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骏

2020年5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首次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是在当前国内外环境发生深刻变革的大背景下，推动我国开放型经济向更高层次发展的重大战略抓手。长期以来，国内国际双循环中的外循环主要通过海运完成进出口集装箱货物运输，全球各大集装箱班轮运输企业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本文基于全球知名智库埃森哲旗下的Seabury海运集装箱货物贸易数据库，全面梳理近年来我国海运进出口集装箱货类结构，并从中总结演变规律，从而帮助集装箱班轮运输企业把握市场机遇，更好地服务于我国经济外循环。

1 我国海运进出口集装箱货物贸易发展概况

自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我国对外贸易取得长足发展，海运进出口集装箱货物贸易亦受益于此。在出口方面：2001-2007年，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保持两位数增长;2008-2009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有所下滑;2010-2011年，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有所反弹;2012-2018年，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增幅保持在6.5%以内，表明我国出口贸易发展进入新常态;2019年，受中美贸易争端影响，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增幅降至1%左右。在进口方面：2009-2017年，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货量增幅保持在7.5%以内;2018-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货量连续下降，降幅分别为4.9%和0.5%。总体来看，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货量远远少于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见图1）。虽然当前我国出口贸易增速放缓，但由于进口贸易持续下降，我国海运进出口集装箱货量差额仍在不断扩大，由2010年的2 220万TEU进一步扩大至2019年的3 249万TEU，再创新高。虽然适度的贸易顺差有利于促进经济增长及夯实外汇储备，但长期巨额贸易顺差带来的过量外汇储备亦会对经济长期健康稳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在此背景下，我国自2018年11月起每年举办进口博览会，国内国际双循环中的外循环则进一步反映出我国对外贸易发展思路的调整：一方面，在保证我国农业等战略产业安全的基础上，不断扩大全球优质产品（包括优质技术）进口;另一方面，持续优化我国出口产品结构，淘汰落后产能，依托先进制造业，提高我国出口产品附加值和国际竞争力。通过调整对外贸易发展思路和优化外循环，使我国经济抗风险能力提升，经济发展韧性增强。

2 扩大优质产品进口

2.1 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货类结构

2015-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货量保持在1 400万TEU左右，年均增幅为1.5%，其中2017年达到1 539.7万TEU的峰值，此后有所下降（见表1）。工业消耗品、工业基础原材料、冷藏产品和化学产品等是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的主要货类，占我国海运进口集装箱货量的比例合计达到80%左右。从货量发展趋势看：由于我国废纸进口政策逐步收紧，自2017年以来，以林产品为主的海运进口工业基础原材料货量整体呈下行态势;海运进口工业消耗品、冷藏产品和化学产品货量则呈显著增长态势。

近年来，受美国等西方国家对我国实施高科技封锁政策的影响，我国高科技产品进口量有所下降。2015-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高科技产品货量年均下降0.3%;虽然整体降幅不大，但占海运进口高科技产品货量近60%的半导体产品货量年均下降3.0%，其中2019年比2018年下降12.8%，降幅显著。未来，随着我国科技实力的不断提升，西方国家会逐步放松对华高科技产品出口限制。

海运进口日用快消品和服装鞋帽货量总体呈增长态势。随着我国居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高端服饰需求获得显著提振。2015-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服装鞋帽货量年均增幅达到15.0%;但此类货物大多为奢侈品，货量规模很小。

2.2 工业消耗品

塑料和橡胶工业消耗品、纺织和皮革工业消耗品、工业半成品等是我国海运进口工业消耗品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进口工业消耗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5%。2015-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工业消耗品货量年均增长4.1%，其中：塑料和橡胶工业消耗品货量年均小幅增长3.2%;纺织和皮革工业消耗品货量年均下降2.0%;工业半成品货量年均增长13.0%，增幅远高于其他货类（见表2）。

纸制半成品、有色金属半成品、钢铁半成品和木制半成品等是我国海运进口工业半成品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进口工业半成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0%。2015-2019年，我国工业半成品主要子货类的海运进口货量总体呈增长态势，其中：海运进口纸制半成品货量占比近40%，年均增幅高达28.1%，远高于其他货类（见表3）。我国现已成为世界第一大纸制品消费国，并将全面禁止废纸进口。在此背景下，我国需要进口相关产业链上的替代品，从而导致我国纸制品进口量显著增长。当前我国进口的纸制半成品主要包括未经涂布的纸和纸板等，经涂布加工后即可制成各类印刷品。

从进口来源地看：我国海运进口的纸制半成品主要来源于东南亚、日本、韩国、中国台湾、欧地、北美等地区，从上述地区进口的纸制半成品占我国海运进口纸制半成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0%，其中，我国从东南亚地区进口的纸制半成品货量年均增幅高达66.2%（见表4）。近年来，基于人力成本考虑，我国和日本的造纸企业纷纷将生产线转移至东南亚地区，在当地完成纸浆加工后，再将纸制半成品出口至我国。由于造纸产业仍在持续转移过程中，未来我国自东南亚地区进口的纸制半成品货量仍有较大的增长潜力。

