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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果

2020-09-06陈宝全

飞天 2020年9期
关键词:苹果花疏花套袋

陈宝全

花的秘密

清明前后,桃花已败,杏花正艳,李子花举着米颗大的黄色花苞。我一遍遍踏进静宁南部老家的果园,查看苹果花的长势。就连地边上的堇菜、蒲公英、马茹子、附地菜开着或蓝或黄的小花儿,蜜蜂们嗡嗡地在花间飞舞。可苹果叶紧紧地抱着苹果花不肯松手,好像捂着一个个秘密不肯说出来。

一直到四月中旬,也就是谷雨前后,静宁南部地区的苹果树叶才放手让花儿尽情绽放,自己长自己的去了。它们在大概的时间里绽放,尽管我尽了最大努力,但没有注意到哪一朵花最先盛开。我能观察到的是秦冠品种的苹果花比富士品种的要开得早一些,秦冠花瓣分离时,富士花才露红。看起来秦冠苹果树要比富士苹果树身强体壮,所以结出的花也要略大一些。就在同一个地块、或者同一棵苹果树上,有的花开得迟,有的开得早。就像生活中的人,有些天不亮下地干活了,有些非要睡到日上三竿。

此后半个月到二十天里,从静宁南部逐渐到中北部,苹果树的婚礼会持续进行。静宁大地变成了一座大花园,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愉悦的芳香。放眼望去,从平川到山坡的苹果花,像花瓣的溪流向四面流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它们饥饿地张大嘴巴,吸吮着。空气似乎有了生命,给人心旷神怡的迷醉感。

我不知道苹果树为什么要结那么多朵花儿?但这种香味着实温润清新,视觉的愉悦感让人难以言表。此刻,我们应该举杯,庆祝苹果花的盛开。

苹果花和其它任何一种花朵一样,都无法像动物一样行走、奔跑,寻求合理的交配权。为此,它们倾尽所能,精心打扮自己,尽可能引起外界的注意。它们比动物们的繁衍过程要困难且复杂得多。苹果花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热烈的爱情。花瓣完全绽开时,是它们最冲动的时候,急躁不安,并对这一命运苛刻的规律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它们把热烈的吻递给蜜蜂、蝴蝶,甚至讨人嫌的苍蝇,转交给远方的情人。有时候,会有一些不负责任的家伙把一堆一堆的吻丢在半道上,落得到处都是。也许它们终生未曾谋面,可就这样神奇地结合了,并会结出爱情的果实。

苹果花属于蔷薇科,喇叭状,五片花瓣,形似梅花,起初露红,绽开后呈白色带晕。花序成伞状;我发现它们每个花序有五至八朵花,盛果期的多为六朵。中心花一朵,边花五朵。一般情况下,中心花先开,边花后开。

试想,如果不加以管束,让所有的花都结果,一棵苹果树的负重该有多少?人们害怕繁琐的花以后结下沉重的果,伤了树的元气。因此,他们要做一项阻止其任性发育、婚配的工作。这时候,低温霜冻的羽翼频繁光顾,你会有趣地看到一边是苹果花忙着热恋,一边是人忙着把一簇一簇的花骨朵小心掐疏。当然,也按一定间距留下一部分,否则霜冻有可能让他们颗粒无收。即便后期坐了果,匀果的工作量会大大增加。疏果比疏花更费劲,那时果柄变得柔且难以折断。

这是一项繁琐而耗时的工作,一般一个劳力一天能为六棵左右的苹果树疏花。他们带着梯子爬上爬下,就连午饭也是送到果园里吃,以免路上耽误时间,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肯回家。他们像蜜蜂一样浑身沾满了花粉,累到顾不得拍打,匆匆上炕入睡。这样的劳作让他们一度忘记了疼痛,即便是身体不适生病,也顾不得去医院,直到花的婚礼彻底结束才能松一口气。

我在朋友的果园里看到,他用拇指刀为果树瘦身。这种神器即可用于疏花,也可用于匀果,还可避免指头受到伤害。我试图把它推荐给二哥,他说原来也用过。等到卖苹果的时候,细心的客商把他的果子定成了残次果,价格压了不少,细究一番才发现元凶是拇指刀。拇指刀的铝合金指甲碰到果子时会对果面造成伤害,等到秋天苹果长大时,果面上会出现一个针尖大的小干疤。虽然用来疏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大部分人仍然不愿意用。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双手值得信赖。

