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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中国古典舞扇舞的虚实美学观

2020-10-09李济溟

戏剧之家 2020年26期
关键词:美学观虚实

李济溟

【摘 要】中国古典舞扇舞是胡岩教授牵头发起研究的,以扇为道具的身韵体系的分支之一,其秉承了中国传统美学中虚实相生的审美原则。《纸扇书生》是由北京舞蹈学院胡岩教授编创的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古典舞扇舞作品,其进一步展现了中国古典舞扇舞中的虚实美学观。本文意在探讨中国古典舞扇舞的虚实美学观,并以《纸扇书生》为例,进一步探讨其所呈现的生活语义与表演语义下所追求的虚实美学观。

【关键词】《纸扇书生》;中国古典舞扇舞;虚实;美学观

中图分类号:J7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6-0086-03

中国古典舞在当代的发展呈现一体多元的模式,其风格与流派百家争鸣,为中国的舞蹈文化提供了充足的养料。扇舞作为中国古典舞的一个分支,一方面浓缩了扇文化自身独特的审美雅趣与文化气质,另一方面又是中国古典舞传统审美的一个文化缩影。本文所要阐述的中国古典舞扇舞,是建立在中国古典舞身韵流派的舞蹈语言与风格基础之上,是胡岩教授牵头发起研究的,以折扇为道具的身韵体系的分支之一。

扇,其自身最早出现以扇风纳凉的生活化功能为起点,随着历史的不断推移,扇文化自身在不断充实和发展,在历史变迁中的扇子本体职能与角色也在不断发生变化,逐渐演变形成日常生活之用与艺术表演之用共存的状况,并由此逐渐形成其固有的文化符号。荀子在《乐论》中所言:“不全不粹不足以谓之美。”就扇舞艺术而言,其自身所谓“全”的部分,其实是层面的自身功能与象征符号在表演中的具象表意,而其“粹”的部分,则是其自身赋予舞蹈艺术的文化气质与雅化内涵的虚象表意。只有在真正意义上做到既有“全”的“实”,又要有“粹”的“虚”,才能达到荀子口中所言辩证、全面的美。扇在舞蹈表演中,作为道具而存在,其自身必然在舞蹈艺术中呈现出生活语义与表演语义的二元并存的局面,而这二重语义之下的美学范畴,实则秉承了中国传统美学中虚实相生的审美原则,共同构成了扇舞艺术的美学内涵与文化意蕴。

因此,本文将立足于中国古典舞的扇舞文化,进一步探讨其所呈现的生活语义与表演语义下的所追求的虚实相生的审美追求,并同时以胡岩教授所编创的中国古典舞扇舞作品《纸扇书生》为例,进一步完整地阐释了中国古典舞扇舞自身所蕴含的虚实美学观。

一、生活语义下的扇舞之“实”

扇源于生活,而非自身伴随艺术的存在而生发。扇舞之“实”,是指当扇子运用于舞蹈表演之时,其生活语义下的具象表意成为舞蹈表演给予观众的首要印象。“实”的体现,在于扇子自身在历史发展中长久以来人们约定俗成的概念,而在舞蹈中起到直观的表意投射。胡岩教授在《中国古典舞扇舞研究》一书中,将扇子的文化符号归类为生活日常功用、人物身份标识、政治礼仪象征、制扇技艺传承、作诗作画载体、文人雅士风范、舞台表演用具和文学典范意象等八大类。[1]在舞蹈表演中,舞者手持扇起舞,此刻的扇在其固有生活环境中的文化语义定会受到舞台表演的特殊环境与观众限定的视角局限,而进一步缩小其语义的指代范围,因此笔者从中国古典舞扇舞的艺术呈现角度出发,将生活语义下的“实”的扇舞美学观概括为起风之功用与身份之象征两大方面。

(一)起风之功用

对于扇子的记载,可追溯到尧的时期。由此可见,扇子自身在生活环境中最为典型的是其作为纳凉器具的出现,再如班固在《竹扇赋》中所言“度量异好有圆方,来风避暑致清凉”诸如此类文献表明,历史中的扇在生活环境中最主要的职能是为人们纳凉。但之所以将扇的功用总结概括为起风之功而非解暑之功,是因为扇自身在使用过程中的行动是扇风,而扇风则进一步为了解暑。换句话说,扇子在扇风的功能之下,解暑并非其唯一的目的。如康濯《东方红》中第十三章所言:“‘不过我觉着你们的积极性怕还不够高……气魄也不够大!县长又半真半假地煽风点火”此处康濯所言之扇风,并非出于纳凉之用,而是生火之用,进一步转译为人物的心理活动。由此可见,扇子在生活中最主要的实用目的是起风。在起风的行动之下,又可延伸出纳凉、生火等功用。对于中国古典舞的舞台呈现,起风之功用必然与动作直接相关联——由臂带扇上下扇动,从而形成起风之实用语义。起风之功用对于舞蹈表演而言,是最为直观、直接的身体动态上升所致的文学表意。

