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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压力感与抑郁: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模型

2020-11-26李强强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量表个体因素

李强强

(同济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200092)

一、问题提出

大学时期是个体青春期之后逐渐走向成熟的关键时期,也是个体心理状态发生重大变化的重要时期。因此,大学生群体的心理健康及影响因素一直是研究者关注的热点。抑郁作为反映个体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标,也是大学生群体最常见的心理问题之一。流行病学研究表明,大学生抑郁发生率高于一般人群,我国大学生抑郁发生率为13.25%~79.90%,而一般人群仅为5%~6%。重度抑郁不仅会影响大学生的学习效率、人际交往,严重者甚至会出现自杀意念或行为[1]。因此,大学生群体抑郁情绪产生及发展的影响因素一直是探讨该群体心理健康问题的重要切入点。

以往研究表明抑郁会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其中压力性事件是重要的环境变量[2]。大学生群体可能面临多种压力,如家庭压力、学业压力、人际冲突、就业压力等。多种压力源不仅会使大学生群体压力感增强、睡眠质量降低、同伴关系糟糕、学业水平下降,也会导致其自尊和自我效能感水平降低,甚至导致其产生抑郁症状。已有调查研究发现,从不同年级的压力分布整体来看,本科生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学习压力、生活压力、发展压力和社交压力都显著大于研究生。在本科生中,大二年级学生总体心理压力最大,其次为大三年级,大一年级和大四年级[3]。因此,压力感(stress)可能成为诱发大学生抑郁的重要风险因素。

睡眠质量也是抑郁的重要影响因素,压力感会降低个体的睡眠质量[4],因此,本研究在探讨大学生压力感与其抑郁之间关系的基础上,欲进一步揭示睡眠质量在二者关系中的中介作用。通过压力感与睡眠关系理论模型发现,压力增加不仅干扰睡眠生理机制,且更有可能诱发如焦虑等消极情绪,进而影响个体的睡眠质量[5]。同时,实证研究证实压力感越高,个体的睡眠体验就会越差[6]。而睡眠不足或睡眠质量差不仅会导致个体日间的认知功能受损,也会使个体体验到更高的疲惫感,进而诱发个体的抑郁情绪。已有研究发现睡眠质量是其他因素造成个体心理社会适应不良的近端因素[7]。于旭宝等人(2019)一项针对中国大学生睡眠质量与抑郁情绪关系的元分析表明睡眠质量差的大学生患抑郁的危险性是睡眠质量较好大学生的2.128倍,睡眠质量差可能是造成大学生抑郁的因素。由于大学生不注意休息,经常熬夜打游戏,网上聊天、看视频等,在校学习压力大以及就业压力大等都会导致大学生睡眠质量变差,进而产生抑郁情绪。因此,本研究设想压力感可能会通过睡眠质量的中介作用对大学生抑郁产生影响。

除环境因素外,个体因素对抑郁也有显著预测作用。已有研究发现上行社会比较、自尊等因素对抑郁的影响[7]。随着研究的深入,研究者认为环境因素、个体经验因素以及个体特质因素对抑郁的影响可能会存在叠加效应。抑郁产生的素质-压力因素模型也指出抑郁情绪产生是个体素质和压力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压力与抑郁的关系可能会受到个体自身因素的影响,诸如冗思特质等个体素质可能会在压力与抑郁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冗思是人类在经历压力等消极体验后,反复思考压力事件本身、诱发压力事件的原因及不良后果,而不思考“处理压力性事件的策略”的现象。作为一种消极的人格特质,能够在压力等消极体验对抑郁的影响中起催化剂的作用[8]。冗思的反应风格理论也指出,与低冗思个体相比,高冗思个体更容易在经历压力等消极体验后,反复思考“压力事件”本身及其原因和潜在不良后果,而不能采用积极的压力应对策略,这增加了压力生活事件诱发抑郁等消极情绪的可能性。此外,个体-环境交互作用模型指出环境因素对个体心理社会适应的影响,也会受到个体人格特质的影响,即个体的心理社会适应状况是环境因素和个体特质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具体而言,与冗思水平较低的个体相比,冗思水平较高的个体,在经历压力体验后,更容易在睡前进行反复思索、辗转反侧,这不仅会推迟个体的睡眠时间,而且会加深压力诱发的消极情绪反应对睡眠质量产生的消极影响。富伟伟等人(2018)在一项以青少年为对象探讨压力与抑郁关系的研究中发现:睡眠质量在压力对青少年抑郁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冗思能够在青少年压力感与睡眠质量及抑郁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因此,本研究意在验证冗思是否在大学生群体中同样具有调节压力感对睡眠质量及抑郁关系的作用[9]。

