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智瀛 张希睿

内容摘要：殷健灵的儿童小说以刻画少女的成长历程见长，其少女形象的年龄下限较低，大多集中在对青春期早期——小学中高年级女孩的成长表现上，在这一时期，与同性的相处和交流是女孩人际交往的主要内容。此时同性之间的情谊不仅是超越男女之情的存在，也是女孩走出家庭，形成独立人格的重要途径。殷健灵以“青春摆渡人”的姿态进行儿童文学创作，在她的少女小说中，除了有作为成长陪伴者的同龄女孩，还有作为精神导师的年长女性，她们都在少女的成长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在不同的方面影响着少女的成长轨迹。

关键词：少女成长 女性形象

儿童期是幼儿期与成人期之间的过渡时期，随着女孩年龄的增长，她将走出作为社会结构单个细胞的家庭，与更多的人建立联系，并在他者的关照下完善自我的主体意识，正如日本的儿童文学批评家石井直人在对儿童文学中“成长故事”类型的定义中认为的：“成长故事”中的主人公是拥有一种立体的纵深人格的个性人物，主人公经验过的事情，会在心灵深处积蓄起来，促进自我的形成。在这一过程中，与同性的相处和交流能够打开探索内在自我的钥匙，也是探索如何保持自我内在与外在的平衡，建立“自我同一性”道路的必经之路。

一.镜像关系

互为镜像关系，是殷健灵笔下女性友谊最常见的一种，镜像作为一种隐喻的存在，象征着少女必须通过他者来确认自我的存在，这样的关系多体现在同龄的女性朋友身上，这样的朋友在作品中往往与主人公并排放置，她们有些有着相似的经历，有些互为补充并相互照应，在对方的经历中完善对自我的认知。在小说《安安》中，鹞子和安安都是父母外出打工的留守儿童，和爱哭包鹞子相比，安安的性格看起来更加乐观开朗，当母亲乘大巴去城里务工时，她不像朋友鹞子那样追着车边跑边哭，而是强行地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甚至安之若素地回答邻居关于安安母亲去向的询问，安安习惯了在困难面前保持坚强，而压抑心中脆弱的情感，特别是当小狗铁蛋死后，安安不得不和年迈丑陋的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安安的内心更加的失衡，她甚至当众扯谎说自己放过风筝，并将当众出丑的缘由迁怒于外婆，直到鹞子的奶奶突然去世，安安亲眼目睹了鹞子一落千丈的境遇，这才开始珍視起在自己身边默默对自己好的外婆。

在成长的过程中，少女常常会因自我与外界的分离而惶惶不安，此时她们更愿意找到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通过观察对方来确立自己的存在，正如《月亮茶馆里的童年》中，天米和廖廖所拥有的一致想法那样：“她们喜欢班上大多数人，但有时需要一种更亲密的友谊，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会有安全感，觉得自己很强大。”正是因为双方互为成长的镜像，所以当两个人的友谊一旦有第三者的介入则意味着少女会因失去对照影像而会产生不平衡感，从而造成短暂的同一性混乱。在《晓悦的心事》中梅梅也因为晓悦与海蓉的关系亲近而心生间隙，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海蓉曾误会梅梅弄坏了自己宝贝的电子手表，伤心又懊恼的梅梅决定去向班主任李老师解释清楚，却在路上碰见了补习归来的晓悦和海蓉，三个人当面说清了之前的误会与心结，终于又言归于好，当少女们从互为镜像的二元小世界中走出来，以更加开阔的胸怀面对人事时也就意味着成长。

二.成长的推动力

莫迪凯·马克思在《什么是成长小说》中认为，“成长小说展示的是年轻主人公经历了某种切肤之痛的事件之后，或改变了原有的世界观，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或两者兼而有之。这种改变使他摆脱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终把他引向了一个真实而复杂的成人世界。”成长的过程充满了困难与艰辛，殷健灵始终关注着少女身心各方面的成长，她通过对少女们之间美好友谊的展现，将成长中的苦难转化成爱的升华。无论是具有个人亲历性的写实性作品，还是创造出“第二世界”的幻想小说，女孩之间的友谊都是化解困难，促进自我意义达成所形成的成长推动力。

在《安安》中，安安在母亲去城里打工之后一直寄食在明珠阿姨家，然而明珠阿姨的儿子大石却无法接受安安与他们一家同桌吃饭，安安为了让远在城里的妈妈放心不得不编造谎言，而自己则默默忍受着不公平的待遇，好朋友鹞子在知道了安安的情况后，经常来陪伴安安并将家里做的食物拿给她分享。对于留守儿童安安来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与她日夜相伴的小狗——铁蛋的惨死，而鹞子则在安安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一直支持陪伴着她。相比爱哭的鹞子，安安一直是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她会买零食来哄想爸妈的鹞子，在鹞子最伤心的时候将自己珍藏的娃娃送给她，并在鹞子即将离开时完成了她想放风筝的愿望，正是由于友谊的温暖，留守儿童安安和鹞子才能在碧瑶快乐地度过她们的童年时光。