2.3 冷藏产品

肉类、水果和鱼类等是我国海运进口冷藏产品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进口冷藏产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5%。近年来，随着我国居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对进口优质冷链食品的需求与日俱增。2015-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冷藏产品货量年均增长19.6%，其中：肉类和鱼类货量年均增幅均超过25%，水果货量年均增幅超过10%（见表5）。值得关注的是：受非洲猪瘟疫情的影响，2019年我国肉类进口量达50.6万TEU，约为2017年的2倍。自2018年8月我国出现首例非洲猪瘟确诊病例以来，已有超过130万头病猪被扑杀。由于此轮非洲猪瘟疫情持续时间较长，防疫措施要求较高，我国生猪散养户已基本退出市场;而规模化的大型养殖集團在资金和技术方面具有显著优势，导致生猪养殖行业的准入门槛大幅提高。当前我国正处于推进生猪养殖行业朝规模化方向发展的进程中，通过进口方式弥补我国肉类消费缺口的现状可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从进口来源地看：我国海运进口的冷藏产品主要来源于欧地、拉美、东南亚、澳新和北美等地区，从上述地区进口的冷藏产品占我国海运进口冷藏产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0%，其中，我国从拉美地区进口的冷藏产品货量年均增幅高达31.6%（见表6），增长潜力巨大。

2.4 化学产品

有机化学产品、无机化学产品、颜料和染料、香料和调味料、洗涤剂等是我国海运进口化学产品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进口化学产品货量的比例合计约60%。2015-2019年，我国海运进口化学产品货量年均增长5.7%，其中：有机化学产品货量占比最高，在30%左右;香料和调味料货量年均增幅高达21.6%，远高于其他货类（见表7）。由此可见，随着我国居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与高品质生活相关的产品需求显著提升。

从进口来源地看：我国海运进口的化学产品主要来源于日本、韩国、中国台湾、东南亚、欧地和北美等地区，从上述地区进口的化学产品占我国海运进口化学产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0%（见表8），其中，从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进口的香料和调味料占我国海运进口香料和调味料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60%，年均增幅近30%（见表9），主要原因是上述来源地饮食习惯和口味与我国相近以及我国居民生活水平提升。

3 优化出口产品结构

3.1 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类结构

2015-2019年，虽然我国面临诸多外部不利因素，但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始终保持增长态势，年均增幅为3.0%，2019年突破4 700万TEU（见表10）。日用快消品、工业消耗品、机械零件及组件、化学产品、车辆及零件、服装鞋帽和整机设备等是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的主要货类，占我国海运出口集装箱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90%。近年来，我国出口产品结构呈现优化态势，出口产品附加值不断提升，具体表现为：海运出口工业消耗品货量占比下降;海运出口机械零件及组件、整机设备货量占比上升，且年均增幅较大;海运出口化学产品货量呈现高速增长态势，年均增幅高达6.1%;海运出口服装鞋帽货量总体呈下降态势。在上述主要货类中，海运出口服装鞋帽货量下降在一定程度上是我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向东南亚地区转移的结果。虽然服装鞋帽作为轻泡货在集装箱班轮运价体系中属于高运价货类，但由于我国产业升级和出口产品附加值提升的进程不会改变，未来我国海运出口服装鞋帽货量难以恢复到此前的高位。

除上述主要货类外，其他货类的海运出口货量近年来均保持增长态势。以高科技产品为例：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高科技产品货量比上年增长10.5%，其中半导体产品货量增幅高达56.0%，主要原因是华为、紫光和中兴微电子等半导体制造商近期成功打开部分发展中国家乃至发达国家市场大门。尽管如此，由于半导体产品货值很高，并不完全适合海运，导致其海运出口货量规模较小。

3.2 机械零件及组件

家用电器零配件和杂项零配件是我国海运出口机械零件及组件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出口机械零件及组件货量的比例合计达到40%左右。2015-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机械零件及组件各子货类货量总体呈现增长态势，其中：杂项零配件货量年均增幅最大，达到8.1%（见表11）。我国长期进口大量基础塑料（树脂）和林产品等原材料，从而为后续将其加工成各类零配件并再出口提供有力保證。总体来看，我国海运出口机械零件及组件各子货类货量占比较为均衡，可见我国作为制造业大国拥有较为齐全的工业门类。