大部分家庭因为栽植面积大,花情紧张,不得不从庄浪、秦安、通渭、会宁一带雇用疏花女工。他们大多都建立了稳定的雇用关系,到疏花时开车去把她们接来,像招待亲戚一样招待,每天还要为每个人支付一百元左右的工钱。有时也会出现疏花工紧张的时候,那就只能在别人家的地头上等着,否则会被其他人抢了先。疏花工中,有的自己家也种了苹果,因了地域上的关系还没有开花,便到南部果园里打工挣钱,待自家的花开了,拿着工钱高高兴兴回家。有的也因地理条件无法栽种苹果,但她们在多年的务工生涯中掌握了疏花的技术,盯上了疏花匀果的生意。果园主很乐意用这些有技术的疏花工。

但是美丽的苹果花对她们的到来,一点也不乐意。因为她们加速了苹果花离别、死亡的速度。大朵大朵的苹果花零乱地丢了一地。

看着人这么糟蹋花朵,蜜蜂们急了,它们呼朋喊友,成群结队,总是先于人到达果园,来回穿梭。看上去充满了愤怒,嗡嗡嗡地叫着,从人手里抢夺花粉运回巢穴。在仁大陈坪村的一处果园里,果园主从秦安县雇来的疏花工王玉兰,有过一次与蜜蜂的意外冲撞。她伸手去掐花,蜜蜂飞过去采蜜,同一时间点上都触到了花朵,蜜蜂危机之时对着她的手蜇了一下。我便想,这一料花开,不知道有多少蜜蜂积劳成疾,从此烙下病根,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的朋友满祥说他经常在清晨的果园里,看到被夜里的低温冻僵的蜜蜂可怜兮兮地爬在苹果花上。他顿生怜悯之情,把蜜蜂小心地捉到留下的花朵上,让它们等到九十点气温回升以后安全回家。他猜测,有些蜂对自己体力估计不够,携粉足上带了太多的花粉,或者蜜嚢里装得太多驮不动了,又或许是最后一趟出门晚了在天黑前没来得及回家。但有些蜜蜂就没这么幸运了。我看到路上、院子、果园地头上不时有蜜蜂抱着肚子,痛苦地扭动着,不一会儿就死于非命。果农们告诉我,它们是中了农药的毒。在苹果树芽萌动时和未花期,果农们要给果树喷洒两次农药,以防白粉病、霉心病等病蟲害的发生。他们这样做,正好也错开了花开的时间,但蜜蜂好像没有弄懂人的意思。因此,有大量的蜜蜂死于这场灾难。也有一些细心的果农采用植物源类低毒农药,对蜜蜂影响小了些,但还是无法做到保证蜜蜂不受一点伤害。

除了蜜蜂,还有一种叫壁蜂的传粉昆虫,身材短小,却有着超强的战斗力,可以在细雨中继续劳作。一年中有320天左右在管巢中生活,40天左右的时间在花间劳作。为了使出蜂和苹果树花期保持一致,需要在家庭冰箱里贮藏种茧,到气温升至12度左右的时候,放在避风向阳的地方,它们会自然出来为人工作。而且壁蜂不需要人工喂养,自己给自己准备花粉团。我在城川镇的一处果园里见过它们,是果业部门从山东引进的一批凹唇壁蜂。当时引进了两万只,分别在治平、李店、威戎、城川等中南部重点果区进行了投放。原以为大加推广,会成为果农们的好帮手,可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它们的身影。尽管忙坏了蜜蜂,但蜂源还是有限,花期不等人。加上授粉树的缺乏,没有得到爱情眷顾的花儿仿佛在焦急地呐喊。

