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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喜剧》:商业化叙事策略下的时代喜剧

2020-11-14王宗楚

电影文学 2020年7期
关键词:错位喜剧现实

王宗楚

(四川工商学院 人文学院,四川 眉山 620000)

《半个喜剧》是由2016年年度“爆款”喜剧《驴得水》创作团队原班人马打造的现实题材影片,由周申、刘露执导,任素汐主演,新加入了吴昱翰、刘迅、杨敏等新鲜面孔,知名小品演员赵海燕加盟。整部影片于喜剧性之中有对于现实的深入思考,直击现实痛点,与当代年轻人形成了强烈的情感共鸣。影片讲述了由一次情感出轨而引发的故事。三个自由浪漫的年轻人,过着各怀心思的人生:有人急着摆脱单身,有人想在结婚之前放荡一番,有人想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他们的人生意外地联系在了一起,三个人扭结成了一团“嬉笑怒骂”的乱麻。当各种价值观碰撞在一起,当一个人需要平衡亲情、友情与爱情……他们慌乱的生活,就像是半个喜剧。

影片在商业化的叙事模式下,深切地观照到了当下年轻人所面临的现实问题:阶层差异、大城市买房、户口问题等。在前半程“小品式”的“半个喜剧”过后,我们看到了与之对应的半个悲剧、半个现实、半个社会……在伏笔的铺垫完成之后,影片迅速扭转为对于社会痛点的精准打击,轻巧而又有力,为我们呈现了一出具有时代特点的“开心麻花”式喜剧。

一、空间调度与错位感情节设计

《半个喜剧》是一个现代都市青年爱情故事。孙同和郑多多是老同学,即将研究生毕业。郑多多是北京本地人,孙同是从小城市来的“准北漂”,住在郑多多的房子里。孙同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即将结婚的郑多多并不老实,他想在结婚前最后疯狂一把,偷偷追求由任素汐饰演的初恋女神莫默,并让孙同替他保密。被卷入此事的孙同被迫在莫默与郑多多的未婚妻高璐面前两头圆谎。但纸包不住火,得知真相后的莫默陷入崩溃,孙同在与莫默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喜欢上了这个正直爽快的北京女孩,郑多多却无法接受孙同与莫默的这段关系。面对郑多多和莫默,孙同陷入了两难境地。

首先,影片在人物关系的设置上是极具张力的,每组人物之间都有情感上的联结。郑多多与高璐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莫默是郑多多的初恋女神;孙同与郑多多是多年同学,且前者在大城市的落脚要依赖于后者。喜爱音乐的孙同现阶段无法依靠卖歌养活自己,他不仅住在郑多多的房子里,工作与户口也要靠着郑多多家里安排;孙同曾暗恋高璐但不敢表白,只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而他与莫默是“再见倾心”式的恋人,他们之间的爱是纯粹的,在现实的夹缝中艰难生长。这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数条明暗线索为影片的笑点埋下了丰富的伏笔。

