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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杂剧《赵氏孤儿》对传统素材的继承与超越

2020-11-29李雯妍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130000

流行色 2020年5期
关键词:屠岸贾赵盾赵氏孤儿

李雯妍(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

《赵氏孤儿》是一部具有中国特色的经典戏剧,其中的故事情节大多取材于历史史实,《春秋》中已有对其故事端倪的只言片语的记载,《左传》中已出现部分人物和故事情节,至司马迁《史记·赵世家》已初具“赵氏孤儿”故事的框架,元代之前的文学作品中有关“赵氏孤儿”故事的部分也基本延续《史记·赵世家》中的记载。至元代作家纪君祥,其对传统历史素材多有继承,并在时间、人物、情节等诸多方面进行了艺术性的改造,使杂剧《赵氏孤儿》不仅成为一部成功的戏剧作品,更成为一部非常优秀的文学作品。

一、《赵氏孤儿》对传统素材的继承与创获

春秋时期,赵氏家族是晋国重要的卿大夫家族,几经盛衰荣辱,中途又经历过宗族的覆灭,而“赵氏孤儿”的故事大致就是从赵氏一族被晋景公诛杀——“下宫之难”这一历史事件演变而来的。《春秋》中对于此事有如下记载:

公元前607年(宣公二年):

秋,九月,乙丑,晋赵盾弑其君夷皋。①

此后在公元前538年(成公八年):

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②

在《春秋》中,我们并没有看到“赵氏孤儿”故事的原型,但能够发现“赵盾弑其君”一语正是“赵氏孤儿”故事的起点,赵氏与君主之间的矛盾为后来的故事埋下了伏笔。关于赵氏一族的覆灭,《左传》中给出了较为详尽的记载。在《左传·宣公二年》中主要记录了赵盾的相关事件:

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辟丸也。……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鉏麑贼之。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触槐而死。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其右提弥明知之,趋登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杀之。盾曰:‘弃人用犬,虽猛何为?’斗且出。提弥明死之。

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问其病。……既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问何故。对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大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

……初,丽姬之乱,诅无畜群公子,自是晋无公族。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適子而为之田,以为公族。③

晋灵公是一位昏庸无道的君主,暴戾骄奢。赵盾屡次进谏因而触怒君主,招来灾祸。晋灵公多次欲加害赵盾而未果:刺客鉏麑受命刺杀赵盾,因感其忠义,最后放弃刺杀,触槐而死;晋灵公想在赵盾觐见之时放出灵獒将其咬死,最终赵盾被提弥明救下。后来,赵盾外出打猎,在翳桑遇到一饿殍名灵辄,感念其孝心,送他饭和肉,救其一命。不久后,赵盾在宫中被伏,被一甲士所救,原来其正是为报当年一饭之恩的灵辄,最后赵盾成功出逃。在其族弟赵穿诛杀灵公后赵盾才回朝拥立新君,官复原职。

《左传·成公四年》:“晋赵婴通于赵庄姬。”④

《左传·成公五年》:“五年,春,原、屏放诸齐。”⑤

《左传·成公八年》:“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乃立武,而反其田焉。⑥

赵氏一族随着势力的日益强大而遭到了君主的猜忌,恰逢此时赵氏一族出现内乱,赵氏兄弟出面干预庄姬与赵婴的奸情,因此庄姬进献谗言污蔑赵同、赵括两兄弟欲谋反,二人由此被流放至齐。趁此机会,素来对赵氏一族嫉恨已久的晋公室旧支栾、郤二氏向晋景公出具伪证,由于君臣之间的矛盾,赵氏一族因此被诛杀,仅赵朔之子赵武随庄姬入宫而幸免于难,这便是史上赵氏一族被灭的“下宫之难”。后韩厥劝说景公,因赵氏曾有功于晋而被归还田邑,赵氏的卿族地位也由赵武继承,自此,赵氏复兴。