为什么,人们对苹果花的受粉情况如此重视呢?因为它们的受粉程度决定了果型是否端正的问题。如果不能完全授粉,生长的苹果就是残(次)果,讨不到果农的欢心和客商的青睐。人们还曾采取人工授粉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他们从市场上购、有时可以免费领到果业部门发放的花粉,用毛笔头蘸上,在苹果花上一朵一朵地点。一旦受粉,苹果花就会显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一般的霜冻都能抵挡得了。有一年,我在城川镇吴庙村吴振振的果园里看到,霜冻之下,点过花粉的花蕾坚强地活了下来,后来还坐了果。没有人工授粉,或者受粉不充分的花蕾变得干枯、一触即落。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力量使然。

后来,授粉树海棠的到来,让蜜蜂传播与人工授粉在一些新型的果园里变得无足轻重。尤其是壁蜂和人工授粉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人们在果园周围栽上海棠,海棠和苹果树同时开花,亲缘关系接近,授粉亲和力强,能抵御诸多不良因素给授粉带来的影响。再说风闲来无事,也很乐意做个不要工钱的“好媒婆”。

立夏前后,南部的花谢果坐,中北部的苹果花开了。这时候,女人忘记了照镜子,顾不得洗澡,她們,包括蜜蜂开始重复南部果农和蜜蜂不久前的那一段生活。南部的果农们却开始了另一项艰辛的工程——匀果。匀果其实是对疏花工作的一次补充,因为天气是他们远不能把控的,为了防止严重的霜冻造成日后减产,他们在疏花的时候只疏个大概,到匀果这一个环节时就得精细一些。我曾跟着二哥干过一个下午的活,要仔细分辨,把一簇六个中最大的一颗留下,掐掉长势差的,一般中心果长势要好。不仅要看单枝的疏密程度,还要看并列枝,不能让果子一个挨着一个长、一个抱着一个长,要疏密有度。要想匀得快,不但要手快,还要眼快。这样一天下来眼睛发麻,脖子酸痛,大拇指像灌了铅一样痛,食指的前两截布满了红斑点。

这是他们一年中看天最久的一段时间,鸟儿飞过、云朵飘过,为了生活各自忙着。鸟在高大树木上筑巢,唱着歌,引得人们抬头去看。你往往看见成群的麻雀、灰喜鹊在果园里戏闹玩耍,却不在果园里筑巢安家。一年四季中,农人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果园劳作,树的高度不足以护佑它们。只有野鸡在果园里穿梭,他们听到“杠杠”的叫声,会说“野鸡公在叫”;听到“杠杠”声在后来分了岔,会说“野鸡婆在叫”。

热恋中的野鸡们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要忙着给苹果树疏花?它们认为这是苹果树自己的事,应该像地边上的龙瓜树一样自己开花自己结果。但苹果树默不作声,表示出了极大的理解。因为苹果树知道,这场爱的考验持续的已经太久,那些活下来、体格健壮的孩子该在我们面前登场了。

袋子里的精灵

跃勤说,我们去偷军红家的苹果吧,忠泰表示赞同。我说现在偷有点早,等到秋天成熟了再偷吧。我们完全可以去偷成录家的大接杏。忠泰说他观察了好久,军红家的苹果蛋已经有指头肚那么大,根据吃大接杏的经验,应该有点酸酸的味道了。

好吧,偷是一件多么令人害怕又愉快的事。我不知道我们三个加上军红,是怎么成为这个村庄里的“贼”的。我们几乎偷遍了村子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但一直忍着没有偷军红家的苹果。这么过分的事我们小孩子一般做不出来,觉得对不起朋友。

可裸露在阳光下的苹果,用身体的变化诱惑着我们不得不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情。我们终于忍不住了,背着军红摸黑钻进他家的园子。尴尬的是,当我们钻出园子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等我们好久了。从此,我们的友谊变得尴尬起来。

那时,整个村庄只有他家有苹果园,我们别无选择。现在,村庄里到处都是苹果园,苹果显得贵重,但一点也不稀罕。像他家那样不套袋的光果,我们都不会正眼相看。

苹果树长得得意忘形的时间在立夏后不久。这里的苹果树大个子居多,树冠在两米左右,枝叶在高处铺开,形成一道绿色屏障,把天空和土地隔离开来。我想,土地看不见天空该有多么着急,原来的小麦、玉米、洋芋……挨着地皮长,那么亲近,我觉得它们才是这块土地的魂。但我的果农朋友们已经喜欢上了和苹果树打交道,从失去小麦、玉米、洋芋的不安中完全走了出来。