话剧导演出身的周申与刘露有着丰富的空间调度经验,影片开头最精彩的一场室内戏便运用了小品式的空间调度方式。郑多多与莫默共度良宵后,阴差阳错之下孙同与高璐也来到了这间屋子。在狭小的封闭空间内,人物关系带来的紧张感极具张力与感染力。影片运用了错位感的情节设计,让真相在一触即发的关口不停回旋,调动观众的观影情绪,笑料不断。“电影中的‘错位理论’就是如何在情节设计中营造出强烈的反差,体现不同寻常的情节变化,从而让观众获得意料之外的满足感。由于错位感的画面常常颠覆人们的传统认知,因而一般能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并让人留下深刻印象,最终目的是为了提高人们的沉浸感体验。”影片多次使用了这种具有错位感的情节设计,例如,莫默和孙同的母亲互相认错身份,莫默以为“她”是郑多多的母亲,而孙同母亲以为“她”是孙同的女友。这样的错位认知是由于莫默待在孙同的卧室,这又是由于莫默在郑多多的欺骗下以为这是多多的卧室……影片中的每一个细节设置都是环环相扣的。在这样的错位认知下,莫默说出了“多多说孙同是小地方来的,所以让他住这里”,这也直接导致了孙同母亲下定决心要给孙同在北京买房,不再寄人篱下,为后续故事的发展埋下了伏笔;再如,高璐到来后,她与莫默互相错认为孙同女友,而孙同和多多为了不让二人碰面做出了一系列令人捧腹的举动。这样的情节设计极具戏剧效果,在营造出具有沉浸感氛围的同时,相对于一般的情节设计来说,更能够制造悬念,把观众带入故事情节中去,并不断使观众产生新鲜感,保持观影注意力的集中。除此之外,具有错位感的情节设计能够给观众带来一种“意外感”,即超出人们预期的观影体验,观众无法预料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由此获得额外的惊喜。在刻意隐瞒的关系面临暴露的临界点,通常会出现令人捧腹的喜剧情境,而后便是无法预知的“真相大白”。在即将穿帮的危急关头,影片不断切换视角来展现屋内的一片混乱,而当高璐离去,得知真相的莫默陷入崩溃,影片的气氛急转直下,现实的残酷赤裸裸地展现在观众眼前。

二、人物角色塑造与影像化尝试

《半个喜剧》并不是一部单纯依靠笑点来打动观众的喜剧片,通过几对复杂的人物关系,影片将视角对准了当代年轻人的困惑:有的人年近三十,面临着日复一日的催婚;有的人急于在城市里站稳脚跟;有的人想继续放荡地生活……以孙同为中心的人物角色之间交缠成了一张密不透气的网,这张网中有当下每一个年轻人的影子。对于孙同来说,郑多多代表着面包,莫默代表着爱情。在面对选择的纠结与妥协、尝试与无奈中,孙同实现了个人的成长。

喜剧大师卓别林曾说,“我们的一切成功归根结底都不过是一种对人的认识”。在影片中,孙同作为喜剧性表现的中心,可以说是“一半喜剧一半悲剧”。孙同来自东北的一个普通单亲家庭,复读三年考到北京,在好哥们儿郑多多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份有户口指标的工作。他的母亲是一个爱面子、控制欲强的独立女性,不惜卖掉老家的房子,也要让孙同在北京扎根,成为一个“北京人”。孙同善良而软弱,他被郑多多拉进了谎言的旋涡,难以脱身。他的软弱成为他人的把柄,从被要求撒谎,到被要求与莫默分手,孙同被逼入了一个“死胡同”——要面包还是要爱情。而莫默正是帮助他实现自我成长的人。在孙同眼中,他与多多、莫默、高璐都是不同的,他们来自不同的两个阶层。而他最初对于高璐的暗恋,则更多的是一种对于上层社会的向往。莫默的出现让他开始正视自己的软弱。她敢爱敢恨,在这个规则横行的社会坚守着自己做人的原则。莫默仿佛一个医生,教会了他揭穿谎言,正视自己的内心,去诚实、勇敢地爱。

在孙同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许多从小城市走出来、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的影子。他借住在郑多多家、穿着多多的衣服、背着多多不要的书包,白天上班,晚上在酒吧唱歌,追逐自己的梦想。孙同对多多几乎是唯命是从的,影片中的许多笑点也正来源于此。威廉·麦克杜格尔认为,“可笑的事物包含了我们同胞的最微小的不幸,如果我们不笑,这些不幸在我们身上就会唤起一种同情的痛苦。笑是大自然为同情怜悯的趋向所准备的解毒剂”。从这个角度来说,每个人都可以从孙同的身上看到那个为了现实曾经妥协过的自己。孙同这个角色是极具包容性的,能够在现实的维度上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这也正是这个角色的成功之处。