(二)身份之象征

虚实之“实”中的扇子除了上述起风之功用外,还起到象征一定身份的功能,从而形成扇舞的另一生活语义下的“实”的指代。正所谓“文胸武肚僧道领,书口役袖媒扇肩”,扇在身体上的不同位置,得以标志着人物不同的职业身份——胸为文人,肚为武人,领口为僧侣道士,口为说书之人,袖口为衙役,肩膀为媒婆等。除了职业身份的人物标识象征以外,身份象征还包括阶级身份、环境身份等。如在宋代大文化背景下,折扇与戏曲联系密切[2],形成书生与折扇的身份映照关系;再如《小尔雅·广服》中写道:“大扇谓之翣”;王煦疏所言:“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在翣的数量变化中还能体现出不同的阶级身份,进一步丰满舞蹈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在扇子自身身份的特殊象征之下,许多信息不言而喻。当扇子脱离其生活功用层面,其自身所象征的身份仍能在舞蹈表演中传达实意,构建其生活语义下的扇舞之“实”。

二、表演语义下的扇舞之“虚”

抛却自身生活语义下所呈现的“实”,扇舞艺术特殊的文化内涵则构建起与“实”之美学相对的“虚”之美学。《庄子·人间世》中所言:“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齋也。”此处的“心斋”,是“虚而待物”之“虚”,是“道不欲杂”的虚空心境,是由扇子引申出的文气与雅态精神品相。中国古典舞扇舞作为中国古典舞身韵流派的一个分支,其审美追求必然与中国古典舞身韵流派存在“大同”,如二者都追求着“圆融和谐、气韵生动、立象尽意”等,但“小异”之处则在于,扇以其形态的特殊性而所独有的精神气质赋予扇舞一种文气与雅态。当前中国古典舞的审美态势略显疲乏,呈现出男性化控制与女性化审美的大势[3],而中国古典舞扇舞则以其独有的面貌,突破了这一瓶颈,营造了文人墨客的男性雅化新的审美风潮。

诚如剑舞的英气源于剑自身的尖锐与锋利,扇子所营造的“虚”之美学观建立在其自身形态的基础之上从而进一步生发。扇子自身的形态层面——包括男子多持10寸扇、女子多持9寸扇的大小,开合扇面以截取部分整圆的扇形的形状等,都决定了扇的道具必然区别于剑的豪爽大气,形成轻、小、灵的形态特点。扇子轻巧极易上手,可区别于其他道具形成在手中的诸多技巧,如“指滚扇”“抛转扇”等,此谓之“轻”;扇大骨净长不超过10寸,适合于股掌间把玩,因此谓之“小”;扇子自身可开可合,与其他道具相比自身具有灵活变化、一开一合的特点,并且不同的开合角度自有其讲究,在呈现上具有多种风貌,因此谓之“灵”。正是由于扇形态上的轻、小、灵,进一步使得表演者在表演扇舞过程中的动势,无法形诸如剑舞疾风劲草般的犀利,而是在中国古典舞中独树一帜,以自身的轻、小、灵为特点表现出潇洒、流畅、灵动、飘逸、儒雅的主要特征,配合舞者的身体动作,由内而外以气动情、以韵带身。

《礼记·中庸》中所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扇舞以扇自身轻、小、灵的特点,将舞人的“天、道、教”从传统的古典舞女性化审美中解放,营造的是属于男子化雅态所独有的美学特点。由于扇子自身的轻、小、灵,其在表演中的动作动势上必然以清脆、巧妙、灵动、和谐为特点,在身体行云流水的动势下,与扇合二为一,在扇子的开合与肢体的延伸下,将舞人的“心斋”进一步放大,没有大动干戈的山水浩荡,唯有翻转灵活的方寸之美。因此,表演语义下的扇,必然是与生活语义下的扇有所区别,所呈现出的具有文气与雅态的虚象——此文之气,是行云流水的动势下舞人秉承中华先辈内敛含蓄的品格;此雅之态,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收放自如而随心所欲的儒学中庸之道。

三、《纸扇书生》中的虚实美学观

《纸扇书生》是由北京舞蹈学院胡岩教授编创的中国古典舞扇舞的代表性作品,其曾在北京舞蹈學院2017舞蹈艺术“学院奖”中获得最佳创作奖,同时也参演了第十一届中国舞蹈“荷花奖”大赛,获得中国古典舞提名作品奖。[4]《纸扇书生》在其审美追求上,注重氛围意境的渲染,将古典美学借以书生的视觉形象加以呈现。