当燕子们翅膀上带着南方的天气回来筑巢的时候,苹果树上缀满了繁星一样的果实。幼果指头肚般大小,果农朋友们要在一月之内为其套上育果袋。否则,一个被阳光和风教育过的幼果,脸蛋发红,难以适应育果袋里的生活,也为长大后的命运埋下祸根。

军红是一个有经验的果农了。他把一个装满育果袋的布袋子挂在胸前,便于取用。育果袋双层结构,内外袋分离;外袋是灰色纸质袋,内袋呈红色或黑色;上有一层均匀蜡层,遇高温不熔。内袋为红色的套富士苹果、黑色的套青冠苹果;如果是打算秋天卖秦冠“白蛋”的话,选内袋黑色的育果袋。袋子口处置有一半圆形缺口,缺口下面有一条缝隙,靠近袋口一端有一绑扎丝,袋底两角留有很小的通气口。

我看他拿出一个育果袋把手伸进去撑了一下,袋子立马鼓起来。套在果子上,果实把儿从缺口露出,一手抓住袋口,另一手用绑扎丝缠绕袋口,就这么“一撑一套一扎”一颗苹果就套好了。如果不撑空的话,果实挨在纸上,会灼伤果面,所以一个个幼小的果子在袋子里是悬空的。为了套起来方便,他提前把苹果袋在水里蘸一下,让袋口变得柔软一些,以防干燥而撕裂。

我二哥看上去比军红更有经验,他用的是苹果纸袋撑口器。但凡是带月牙口的纸袋都能自动撑开袋口,取袋更方便。一次可以装成百只纸质果袋,出袋速度大大提高。不再用手工捻口,避免手指沾口水搓开袋口导致病菌和农药从口而入的危险。以往,每天套完袋后,他们的十根指头全起了皮,疼痛难忍。

也有一些人不习惯用这样的撑袋神器,尤其是女工们,更喜欢做一件带兜的花色围裙。裙兜的大小刚好装一百只左右的育果袋,穿着好看,取袋也很方便。当然,也有人干得笨手笨脚,样子滑稽好笑。我见过一个男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号的布袋。布袋随着身体摇晃,装进去的果袋仰面朝天,好半天才掏出一只,速度明显慢于别人。

果农们看待一个苹果的美学眼光也很挑剔,他们从小就能看出来个苹果未来的长势。选择要留下来为其穿上果袋的苹果不是苗条,也不是胖圆,而是果肩平宽、果顶较平、萼片紧闭、果梗适中。大多时候,会选择容易下垂的侧生和中长果枝上的果实。尤其是中心果,套上育果袋。

这里的果农栽种的苹果树太多了,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劳作量。为此,他们要从附近的地方招来大量的套袋工,不惜支付高昂的费用。一个套袋的好手这时节一定是受人尊重的,连接带送,好吃好喝侍候着。他们中手快的人一天能套两千二百只,大部人一天套一千二百只左右。费用可以按一天所套只数计算,也可以按天支付。不管哪一种方式,让雇主很不放心。按只数吧,有些套袋工会趁着主人不注意,把一部分果袋埋到地里。按天数吧,害怕她们心疼力气懒得动手。真是难坏了主人。

不管是过去种小麦还是现在务苹果,时节最重要。一个进入生长期的苹果留给果农套袋的时间不会太宽裕,在阳光和风的抚摸下,它们无法节制身体的欲望而放慢成长的速度。果农们知道,如果套的早苹果取袋时底色白,容易上色,果面有亮度。一旦错失时机,果面底色发绿,不易上色,即便上了也是果色不亮,自然賣不了高价。

他们起早贪黑,与阳光和风赛跑,在阳光和风对它们改变之前,疯了似地为幼果套袋。人着急,阳光也着急;看着人把袋子往果子上套,急了,往人身上扑。不注意防护的人,阳光就把他们身上的皮晒黑晒伤了。风也着急,扑上来抢人手里的纸袋。如果风力过猛,大多数人会等风去别的地方了出来再套,但也有一些人偏要和风较劲。