虽然《左传》中未提及赵武乃是赵朔的遗腹子,也非“孤儿”身份,但是 “赵氏孤儿”的故事雏形已经初显。直至汉代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赵氏孤儿”的故事才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司马迁在继承《左传》记载内容的基础上,又新增了一定的人物、情节,在一定程度上讲,可以说是作者的再创作。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韩厥具以实告。……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遂自杀。⑦

在《史记·赵世家》的记载中,晋灵公被刺杀后,赵盾复位。原本在晋灵公时期受到宠信的屠岸贾权势被减弱,便想要诛灭赵氏家族。韩厥知晓此事,为赵朔报信,而赵朔不肯逃走,只求韩厥为他留住赵家一脉香火。不久后,屠岸贾就擅自率领将士在下宫围攻赵氏,其族具灭。赵朔妻子藏于宫中,生下一男婴,取名赵武。为躲避屠岸贾追杀,赵朔的朋友程婴冒死将婴孩带出宫,与门客公孙杵臼设计以别人家的婴孩来代替赵氏孤儿,将真正的赵氏孤儿藏至深山。程婴出山,假意告发公孙杵臼藏匿婴儿,于是公孙杵臼及假的赵氏孤儿皆被杀。此后,程婴回到深山照顾婴孩,将其抚养长大。十五年后,韩厥将事实的真相告知晋景公,在晋景公的帮助下,程婴、赵武及众将军们一起攻打屠岸贾,赵氏孤儿大仇得报,程婴完成使命,选择自杀。在《史记·赵世家》 的记载中,“孤儿”赵武的身份已经确定,同时司马迁增添了程婴、公孙杵臼两个义士,使赵氏孤儿得以幸存。屠岸贾这一人物可以说是代替《左传》中的栾、郤氏等成为故事中的最大反派形象,正是因为他的迫害,赵氏孤儿的故事才由此展开。

元杂剧《赵氏孤儿》的创作依据主要来源于《史记·赵世家》,作者纪君祥在延续《史记》中基本设定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再度创作。

在时间方面,作者调整了时间线,使所有的戏剧冲突基本都集中在在灵公时代。《史记》中原本因赵盾“走死荒郊”,而又复归另立新君招致屠岸贾嫉恨为故事起点,后赵氏族灭,孤儿复仇,此间经历灵公、景公两朝。而在杂剧中,前期所有事件仅发生在灵公一朝,后孤儿复仇在悼公在位期间。作者有意将时间段缩短,使戏剧中的矛盾冲突更加紧凑,故事情节更显跌宕起伏。

在人物方面,作者新增了晋悼公、魏绛两位人物,删去了赵同、赵括、赵穿三位人物,又将晋景公改换成了晋灵公。作为本剧最大的反派人物形象,屠岸贾也由《史记》中“大夫”“司寇”的身份转变为权倾朝野的晋国大将军,与赵盾一文一武截然对立。除此之外,杂剧之中的程婴、公孙杵臼、韩厥等一系列的身份都有所变化。在《史记》中,程婴本是赵朔的友人,临危受命救出赵孤,在杂剧中他成为了赵家的门客,是受人赏识的草泽医生。为报驸马的知遇之恩,他冒死夹带出赵孤,并贡献了自己的儿子代赵孤一死,后又潜伏在屠岸贾的身边,等待孤儿长大,为赵氏一族报仇。公孙杵臼在《史记》中本是赵朔的门客,在杂剧中,他的身份变为因不满朝廷黑暗、奸臣当道而辞官归隐田园的年近七旬老宰辅,当程婴求助于他之时,他有感于屠岸贾的滔天恶行,更加被程婴牺牲一子的义举所震撼,最后决定假意藏匿孤儿,慷慨赴死。在《史记》中,韩厥本是被赵朔推举的友人身份,在杂剧中,他成为屠岸贾的下属,是他的觉醒和义愤,才使得程婴携带孤儿成功逃走,最后为了不让事情泄露而选择自杀。在这里,程婴的举动从《史记》中作为友人的义举上升到作为门客为报主恩的忠义之举;公孙杵臼从为履行为主家延续香火责任的门客,转变为心系天下、为了正义勇于献身的老宰辅形象,忠肝义胆,可歌可泣。韩厥也从单纯的友人形象转变为屠岸贾的手下,出于对正义的崇尚而放走赵孤的义士。这种对人物身份的改变与塑造更加突出了正面人物光辉的一面,反衬了以屠岸贾为代表的负面人物的残暴不仁的滔天恶行。

