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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生死场》中的审丑

2020-10-21孙楚颖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20年7期
关键词:生死场表征

摘要:萧红的中篇小说《生死场》运用丰富多样的比喻和细致入微的细节刻画,通过人的行为及人的身体,展现出一幅幅丑陋的画面。人性的自私与残酷、血腥的杀戮、污秽的死亡被一一揭露出来,从而给读者带来独特的的审丑感受和深沉的审丑体验。

关键词:生死场;审丑;表征;艺术表达

中图分类号:1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 (2020) 20-0005-02

一、前言

审丑,即人审察、感受、评判、表现丑的实践行为和心理活动。①中国现当代著名女作家萧红的中篇小说《生死场》即包含许多审丑艺术。《生死场》通过对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东北菜农村的农民们苦难生活的描写,刻画出了诸多血腥、死亡、污秽、暴力的场景,把人性的凶残、自私与恶展现得淋漓尽致。作品对那些血腥场景的细致描摹,强烈刺激着读者的感官,引起人心理上的不适;对人性在苦难生活中所展现出的黑暗面毫不掩饰地揭露,给人的心灵造成巨大冲击。这无疑都是审丑艺术的表现。

二、《生死场》中的审丑表征

《生死场》主要是通过对人的丑陋行为的刻画和对人在非正常状态下的身体的描摹来达到审丑效果的。

(一)通过人的行为审丑

在《生死场》中,绝大多数关系中的行为都是丑恶的。不仅侵略者对待村民的残暴行为是丑的,连丈夫对待妻子、父母对待子女的行为都是丑的。

1.通过丈夫们的行为审丑

《生死场》中出现的所有夫妻,金枝和成业、赵三和王婆、月英和她丈夫等等,都几乎没有夫妻情谊可言。丈夫压迫、打骂妻子是小说中所有夫妻关系的常态。金枝快要临盆时仍然负担所有家务,却还遭到成业的辱骂;赵三面对王婆服毒后的苏醒,不是立刻寻医而是“用他的大红手贪婪着把扁担压过去”、“扎实的刀一般的切在王婆的腰间”;月英的丈夫则对久病不愈的月英不管不问,用砖围住她,任其自生自灭。小说中丈夫对待的行为显得格外丑陋:在面对困难的生活处境时,他们只会把自己的无能宣泄在弱势的女人身上。

2.通过父母们的行为审丑

小说中,钱财、麦子、牲口来的要比孩子重要。王婆由于忙于喂牛,把女儿独自放在草堆上导致女儿摔死,仍觉得“孩子死,不算一回事”、看见麦田在我眼前时,我一点都不后悔”;成业为穷困所迫,认为女儿是“败家鬼”,盛怒之下把女儿活活摔死;金枝娘面对金枝被男人强迫而挣回的钱,不问来处,一心催促女儿再去城里挣钱。由于生存的艰难,乡民们把活着作为首要的事,而分不出多余的温情去关爱孩子,对待孩子就显得冷酷。此外,小说中的母亲们由于一直受到丈夫的折磨,就转而去压迫更为弱势的孩子,以此在他们身上获得一种平衡。因此,小说中的“母亲们对孩子们永远和对敌人一般”。

3.通过侵略者的行为审丑

《生死场》中的乡村,饱受日本侵略者的蹂躏。侵略者把村民们的头砍下,挂在村口的大树枝上;捉住大肚女人,破开肚子”;杀掉男人,奸淫女人,以致于“乱坟岗子,死尸狼藉在那里”。在这里,为了满足对外扩张的私欲,侵略者对无辜的村民大肆杀戮并且用极端的手段加以折磨。他们的侵略行为是如此的血腥、残暴,毫无人性可言,令人恐惧、震颤。

(二)通过人的身体审丑

萧红在《生死场》中,毫不吝啬笔墨,对人的身体在非正常状态下的变异、扭曲的状态做了细致入微描摹,使这些一反常态的身体成为了绝佳的审丑客体。

1.通过患病时的身体审丑

小说中的月英因为瘫痪被丈夫用砖围坐在炕上,已经一年没能躺下睡觉。作者从多个角度对月英患病时的身体进行了展现。先从她的气味写起,那是‘‘一种难忍的气味”;再写她患病时的外貌‘‘白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头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皮”;而后是她瘫痪的下身“那一些排泄物淹浸了那座小小的盆骨”、“腿像两条白色的竹竿平行着伸在前面”;最后“搽臀下时”“有小小白色的东西落到手上,会蠕行似的”。这一系列或恐怖、或污秽的场景的展现,直直地刺激着人的感官,使人恶心与震惊交替,最后引起人的怜悯。然而,造成月英身体状况的因素,除了疾病的摧残外,还有丈夫的蓄意折磨。人性的冷酷又引起人的深思。