综上,本研究基于个体内部因素和环境因素,探究大学生压力感与抑郁关系。同时探讨睡眠质量、冗思对二者关系的影响,由此提出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图1),主要将对以下方面进行验证:(1)考察睡眠质量在压力感和抑郁之间可能的中介作用;(2)检验冗思在压力感与睡眠质量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图1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

对采用随机取样法选取的三所大学815名大学生进行问卷施测,共发放问卷815份,有效回收772份,有效率94.7%。被试年龄情况为19.32岁(19.32±1.86)。 其 中 男 生389人, 占 总 人 数50.4%;女生383人,占总人数49.6%。大一年级235人,大二年级264人,大三年级156人,大四年级107人。

(二)研究工具

1.压力知觉量表。采用Cohen等人编制、国内学者刘婉婷等人修订的压力知觉量表(PSS-10)对被试的压力知觉状况进行评估[10]。该问卷共包含10个项目,所有项目均采用1-5五级评分,所有项目得分相加即为被试的压力感总分,得分越高表明被试感知到的压力程度也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α系数为0.85。量表各项拟合指数:x2/df=5.207,GFI=0.902,IFI=0.923,CFI=0.948,RMSEA=0.054。

2.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采用Buysse编制、刘贤臣等人修订的中文版本匹兹堡睡眠质量量表(PSQI)[11]调查青少年的睡眠质量状况,该量表由19个自评和5个他评条目构成,其中第19个自评条目和5个他评条目不参与计分。问卷一共有7个维度,分别是主观睡眠质量、睡眠潜伏期、睡眠持续性、习惯性睡眠效率、睡眠紊乱、使用睡眠药物、白天功能紊乱,每个维度得分范围为0-3分。7个维度累计相加的最后得分为睡眠质量指数,总分范围为0-21分,睡眠质量指数越高表示睡眠质量越差,经证实该量表信效度较好,重测信度为0.994;分半信度系数为0.824[12]。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α系 数为0.79。量表 各项 拟合 指数:x2/df=6.358,GFI=0.972,IFI=0.947,CFI=0.908,RMSEA=0.051。

3.冗思 量表。采用 由Treynor、Gonzalez和Nolen Hoeksema修订,陈功兴翻译的冗思量表对被试冗思水平进行评估[13]。该问卷共包含10个项目,所有项目得分相加求平均即为冗思总分,分数越高,表明个体的冗思水平越高。该问卷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3。量表各项拟合指数:x2/df=5.718,GFI=0.932,IFI=0.952,CFI=0.923,RMSEA=0.057。

4.流调中心抑郁量表。采用由Radloff编制,陈祉妍、杨小冬和李新影修订的中文版流调中心抑郁量表(CES-D)对当前抑郁症状出现的频率进行评估[14]。该量共包含20个项目,所有项目均采用1-4四级评分,得分越高表明抑郁症状出现的频率也越高,经研究证实流调中心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适用于我国不同年龄群体,是一个可靠而有效的自评式抑郁症状测量工具,且相对于SDS(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更适合用于普通人群[15]。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89。量表各项拟合 指 数:x2/df=6.928,GFI=0.952,IFI=0.917,CFI=0.937,RMSEA=0.059。

(三)施测程序与数据分析

以班级为单位进行集中施测,由心理学专业同学担任主试,测试开始前由主试对测试注意事项进行说明,解释指导语,确保被试明白测试内容。问卷收集完毕后,采用SPSS22.0进行录入与分析。