在情节设计方面,作者一方面移花接木,改变旧有情节,一方面又增添了新的情节,使得故事更添波澜。首先,在楔子中,屠岸贾便自报家门,自述与赵盾之间的矛盾并且几次欲杀赵盾未遂。其中鉏麑触怀、提弥明手劈神獒、桑之饿殍报恩的故事都见于《左传》《史记》,但其本是发生在晋灵公与赵盾之间的故事,这里作者将其转嫁到屠岸贾与赵盾之间,来充分突出二人不和的事实,为屠岸贾设计屠杀赵氏满门埋下伏笔。在楔子结尾处,将赵朔临死前托孤于韩厥变为托孤于公主:“待孩儿他年长后,着与俺这三百口,可兀的报冤仇”。⑧在第一折中,增加了公主托孤于程婴,自缢身亡的情节,又增加了韩厥为放走赵孤而自杀的情节。在第二折中,作者新增加了全城搜孤的情节,程婴为救全城婴孩,忍痛贡献出自己的儿子,并求助老宰辅公孙杵臼,与其商议将假意出首“赵孤”。第三折中,屠岸贾领兵上门为试探其究竟使程婴拷打老宰辅,并将程婴亲生儿子杀死在他面前都是作者新增情节。第四折中,作者一改程婴在深山中抚育赵氏孤儿十五载的情节,而变为程婴忍辱带赵氏孤儿投在屠岸贾门下,二十年过去,孤儿已长大成人。程婴将当年事具画到一幅画卷上,赵氏孤儿生疑询问,程婴才将当年事一五一十告知,孤儿悲愤具加,誓要报仇。在最后一折中,孤儿在晋卿魏绛的帮助下,手刃屠岸贾,赵氏一族大仇得报。作者也将程婴自杀的结局变为受享田庄的完满结局。

作者缩短了故事发生的时间段,改造旧有人物和情节,同时增加新的人物和情节,使得杂剧《赵氏孤儿》的面貌焕然一新,故事情节既充实又充满戏剧冲突,人物形象塑造更加丰满和立体,突出了人物的大忠大义。

二、《赵氏孤儿》对传统素材的超越

近代学者王国维曾高度评价杂剧《赵氏孤儿》:“其最有悲剧之性质者,则如关汉卿之《窦娥冤》,纪君祥之《赵氏孤儿》,剧中虽有恶人交构其间,而其蹈汤赴火者,仍出于其主人翁之意志,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也”⑨前贤的言论自是有其良苦用心,《赵氏孤儿》自然有着无愧于世界悲剧的素质,但其与西方悲剧理论并不能完全重合。真正贯穿其间,感人肺腑者,仍是剧中最为深刻的中国元素。

故事起因源于奸臣屠岸贾为了个人恩怨而谋害赵氏一族,最后欲斩草除根追杀赵氏孤儿,在搜捕过程中不惜牺牲全国小儿。屠岸贾的残暴行径令人发指,但最令人可悲的是,如此奸臣竟得到君主的宠信,从而手持大权。不得不说,正义与邪恶势力力量的悬殊使得众人的“救孤”行动注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故事的开头就为全剧奠定了悲壮而惨烈的基调,这种忠良与奸佞之间的殊死搏斗是全剧悲剧力量的起点。

