的飞雁,喻指被元军掳走的宋恭宗和太后一行。

“国家不幸诗家幸”,特殊的时代给诗人提供了特定的关注题材。“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这又是文人勇于承担历史使命的传统。两宋积贫积弱,异族政权虎视眈眈,表现在文学作品中,就是爱国主义作品的大爆发。诗人抓住大雁能到达北地的特点,借以表达强烈的爱国之情,赋予了大雁具有时代特征的新“意”。可见,意象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发展的。在发展中,“意”逐渐丰富起来,形成多个“意”的叠加。并且一“象”多“意”中的一“意”,被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富于鲜明的时代性特征。

遗民南雁

南宋灭亡之际,宋末元初之时,在朝代更迭时期,诗人们更是在雁的身上赋予了自己的一腔遗民心志,对旧朝的留恋思慕,对新朝的不予认同,强烈的复国梦,永存的爱国心,都借雁的形象,进行着一次次彻底的宣泄。

文天祥的幕客邓剡在被俘过南京时作的《唐多令》中写道:“说兴亡、燕入谁家。唯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南来无数雁”当是词人的“旧时相识”,“和明月、宿芦花”是雁的流离,也是失去最后一块根据地后,无所归依的南宋遗民的隐喻。亡国之痛、无可奈何之情,充溢全词。再如词人张炎,也借南雁写这种遗民情怀,并且由此获得张孤雁的美名。元代孙齐的《至正真记》记载:“张叔复尝赋《孤雁》词,有‘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人皆称之曰‘张孤雁。”为他博来美名的是《解连环·孤雁》,这只离群的孤雁,在“沙净草枯”的悲秋时节,形影相吊,无限凄凉。群雁飞行,或作“一”字,或作“人”字,这即是“书”。孤雁不能成“字”,也就不能成“书”,故有“写不成书”之句。书又为书信,雁又是信使,欲寄何种相思?“残毡拥雪,故人心眼”,此句用了苏武牧羊之典,原来要传的是苏武的满腔忠怀。眼前一点孤雁,苏武万种情怀,妙合一处,可谓一只孤雁传忠情。苏武之情,词人之思是也。“玉关重见”,雁的北地重返,未尝不是词人渺茫的希冀。张炎是抗金名将张浚之后,宋的灭亡对词人而言,既是国破,也是家亡。曾经的贵公子,现在的流亡人,便将这满腔遗民心志,都托付于孤雁一身。

明末清初的朱彝尊,身世与张炎相似,祖上做过明朝的丞相,明清易代,家境衰落,参加抗清活动,失败后四处漂泊。他的《长亭怨慢·咏雁群》,同样传达了这种遗民心志。这是一群南归的雁,它们“也只恋江南住”,但即使回到江南,也只会见到“败荷疏雨”,满目凄凉,也只能“又蘸凉波飞去”。雁一心向往的南方,早已不是旧时模样,那作为明朝遗民的词人是不是也同样如此?故国之思与现实无奈的沉重哀吟都在“又蘸凉波飞去”中抒发出来。

遗民观念是元朝与清朝早期凸显出来的思想意识,虽然中国在这之前就存在“五胡乱华”的历史,但异族建立中央政权,以汉族为主的中央政权被颠覆,给亡国赋予了新的东西。长期的历史演进,汉族成为中央政权的正统的观念,已深深植入人们的意识中,对少数民族建立的新政权不予认同是遗民观念产生的根源。

相对于前期诗人笔下写雁多与北地相联,多写北雁,这个时期的诗人写雁更多的是将雁与南地联系,多写南雁。究其原因,写北雁,有重新收拾旧河山之意。旧朝的覆亡,使得眼前的江山在他們的眼中,虽是旧朝的残山剩水,但毕竟“朱颜”已改,江山易主、天子易姓,这让他们十足伤心、十足绝望。元灭宋是由北及南逐步展开的,南方是旧朝的最后根据地。清灭明的过程也是从北向南的逐步征服,南方依旧是明朝的最后根据地。南宋与明朝的遗民,抓住了这相近的历史背景,用南雁倾诉着他们的遗民心志,对南雁的书写里充满了他们对旧朝的眷恋与思慕之情。遗民南雁的产生既是时代影响的结果,也是诗人对雁南北迁徙特征的把握。

终上所述,意象的一个源头是历史文化故事,情感的“意”是建立在“象”的特征之上的,是对“象”的特征的高度准确的把握;“象”的特征与“意”构成了联系,并在后人的沿用中被固定了下来。一个“象”具有多个特征,诗人们给不同的特征赋予了不同的“意”,一个“象”就有了多个“意”。创作与阅读的背景是诸多前人的文本,所以意象传达的情感、读者解读出的意象的情感就自然具有了涵混性。意象的涵混性,既开拓了诗人传情的空间,也开拓了读者阅读时的审美空间。意象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发展的,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有一个被丰富、被补充的过程。特定的时代中“象”被赋予了特定的“意”,意象具有鲜明的时代性特征。从某种意义上说,意象是动态的,它永远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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