人就是这样,任何一种作物一旦进入土地,他们会代替自然行使选择或管束的权力。开花的时候疏花,结果的时候匀果;果实坐稳了,又要为其套袋。他们不会让苹果按照原始的方式和自然天赋生长,而是让它们在生命禁锢的夹缝活出另一种精彩。我想,苹果有可能觉得按照人的意思和哄骗成长更快乐。

看一件喜欢的东西,人就想伸手去摸。虫子也一样,它们会在苹果蛋身上的细毛毛还没有褪去的时候,不但伸手去摸,还用嘴去啃。苹果只能带着伤疤长大,这些纸质的育果袋把诱人的苹果藏了起来。我看到一些螵虫在枝叶上吸食汁液,但它没有发现一颗颗苹果就在它的身边。即便闻到了果香,却无法钻进去狠狠地吃上几口。灰尘也一样,我经常看到长在公路边上的苹果树上没有套袋的苹果,背着一身尘土,一层灰土蒙在它们的脸颊上。果农给苹果套上袋,让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免受灰土之灾。

大约二十多天,幼果们在果农们的手中匆忙地进入了安全的“育婴袋”。这时,空气里的阳光和风突然多了起来。多余的阳光和风突然有着深深的失落感,有着一下子无事可干了的心急如焚。多余的阳光把空气弄得越来越热,风找不到幼果把藏在山里睡觉的云喊起来。在天上制造点动静,好端端的忽然就来一场雨,偶尔还带些冰雹。育果袋还能减轻冰雹对苹果的损伤。

它们在进入果袋后,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适应新的环境。像是受了惊吓,它们暂时停止了生长。我曾打开纸袋观察,进袋前的青果在袋子里二十多天,颜色变成了黄白色,还是之前指头肚般的大小。但是漏套的果子,向阳的果面上已经有了高原红,个头比袋子里的大一倍多。

袋子里的小精灵秘密地生长着,它们要在袋子里生活一百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即便是早熟品种的也要一百天。这么长的时间,可急坏了主人,他们着急地在地里打药杀虫、清除杂草。草趁着人忙树上的事,快活地疯长了一把;尤其是节节草根茎细长入土又深,难以清除干净。有经验的果农通过草的长势就能判断地肥不肥,果子长多大了。炎热的夏天,只有草陪着果树在生长,所以他们也不会斩草除根。他们还经常剥开育果袋,害怕持续的高温天气晒坏果子,调整袋子让它们在里面更舒服些。一旦适应了袋子里面的生活,这些幼小的果实无恙地躲在纸袋里以惊人的速度长大。虫子们在叶片上舞蹈,它们不知道;星星在天上扎推聊天,它们不知道;地里的黄花婆罗门参在教蒲公英练习飞翔,它们不知道;驴耳朵草长大后被羊吃了,它们不知道;燕子夫妻忙着生儿育女,它们不知道。它们在袋子里长的时候,外面的东西也在长。

秋分过后,在一场场秋雨声中,长大要出阁的苹果脱下了外衣。先让红色的内衣穿着,过三五天适应了外部的环境,再褪下内衣。地里堆满了它们穿旧、穿破的衣服。每一个苹果都露出了神秘的美,身体白白净净。久别重逢,阳光和风一齐扑将上来。自从它们藏起来后,一些阳光和风去了别的地方照顾别的庄稼还没有回来,空气里的阳光和风突然不够用了。果农们在地里铺上反光膜,造出更多的阳光来照顾每一个苹果。大约半个月时间,它们在阳光和风的关照下身体变得通红可人,再用十多天时间迅速成熟。我们承认它们没有光果那样强壮的体格,但姣好的面容让人着实迷恋。

我们蹲在军红的果园里喝茶、聊天,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也会忍不住说起年少时的那件龌龊的事。我说我们家现在也有苹果了,你去偷吧!他说,今天的苹果不是昨天的苹果了。昨天的苹果是嘴头子,现在是养人的东西。我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苹果粉嘟嘟的,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我那做过“贼”的手像突然醒了,忍不住想摘一颗。

走远了,我听到一园子的苹果在喊我。

责任编辑 郭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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