2.通过生产时的身体审丑

萧红把《生死场》中关于生产的一节命名为“刑罚的日子”,可想而知女性在生产时的遭遇是多么的惨烈。其中,五姑姑的姐姐在生产时难产,身体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她开始不能坐稳,她把席子卷起来,就在草上爬行”、“痛苦得脸色灰白,脸色转黄”、最后孩子死了“掉在炕上,像投一块什么东西在炕上响着,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来浸着血”。女性在生产时是伟大的;但其身体由于疼痛的折磨又是不可避免产生变异,给人以丑陋的感觉。萧红女把性的身体在生产时的扭曲毫不隐讳的表现出来,为读者泼洒出一幕幕血淋林的图景。②

3.通过人自杀时的身体审丑

小说中的王婆,在服毒自杀后又慢慢转醒。在被丈夫赵三用扁担压过之后,“她的肚子突然增胀,像是鱼泡似的”、“眼睛圆起来,像发着电光”、“血从口腔中直喷,射了赵三的满单衫”。这一过程显得怪诞又恐怖,人的身体在毒药的作用下急剧变形。作者细致的描绘这严重异化的身体,使整个画面显得污秽而又丑陋,给人以一种极度刺激的、苦味的审美感受。

三、《生死场》中审丑的艺术表达

丰富多样的审丑表征已经成为《生死场>中一个独特的景观,这些审丑表征的塑造主要是通过大量的比喻以及细致入微的细節描写来完成的。

(一)丰富多彩的比喻

萧红在《生死场》中大量使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而其中最为最为突出的特征就是以动物作为喻体。把人比作猪、狗、牛、马这一类牲畜,形象地写出人物的丑态,打击人的高贵性,以引起读者的不适与反思。如“头发飘了满脸,那样,麻面婆是一只母熊了!母熊带着草类进洞”,作者在经过一段对麻面婆取茅草的动作的描绘后,以此做结。麻面婆日以继日地重复这样的劳作,动作粗俗,内心麻木。此时的她没有思想,她的劳作与动物的本能没有区别。作者突出了她的动物性,否定了她作为人的价值。这是对人性的异化,给人以审丑的刺激。

又如“没有一个人理会金枝,她好像一个垃圾桶,好像一个病狗似的堆偎在那里”,金枝孤身一人来到城市谋生,困顿交加,只能睡在阴街沟板上。作者把她比作垃圾桶、病狗,營造出一幅污秽的画面,形象地写出她的无能为力与垂死挣扎。人的生命在此时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和路边的垃圾桶没有分别,让人不得不生出怜悯。

还有“一个柿子被踏碎,像是被踏碎的癞蛤蟆一样发出水声”,癞蛤蟆这一动物本就因为丑陋的外貌而让大多数人恶心,这里又是以“被踏碎的癞蛤蟆作为喻体,使人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想象癞蛤蟆被踏碎后血淋淋地画面,营造出强烈地画面感。在这里作者以污秽、血腥的画面,给人以别样的审美体验。

(二)细腻细节描写

《生死场》的语言是较为简洁的,但在一些令人恶心的场面中,作者却不惜笔墨,浓墨重彩地经行细节上地刻画。如对屠宰场板墙上毛皮的描写“马蹄或是牛蹄折下来用麻绳把两只蹄端扎连在一起,做一个叉形挂在上面,一团一团的肠子也搅在上面;肠子因为日久了,干成黑色不动而僵直的片状的绳索”。一般人不容易有机会看到屠宰场内情景,作者详细地描绘就会给人以陌生化的刺激:完整的躯体被解剖,只余下干瘪的毛坯与错位的器官。这血腥的场面刺激着阅读者的感官,越是细致就越是令人惊心。

又如“墙的四周涂满了臭虫血,满墙拖长着黑色紫色的血点。一些污秽发酵的包袱围墙堆集着。”。这是金枝到城市后的居住环境,作者运用视觉、嗅觉两种感官加以描绘。先是目之所见的墙壁上的臭虫血,墙壁上“满”,是臭虫血,给人扑面而来的压抑之感,再用“黑”、“紫”两种暗色调来经行更为细腻的描绘,表现出墙壁上污浊之物的恶心。而后又用嗅觉展示堆集的包袱,虽没有写明这些包袱散发出什么味道,但一个“发酵”就能使读者想象出包袱的污浊,从而刺激着读者的生理反应。

四、结语

审丑作为一种美学范畴,它是审美观念的拓展和深化,是对人的精神和意识层面的深度开掘,也是对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审美观念的反叛和突破。③

《生死场>中萧红以丰富的比喻和细致的细节刻画为主要的艺术表达方式,通过对小说中人物丑陋行为的揭露以及对人身体丑态的直接描绘,呈现出一幅幅令人反感的画面。作品以其奇特的审丑表征,刺激着读者的感官,冲击着读者的心灵,带给全新的审美感受,在揭露丑的同时,引起人的反思。

注释:

①朱立元,美学大辞典[M].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

②刘雅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一萧红小说中的女性身体叙事研究[D].重庆:重庆师范大学,2016.

③陈娟娟.论《山本》中的审丑艺术[J].石家庄铁道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 (04):60-63+93.

作者简介:孙楚颖(1997-),女,安徽阜阳人,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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