儿童成长小说中经常会出现关于“出走”的描写，儿童常常会通过出走这一方式表达对成人世界秩序的反抗和确立自我独特的存在价值，在殷健灵的小说中也时常将友谊的书写，放在“出走”这一内容上来表现。《哭泣精灵》中，米粒儿的父母婚姻破裂，年幼的米粒儿无法一个人承受家庭破碎的痛苦，只能让精灵丁冬带她逃离现实去另一个幻想中的世界，直到她发现好朋友兜兜也面临着同样的苦恼，于是二人决定一起出走来阻止父母的分开，她们在花光了身上的钱之后还遭到了街上小混混的恐吓，米粒儿和兜兜深刻体会到双亲所给予的爱的可贵，最后兜兜一家重归于好，而米粒儿也在彻底认清了现实之后，坦然接受了父母的离异。《月亮茶馆里的童年》里天米和麦穗从小一起长大，在叫宝野的这个地方，她们共同经历了充满欢笑和泪水的成长，在面临长大而即将分道扬镳时，她们决定一起去一次那座仿佛近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的十字山，这既是两个人心中一直守护的秘密也是一个约定，然而她们花了一天的时间也还没走到十字山山脚下，这个约定的无法实现就好像是童年时的美梦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天米和麦穗以及同班的闵多在无奈地返回时都流下了眼泪，三人在悲伤的共情中获得了心灵的成长。

三.成长的启悟者

在殷健灵的少女成长小说中，有许多作为“青春摆渡人”化身的人物，并且大部分都是女性，她们与成长中的少女具有更加密切的联系，能够像朋友一样体会女孩们的心情并且与她们平等相处，她们同时也是作者表达对少女关心与爱意的理想的化身，在成长过程中起着引领和启悟的作用。

启悟者分为两种，一种是智慧的启悟者，她们大都成熟而美丽，具有洞悉少女精神世界的智慧，并以宽容和友爱的方式呵护少女的成长。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时常会将对母亲的依恋与爱投射到年长的女性身上，希望得到她们的关爱和认可，在幻想小说《纸人》中丹妮是苏了了心灵意象的化身，她成熟而美丽，居住在只有苏了了才能看见的灰楼里，无论苏了了在生活中遇到了难解的烦恼，她都会与苏了了进行零距离的心灵对话抚慰她惶惑不安的心，直到苏了了能够独立面对生活中的问题。而与幻想世界中的丹妮相对应的，是现实世界的木溪，木溪在苏了了班上代课，是一位极具魅力的女老师，她“看住你的时候，常常是微笑的。她用充满激情的声音讲课，她的声音像阳光下清澈的湖水泛着金色的粼光。”苏了了对木溪非常着迷，觉得她像自己的妈妈一样端庄优雅，但不同的是妈妈很少直白地表露感情，而只是一味地关心自己的学业，因此在苏了了心中，木溪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她偷偷将花束放在木溪家的门上，甚至将木溪的画像偷偷藏在枕头下面，而木溪除了在学习上积极地鼓励她，还对这份情感做出了正确的回应，帮助苏了了化解了与母亲间的隔阂与矛盾。相似的人物还有《安安》中的史兰，她从小在洛杉矶长大，学习社会心理学专业，因到碧瑶来进行社会调查而借住在安安家，史兰不仅有很高的学识而且热情开朗，和安安一家相处的十分融洽，她总是认真地听安安讲话，像朋友一样互相谈心，她看得出安安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颗敏感而又倔强的心，于是，她愿意同安安一起想办法找出杀死铁蛋的凶手，并在她的帮助下，安安原谅了抛弃自己的父亲，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还有一种启悟者，她们以自身的人生经历作为引导，少女们在和这一类人的相处和了解中获得人生的启发。如描写少女妈妈的成长小说《橘子鱼》中，作家夏荷自己曾经有过未婚早孕的经历，她性格中的友好和善于倾听赢得了问题少女艾未未十足的信任，因此当不幸发生时，夏荷毫不犹豫地选择陪伴在艾未未身边，帮助她渡过人生艰难的关卡。曹文轩曾在《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中谈到：“面对丑陋，面对真实，这是成长小说区别于一般儿童文学的地方。”在与成年同性的相处交往中，也无意间给少女打开了一扇成人世界的窗口，这个窗口中有时会有少女一时无法接受也不能够理解的事情，《白鸽子的梦》里菲儿的爸爸将自己的学生舒曼介绍给菲儿认识，两人成为了朋友之后，菲儿发现在家总是忍受憋屈和寂寞的父亲在舒曼这里才能露出难得的笑容，一边是母亲的冷漠和不善沟通，一边是父亲与舒曼的情投意合，这让菲儿十分的痛苦和纠结，在一次伤心的吐露之后，舒曼无法面对自己心中的愧意，于是下定决心离开，而那封告别信却被菲儿无意中读到，小小年纪的菲儿无法理解大人世界无奈与辛酸，但人们心中的善意却像是白鸽子在空中划过的雪白翅膀一样，总能牵引出一连串美好的梦。又如《月亮茶馆里的童年》中的艾云，她大龄未婚受到了当地人们的非议，但她的温柔大方却赢得了天米和麦穗的好感与尊重，她们三人曾一起结伴去城里，却因为邂逅了教导主任闻家和而牵扯出了艾云的一段不为人知的情史，这使得艾云最后不得不调离原岗位，在天米的心里始终认为艾云没有人们说的那样坏，但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成人世界复杂的情感造成了她心中的疑问，也加深了她对艾云的同情。

殷健灵的少女成长的小说，以独特的温情态度叙写了少女在成长道路上的跌跌撞撞，女性间的友谊对成长中的少女来说不仅是一路上的相互扶持，更是永恒的爱的传承，这种爱是成长的动力，也是成长内在的精神生命。

参考文献

[1]朱自强：《儿童文学论》.山东：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5：144

[2]梅子涵等：《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新蕾出版社，2001.9

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殷健灵成长小说中的少女形象研究”（项目编号：201810418005）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赣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