在西方悲剧美学看来,“悲剧的实质,就是在于冲突,即在于人心自然欲望与道德责任或与仅仅不可克服的障碍之间的冲突、斗争。”⑩韩厥本是屠岸贾麾下将士,可目睹了屠岸贾的恶行,却也义愤填膺。在发现程婴私带婴儿出逃时,为其忠义之举所震撼,“你为赵氏存遗胤,我于屠贼有何亲?……你又忠,我可也又信,你若肯舍残生,我也愿把这头来刎。”⑪韩厥本是与此事不相干之人,完全可以独善其身,但自愿卷入其中,为“救孤”的行动贡献出一份力量,甚至是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老宰辅公孙杵臼也是如此,本可不问世事,安享晚年,但想起与赵盾同朝的情分,更是感于程婴的义举,出于对屠岸贾的弄权、黑暗政治的激愤而义不容辞,既然程婴肯舍亲儿,自己又怎会吝惜生命?无论在朝在野,公孙杵臼都称得上是贤臣义士。程婴在最初接受委托保护赵氏孤儿之时,完全是出于报恩的想法。但当屠岸贾扬言如果没有人出首赵氏孤儿,将要杀死全国“半岁之下,一月以上的小儿”之时,程婴便决定将自己未经满月的儿子假做赵氏孤儿赴死,“一者报驸马平日优待之恩,二者要救普国小儿之命。”⑫此时程婴的举动就不仅仅是为了营救赵孤,同时也是为了挽救更多无辜的生命。后来程婴忍辱负重,假意投靠屠岸贾,待孩儿长大,为所有人报仇。可以说,从程婴接受保护赵氏孤儿的任务这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已注定要蒙上一层悲剧色彩。程婴所做出的一系列举动都背负着异常沉重的精神压力,甚至是足够将一个人击垮的生命重创。他付出的不仅仅是生命的代价,更是长达二十年的精神折磨。为了一个孤儿,程婴、公孙杵臼、韩厥等人前仆后继,这种血淋淋代价的背后所折射出的不仅仅是坚毅沉着、视死如归的人格魅力,更是忠与奸、善与恶殊死搏斗的永恒的悲剧色彩。

王国维在《人间嗜好之研究》中说:“人生之命运,固无异于悲剧。”若说为救护赵氏孤儿而做出牺牲的一批忠义之士与奸佞势力的对决是全剧悲剧力量的起点,是自我选择下的舍生取义,那么悲剧力量的深化则来自于赵氏孤儿本身,这种与西方文学作品中的英雄相类似的命运悲剧给人以更大的情感冲击。

赵氏孤儿自出生便背负着家族被灭门的血海深仇,是无法选择的的人生悲情,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悲剧。在剧本第二折中便有唱词道:“这孩儿未生时绝了亲戚,怀着时灭了祖宗,便长成人也则是凶多吉少。”⑬他生而为赵氏子孙,却是唯一血脉,本不应存活世间,幸得周围义士拼死护住其性命。他本是赵氏孤儿,背负着家族复仇的使命,却认贼作父,懵懂二十年。当程婴以一副画卷点醒赵氏孤儿,将当日家族灭门惨案一一告知于他,便如晴天霹雳,颠覆了二十年来的所有认知。第四折的唱词唱道:“听的你说从初,才使我知缘故。空长了我这二十年的岁月,生了我这七尺的身躯。原来自刎的是父亲,自缢的咱老母。说到凄凉伤心处,便是那铁石人也放声啼哭。”⑭

虽然剧中对赵氏孤儿得知真相后的心理活动着墨不多,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纵是仇人,屠岸贾毕竟也对其有养育之恩,赵氏孤儿怎会不陷入恩情与仇恨的双重矛盾之中?在得知自己真正的亲人都早已死去,曾以为的亲人竟是罪魁祸首,这一次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又是怎样的心灵打击?这对他来说,无论能否成功复仇,这些经历既是难以摆脱的道德困境,又是一生都难以磨灭的惨痛的精神记忆。元刊本《赵氏孤儿》并没有明确交待复仇的结局,明刊本则是以成功复仇的大团圆结局收尾。我想无论是哪种结局,都不会减少剧作的悲剧意蕴,因为这种悲剧力量早已与赵氏孤儿本身融为一体,存在即悲剧。