从出口目的地看：我国海运出口的机械零件及组件主要流向欧美国家，出口至欧美国家的机械零件及组件占我国海运出口机械零件及组件货量的比例合计超过50%（见表12），表明欧美国家对我国制造业产品仍较为依赖。2015-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至主要目的地的机械零件及组件货量总体呈现增长态势。需要注意的是：在中美贸易战的过程中，美国加征关税的货类范围不断向民用必需品延伸，导致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至北美国家的机械零件及组件货量比上年有所下降。

3.3 整机设备

一般工业生产用机械设备和农业、采矿业机械设备是我国海运出口整机设备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出口整机设备货量的比例合计近60%（见表13）。2015-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整机设备各子货类货量总体呈现增长态势，其中：食品加工业机械设备货量年均增幅最大，达到13.0%，但其货量规模很小;纺织和皮革业机械设备货量年均增长9.3%，主要原因是我国服装鞋帽产业逐渐向东南亚地区转移，导致当地服装生产企业对我国纺织和皮革业机械设备的需求增长。

从出口目的地看：我国海运出口的整机设备主要流向欧地地区，出口至欧地地区的整机设备占我国海运出口整机设备货量的比例超过25%（见表14）。2015-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至南亚、东南亚和欧地等地区的整机设备货量年均增幅较大，分别为10.4%、10.0%和7.6%。由于美国对进口自我国的整机设备尤其是高附加值机电产品加征关税，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至北美地区的整机设备货量比上年大幅下降近20%。此外，我国海运出口的纺织和皮革业机械设备主要流向东南亚和南亚地区，出口至上述地区的纺织和皮革业机械设备占我国海运出口纺织和皮革业机械设备货量的比例合计近50%（见表15），其中出口至东南亚地区的纺织和皮革业机械设备货量年均增长14.9%，主要与近年来我国成衣制造和制鞋产业加快向东南亚地区转移有关。

3.4 化学产品

无机化学产品、有机化学产品、颜料和染料、药品、洗涤剂、香料和调味料、杀虫剂等是我国海运出口化学产品的主要子货类，占我国海运出口化学产品货量的比例合计达到80%左右（见表16）。2015-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化学产品货量年均增长6.1%，其中：洗涤剂货量年均增幅最大，达到14.4%。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我国洗衣粉行业经历了技术设备引进、消化吸收和自主创新的过程。如今我国洗涤剂出口量不断提升，说明我国洗涤用品行业已具备一定的国际竞争力。

从出口目的地看：我国海运出口的化学产品主要流向东南亚、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欧地等地区，出口至上述地区的化学产品占我国海运出口化学产品货量的比例合计为55%左右（见表17）。2015-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至主要目的地的化学产品货量总体呈现增长态势。受中美贸易战影响，2019年我国海运出口至北美地区的化学产品货量比上年大幅下降。此外，我国海运出口的洗涤剂主要流向东南亚、拉美、非洲、中东等地区，出口至上述地区的洗涤剂占我国海运出口洗涤剂货量的比例均超过10%，并且年均增幅均在10%以上（见表18）。由此可见，我国海运出口至新兴和发展中市场的洗涤剂货量保持较快增长，并且随着我国洗涤剂产品竞争力的不断提升，未来我国海运出口至上述市场的洗涤剂货量有望继续增长。

4 结束语

随着我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国内国际双循环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内我国应对错综复杂的内外部挑战的重要抓手，其中外循环更是我国在消化过剩产能和满足差异化进口需求方面的长效机制。通过回顾近年来我国海运进出口集装箱货类结构的演变，可以从中总结我国经济外循环的基本特点，从而帮助集装箱班轮运输企业把握市场机遇，继续为我国经济外循环作出更大贡献。

（1）第一循环 通过开展对外贸易拉动经济增长，促进居民收入水平提高，将居民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转化为对优质进口产品的需求。例如，我国居民对进口冷冻冷鲜产品的需求巨大，从而推动我国海运进口冷藏产品货量持续增长。

（2）第二循环 在我国产业结构逐步升级的背景下，培育完整产业链，积累产业技术，进口较为前端和初级的原材料，并经过技术加工形成具有更高附加值和更强竞争力的相关出口产品。例如，我国进口工业基础原材料和工业消耗品等前端产品后，经过技术加工形成相关产品零配件、整机设备等，从而提升我国出口产品附加值和出口企业利润率。

（3）第三循环 进口先进设备和技术，并通过消化吸收和自主创新，增强国产品牌的出口竞争力，从而实现从引进来到走出去的良性循环。例如，通过前期引进先进设备和技术，当前我国半导体和洗涤剂等产品已形成较强的出口竞争力。在此过程中，由于触及海外竞争对手的利益，我国可能面临来自发达国家的对华技术出口禁令，导致该循环的构建困难重重。盡管如此，只要我国坚持扩大开放和自主创新，攻破相关技术瓶颈，对华技术出口壁垒将逐渐消除，从而实现良性循环。

（编辑：张敏 收稿日期：2020-0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