三、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的控制与检验

研究数据收集采用被试自我报告的方式,因此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本研究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共同方法偏差,结果显示,有11个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18.59%,未达到40%的临界标准,表明本研究共同方法偏差不显著。

(二)压力感、睡眠质量、冗思和抑郁相关分析

各变量描述统计和相关矩阵见表1。相关分析发现,压力感、睡眠质量、冗思及抑郁两两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

表1各变量描述统计、相关分析表

(三)大学生压力感与抑郁的关系: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模型

首先,采用多元回归,在控制被试性别、年龄的情况下,结果表明大学生压力感对抑郁具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R2=0.46,β=0.23,t=7.92,p<0.01)。

其次,在控制人口学变量的条件下,采用Hayes编制的SPSS宏,通过抽取5 000个样本估计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验证睡眠质量对于大学生压力感与抑郁之间关系的中介作用以及冗思在二者关系中的调节效应,检验结果见表2、表3。压力感对抑郁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63,p<0.01),睡眠质量对抑郁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46,p<0.01)。且睡眠质量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内不包含0,说明睡眠质量在压力感和抑郁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冗思与压力感的交互项对睡眠质量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12,p<0.01),即冗思调节压力感—睡眠质量这一路径。

表2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分析

表3冗思调节效应分析

根据冗思量表平均分减一个标准差(M-1SD)、平均分以及平均分加一个标准差(M+1SD),将其分为三个水平,进一步进行简单斜率分析,结果如图2所示。当个体处于高冗思水平时,压力感对睡眠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 (simple slope=0.25,t=7.92,p<0.01),当个体处于低冗思水平时,压力感对睡眠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simple slope=0.16,t=5.32,p<0.01),但低于高冗思水平。

图2 冗思在压力感与睡眠质量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四、讨论

(一)睡眠质量的中介作用

抑郁作为在大学生群体中普遍存在的心理问题,近年来成为研究者的热点方向。以往研究提出的素质-压力(diathesis stress)理论框架认为,压力是导致个体产生抑郁的重要因素,而压力能否起作用取决于个体的压力知觉[16]。本研究从大学生知觉压力角度探讨其与抑郁之间的相关关系。研究发现大学生压力感可以正向预测抑郁,这与前人以青少年为对象的研究结果一致[12]。在验证大学生压力感与抑郁的关系基础上,本研究结果验证睡眠质量在大学生压力感影响抑郁的关系中具有中介作用,即压力感通过睡眠质量影响抑郁产生,这与以往研究结果相符。压力生活事件所诱发的压力感,如学业压力、家庭经济压力、同伴压力等,会使个体产生消极的情绪体验,如焦虑、无助等,降低个体的生活满意度及心理幸福感[17],并最终导致个体产生抑郁情绪[18]。睡眠质量可作为影响压力感与抑郁关系的中介作用和相关研究结果一致,即睡眠质量是压力性环境因素导致个体产生抑郁情绪的关键中介因素。压力性生活事件所诱发的个体压力感、焦虑等消极情绪会扰乱个体的睡眠活动,如延迟睡眠时间、引发噩梦等,进而降低个体的睡眠质量。研究还表明压力感会激发个体内分泌系统的活动增强,致使下丘脑分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因子(CRF),进而启动垂体和肾上腺分泌应激激素,使个体处于警觉状态导致睡眠生理机能紊乱,降低个体的睡眠质量,并因此提高个体抑郁的可能性。本研究结果表明睡眠质量是一种重要的影响因素,保持良好的睡眠质量对于保护大学生心理健康非常重要。这提示我们要注重大学生的睡眠质量问题,通过解决大学生面临的睡眠质量问题来提高其心理健康水平、降低抑郁发生率。这一点已经在很多针对睡眠质量和抑郁关系的研究中得到支持[1,19,20]。