在作品中,无论是忠奸对立的殊死搏斗,还是报冤复仇、矛盾重重的情节展开,皆是我国自古以来人文传统的流露映射,是一种跨时代的精神意义的传承,作品的悲剧力量也随之得到升华。王国维先生在《宋元戏曲史》中写道:“彼但摹写其胸中之感想,与时代之情状,而真挚之理,与秀杰之气,时流露于其间。故谓元曲为中国最自然之文学,无不可也。若其文字之自然,则又为其必然之结果,抑其次也”⑮“自然”二字,最能体现元曲之特质,即是其对于时代情状、伦理精神、人文意蕴的真实阐释。

自《史记》以来,“赵氏孤儿”的故事千百年来广泛流传,并且得到不同形式的演绎。这份来自于中国传统社会的普遍认同正是基于道德认同的文化心理,故事得以被不断重述的核心价值正在于其中展现了传统的忠烈节义的民族品格,这种精神上的文化认同正是故事流传的内在动力。

唐代诗人李白曾写下“提携袴中儿,杵臼及程婴。立孤就白刃,必死耀丹诚”这样的句子表达对二位英雄的敬意。南宋时期,国运飘摇,抗金北伐的将士们大多命途多舛,结局凄凉。辛弃疾感慨韩侂胄身世,作词《六州歌头》予以赞颂:“君不见,韩献子,晋将军,赵孤存。千载传忠献,两定策,纪元勋。”文天祥《无锡》诗云:“英雄未死心为碎,父老相逢鼻欲辛。夜读程婴存赵事,一回惆怅一沾巾。”可见文人们深感历史,并结合当代背景与自身际遇从中获取精神力量。

在元杂剧《赵氏孤儿》中,作者对传统故事进行了艺术化的加工,使故事在悲剧冲突中,内在精神得到更深层次的高扬。由宋入元之际,遗民文人经历了山河破碎、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在《赵氏孤儿》的演出中得到了极大的精神鼓舞,义士们守护孤儿的壮举代表着一种精神理想,守护孤儿正是守护一份正义,于是“存赵孤”俨然成为了他们心目中执着的理想,虽可望而不可及,却实是一种文学上的精神慰藉。我们可以想见,一部作品的经典性正在于被不同时代予以不同解读,从而焕发出永恒的生命力。直至今天,我们仍有感于《赵氏孤儿》的创作,作品中无论是对于赵氏孤儿本身悲剧命运的深刻描绘,还是其中所蕴含的民族气节与伦理写照,都深深感动后世,予以当代读者以精神滋养,从而散发着永恒的艺术感染力,深远而伟大。

结语

元杂剧 《赵氏孤儿》 主要取材于 《左传》 《史记·赵世家》,是对于一段历史故事的文学性创造,从而将传统素材演绎出全新的艺术价值。作者将传统的精神价值取向与永恒的悲剧性魅力贯穿在剧中,成就了一部凝聚着中国古典悲剧艺术精华的不朽之作,历久弥新。

注释:

①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5:650.

② 同上,第836页。

③ 同上,第655-665页。

④ 同上,第819页。

⑤ 同上,第821页。

⑥ 同上,第838-839页。

⑦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1:1782-1785.

⑧ 纪君祥.赵氏孤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3.

⑨ 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北京:中华书局,2016:116.

⑩ 别林斯基.戏剧诗.古典文艺理论译丛[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138.

⑪ 纪君祥.赵氏孤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7.

⑫ 同上,第21页。

⑬ 同上。

⑭ 同上,第35页。

⑮ 同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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