正所谓“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5]在《纸扇书生》中,胡岩教授正是通过王国维所言的写境与造境两方面着手,在虚实之间沟通自然与理想,全面综合地把握古代书生的儒雅气质与文人形象,营造了传统美学中虚实相生的整体文化内涵。

(一)写境之“实”

所谓“写境”,是通过对现实人生的忠实描写和再现而创造的意境。[6]写境的手法在《纸扇书生》中直观地展现了书生的形象,将文人的活态直接呈现于舞台上,通过手持白色纸扇并作扇动状的再现化动作呈现,《纸扇书生》将生活中文人的生活形态跃然于艺术作品中,同时将其身份特点与性格特点直观地传递给观众。

书生们手持白色纸扇——此刻的纸扇不仅是舞台上的道具,也是生活里的用具。通过生活化的动作,如摇扇、点扇等将扇子的两种呈现状态合二为一,忠实地描写了扇子在生活语义下的实用状态,而在艺术中得以全面再现。不仅如此,之所以选择白色纸扇,是为了凸显其宋代文人的映照关系。通过纸扇象征其学子们文人的身份,通过纯净无瑕的白色象征其淡薄潇洒的心境。也就是说,《纸扇书生》中的“写境”,不仅在于书生们直接以把玩白色纸扇而产生的生活化、通俗化之美,而且通过白色纸扇还直观地表达了他们的文人身份以及舞文弄墨、淡薄潇洒的性格特点。此谓之写境之“实”。

(二)造境之“虚”

所谓“造境”,主要是依照想象、虚构、夸张的艺术手法创造意境,突出作者主观情感的抒发和理想图景的刻画。[7]胡岩教授将《纸扇书生》的整体文化氛围,建立在其写境之“实”上,除了书生把玩白色纸扇的生活化动作和白色纸扇所直接象征的文人身份和儒雅性格外,其通过水墨画般的“留白”处理、三个段落之间内在的结构张力等手法,将扇舞中的文气与雅态借书生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营造了古代书生文人的理想男性雅化形象与以形传神,悠然潇洒的古典意境。

书生们与白色纸扇相合,气韵流通,张弛有度,用扇来映射他们的生活态度。纸扇迂回弄于股掌,上下盘错于全身,在三个不同段落里既是书生的形象寄托,又是书生的内心映射。纸扇盘旋于书生,在来回交替的空间里放大了书生们内心的理想世界——游山玩水、悠然自得之“趣”,满腹经纶、淡泊名利之“雅”,挥斥方遒、功成名就之“狂”。此刻的纸扇,丰富、充盈了书生单一的学者身份,既展现了儒化时代下作为文人墨客不同于武将的含蓄与乖张,营造了文质彬彬、超脱世俗的美好愿景,又在大开大合的动势下,以书生视角窥探古代文人的文雅气质,展现了古往今来文人受制于时代背景下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文化波流。

四、结语

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认为:中国传统的艺术很早就突破了自然主义和形式主义的片面性,创造了民族的、独特的现实主义的表达形式,使真和美、内容和形式高度地统一起来。[8]在扇舞中,虚与实两部分相互契合,最终达到的是圆融和合的审美意味,是为高格的美学境界。起风之功用与身份之象征,是直接赋予了扇舞古典意味的直观体现;轻、小、灵的扇子,则间接展现了扇舞内敛含蓄的艺术品相;文气与雅态,则是扇舞在多元化进程的古典舞发展态势下所独有的艺术气质与审美范畴。《纸扇书生》作为目前中国古典舞扇舞的代表性作品,完美体现了扇舞中所追求的虚实相生,在写境之“实”中直观输出活态文人形象与性格,在造境之“虚”中渲染书生墨客的和平愿景。《纸扇书生》中的虚与实,相辅相成、和而不同,形成了其在中国古典舞的发展下独特的虚实美学观。

注释:

①胡岩.中国古典舞扇舞研究[M].北京:上海音乐出版社,2019.

②胡岩.中国古典舞扇舞研究[M].北京:上海音乐出版社,2019.

③苏娅.求索新知——中国古典舞学习笔记[M].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

④胡岩.谈中国古典舞作品<纸扇书生>的创作[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8.2.

⑤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三联书店,2013.9.

⑥聂振斌.王国维文学思想评述[M].辽宁大学出版社,1986.

⑦聂振斌.王国维文学思想评述[M].辽宁大学出版社,1986.

⑧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音乐出版社,2018.

参考文献:

[1]胡岩.谈中国古典舞作品<纸扇书生>的创作[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8.2.

[2]胡岩.中国古典舞扇舞研究[M].北京:上海音乐出版社,2019.

[3]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音乐出版社,2018.

[4]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三联书店,2013.

[5]苏娅.求索新知——中国古典舞学习笔记[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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