此外,影片在人物形象塑造的基础上,对影像化做出了具有创新性的尝试。影片中有一场戏是孙同在与莫默的相亲对象“互殴”之后,莫默带着脸上“挂彩”的孙同去配眼镜。两个人在柜台两侧,一边对着镜子试眼镜一边说话,二人的头和身体在镜面的作用下发生了错位,他们仿佛“换头了”。而正是从这场戏开始,孙同的性格逐渐发生了变化,这代表着莫默不仅进入了他的生活,她开始逐渐影响他的“头脑”、他的思维方式与价值观念。这样具有隐喻性的镜头表达是影片的亮点所在,不仅交代了深层的人物关系,且在镜头语言上实现了巧妙的隐喻式表达。

三、时代症候与文化透视

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曾说,“喜剧的自由狂欢精神既是欢乐的、兴奋的,同时也是讥笑的、冷嘲热讽的,它既否定又肯定,既埋葬又再生”。从这个角度来说,《半个喜剧》既肯定了人性之中的真善美,同时直面了现实社会生活中的尖锐矛盾。我们在影片中可以感受到基于对现实生存状态的不满而催生出的、具有反抗内蕴的喜剧模式,通过一出看似荒诞的闹剧,表达了对于时代症候的思考与文化透视下的反思。

首先,近年来国产喜剧电影的发展越来越趋向于在受众的消费性需求与审美文化之间建立起一种精神层面的互文性,使得喜剧电影所呈现的内容在贴近现实的同时,能够在叙事层面进行更多、更深层次的探索。《半个喜剧》所选取的叙事题材是当下最容易引起年轻人共鸣的现实问题——是选择“大城床”,还是“小城房”?导演将爱情与工作、女友与母亲以戏剧化的叙事手法放在了天平的两端,强迫孙同做出选择。在孙同的挣扎之中,社会阶层差异的现实清晰显现。孙同在面临崩溃的边缘对莫默喊道,“你生下来就在天上,不知道在泥沟里是什么样”。大城市的买房压力、户口制度等,都是年轻人自觉戴上的时代枷锁。在这样的“时代病”之下,观众能够自动将自己代入到孙同的困境之中,实现与影片人物的情感共鸣。

其次,在对现实的拆解之下,《半个喜剧》具有内在的精神品格,这种品格内蕴在莫默的坚持中,也表现在孙同最后的选择中。“喜剧的精神品格是在人类对自身与生存世界的批判反思以及理性超脱的现实需要中产生的”,莫默便是影片对于现实世界的一种理想化投射。她清晰地知道现实世界中约定俗成的自有规则,但她坚持着自身的底线,在工作上拒绝行长的“插队”请求,在生活中独立自主、敢爱敢恨。影片运用了不少笔触去描写莫默与孙同的恋爱情节,在宜家选床垫、在工作日请假去音乐节、在出租车内接吻……这些看似与影片主题不符的浪漫情节恰恰蕴含着影片对于现实的美好期待,年轻人在面临着落地社会的现实压力的同时,还拥有着青春的热忱、相爱的激情,现实既有着必须去面对的艰难选择,同时给了人们勇敢做自己的美好瞬间。在《半个喜剧》中,在对现实的投射之下,观众可以感受到生命力的张扬。影片在直面社会问题与人性的复杂多面的同时,体现出了艺术作品自身的创造力。这是“开心麻花”系列喜剧所做出的又一成功的尝试。

《半个喜剧》是一部叙事节奏十分清晰的喜剧片,前段荒诞爆笑,中段浪漫温情,后段触及现实。在多种类型元素的杂糅之下,呈现出了一部具有时代特征的喜剧作品。在满足了受众的娱乐化需求的同时,实现了对于人性与现实的审视。影片呈现出了一幅真实的“北漂”浮世绘,以强大的共情力给予受众情感上的慰藉,同时具有自身内在的精神气质。通过对莫默、孙同等坚持理想、坚持自我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影片实现了商业化叙事策略之下的喜剧精神与喜剧品格的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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