(二)冗思的调节作用

以往针对大学生压力感通过睡眠质量的中介作用影响抑郁关系的研究中较少针对其中的个体差异因素进行分析。参考抑郁的素质-压力模型及个体-环境交互作用理论,本研究除了验证睡眠质量这一压力性环境因素外,还进一步考察了个体性因素—冗思对压力感、睡眠质量、抑郁变量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结果发现大学生压力感与睡眠质量、抑郁的关系受到冗思调节:压力感对冗思水平高的个体睡眠质量的预测作用更强。冗思有关理论认为同样经历消极体验后,高、低冗思个体表现具有明显差异:高冗思个体倾向表现为对压力事件本身原因及可能不良后果的不断反刍,低冗思个体反刍水平低于高冗思个体。一方面,反反复复针对消极体验进行思考反而会加重个体消极情绪体验,从而不利于个体采用积极的压力应对策略,进而使个体沉浸在由压力事件引起的负面影响及情绪中,甚至泛化,进而导致睡眠质量降低、诱发抑郁产生。另一方面,若个体处于低冗思水平,其注意力会更多分配给当下情绪体验,并倾向采取积极的压力应对策略,因而有利于个体冷静地处理压力性事件,同时也会降低压力性事件对个体心理健康产生的不利影响。此外,该结果说明大学生这一即将进入社会的群体,在面对学业、家庭、就业、人际关系等压力前提下,为减少其抑郁发生率,提高其心理健康水平,学校、社会应该给予大学生更多社会支持,提高其睡眠质量,引导大学生个人素质发展,降低压力感,促进其心理健康发展。综上所述,本研究揭示了大学生压力感影响其抑郁的内部机制:压力感通过睡眠质量影响抑郁,且这一过程前半路径受冗思的调节。

总体上,本研究基于素质-压力模型及个体-环境交互作用理论基础上提出的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比较深入地揭示了大学生压力感对抑郁的作用机制:压力感不仅直接影响大学生抑郁,还通过睡眠质量间接影响大学生抑郁。同时,这种中介效应被冗思所调节。

(三)研究展望

本研究对压力感、睡眠质量与抑郁之间的相关关系进行探讨,具备理论和应用意义。理论上,不仅有助于理解大学生压力感如何直接、间接作用于抑郁,调节效应还相应解释了不同冗思水平的个体间中介效应的强度差异,这种整合模型的解释力度相较单纯中介模型和调节模型要高。同时,同以往以青少年为对象的研究结果一致,大学生压力感、睡眠质量、冗思、抑郁之间的关系在青少年龄阶段具有一定同质性。

应用方面,由本研究可知,家庭、学校应对大学生抑郁问题的措施应从提高大学生睡眠质量、降低压力感开展。首先,学校可以开展关于科学睡眠的健康讲座向同学普及睡眠知识,可制定简易睡眠测试量表让同学对自己的睡眠状况有初步了解;其次,学校心理咨询中心、学院心理教师应该对特殊年级学生的心理状况进行关注,尤其是新生、毕业生,可能面临学业、适应、人际关系、毕业等引起的压力感,因此应对他们适当开展大学生疏压技巧分享、心理沙龙、新颖有趣的心理健康活动等;最后,如果发现学生有抑郁倾向应及时进行相应心理干预,从提高睡眠质量、降低压力感、冗思水平等方面对其进行辅导,帮助学生提高心理健康水平。

此外,本研究仍有不足,依旧存在一些问题以待解决和完善:首先,采用自我报告式的问卷研究具有一定误差,因此在后期研究中相关数据的收集可结合自我报告、当事人访谈、同伴访谈的方式。其次,本研究为横断研究,很难从严格意义上确定各变量的因果关系。影响大学生抑郁的因素可能存在其他因素,影响睡眠质量的因素除冗思外还存在其他因素,今后研究应该结合纵向研究、潜在影响因素构建更加完善的理论解释模型。

五、结论

(1)睡眠质量在大学生压力感与抑郁之间起中介作用;

(2)个体冗思对压力感影响睡眠质量起到了调节作用,压力感对冗思水平较高的大学生的睡眠质量的预测作用更加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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