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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回归与遗产继承:德里达对马克思主义的解构式阅读

2020-08-31朱必法

江汉论坛 2020年8期
关键词:德里达幽灵解构

摘要:针对各种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深刻误解,德里达立足“幽灵”的视角重新阅读马克思主义,从后现代主义的解构路径敞开了马克思主义的多维理论空间,明确了马克思主义继承者的普遍性。德里达对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进行解构式的捍卫,旨在强调马克思主义众多“幽灵”中的解放精神和批判精神,展开它们对于当今世界所应具有的理论指示。基于当代社会的发展境况,德里达明确展示了马克思主义应有的“现实性”存在,并从共产主义作为将临性的“他者”视角彰显了马克思主义的“可能性”存在,从而有效地解答了马克思主义向何处去的问题。

关键词:德里达;马克思主义;幽灵;解构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人工智能前沿问题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项目编号:19ZDA018)

中图分类号:B505;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20)08-0073-05

在新中国的革命、建设与改革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始终保持强烈在场,并在其中迸发出科学理论所具有的巨大能量。尽管如此,当前仍有不少人抱着“马克思主义过时了”的奇谈怪论,漠视、抛弃甚至否定这一革命的科学理论。在实践层面,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取得的伟大成就,无疑是对这一论调的有力驳斥;在理论层面,牢牢把握马克思主义的话语权,从而展开这一科学理论的时代性仍是我们长期的任务。而德里达对马克思主义的解构式阐述,为我们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时代性提供了独特的视角。

一、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幽灵化”解读

苏东剧变后,社会主义在实践中遭受重大挫折。对于这一深刻的时代变局,资本主义世界欢呼雀跃。在它们看来,社会主义在实践中的重大挫折会倒逼人们质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也昭示着资本主义将成为人类历史唯一的出路。社会主义的这一重大挫折无疑极大地提振了资本主义的信心,以致于福山等人乐观地宣称资本主义将成为“历史的终结”。面对资本主义世界的集体狂欢,德里达冷静借用“幽灵”的隐喻,反对资本主义试图建构的新话语霸权。在《马克思的幽灵》中,德里达将马克思主义视为幽灵化的存在,强调它不仅无法被消灭而且还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人们应该以虔诚之心唤醒幽灵的回归,从而保持马克思主义与我们一道前行。

针对马克思主义该往何处去的时代之问,德里达在《马克思的幽灵》中作出了独创性阐释。德里达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坚持马克思的批判精神是他的可贵之处。在德里达的众多著作中,《马克思的幽灵》是他的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直接相关的一部。在这部著作中,德里达对于传统的政治观念进行解构,以此批判现行的资本主义自由民主制度,并在政治哲学视野中去思考民主的未来。同时,在运用解构理论来反思现实政治制度的过程中,德里达对于马克思主义何去何从也作出了自己的思考。较之以往其他哲学流派而言,马克思主义以阶级斗争塑造的革命性令人印象深刻,这极大地影响着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通常理解。一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包含实践本体论的政治哲学,它以革命的方式从政治制度到意识形态对社会进行全面塑造;二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种政治号召,旨在唤醒社会弱势阶级进行不断革命,它只是“带来一个号召,一个暴力,一个决裂的决定”①;三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套具有必然性的科学话语,它既“借助于科学的客观性导向了革命的必然结论”,也包含着“一种颠覆科学的观念本身的理论思维模式”。②人们基于不同视角对马克思主义作出的这些理解,彼此之间存在着争论,似乎只有自己才达到了对马克思主义精髓的真正领悟。

立足追求多星丛、多元化的解构主义立场,德里达尽管不尽赞同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这些理解方式,但坚定地认为马克思主义需要获得多元化表达。在德里达看来,马克思留下来的是面向差异性敞开的思想遗产,这就要求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不应仅仅呈现一种模式,而要考虑到“存在于遗产之中的无对立的差异性”③。易言之,马克思的思想遗产是如此充满多元的异质性,以致于时刻表现出多个“幽灵”(或者说就是“幽灵们”)。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种解读马克思主义的路径都具有自身的合法性,而正是以不同方式去把握那些作为复数的幽灵,才能将马克思主义的完整形象展示出来。马克思主义是众多幽灵的汇集,这就决定了我们对之应采取多元化的阅读方式。由于任何一种阅读都是“误读”,因此我们应以多元化的态度总体性地将各种阅读统一起来,以便更为完整地继承马克思的思想遗产。

可见,德里达秉持他在写作中惯用的“抵制翻译”思路,试图打开马克思主义的多维空间,以展示马克思主义的幽灵般存在,即“不在场的在场”。在此,德里达貌似将马克思主义进行了形而上学的悬置,却又否认其存在统一的哲学本体论。那种认为马克思主义以哲学本体论为内在基础,而以单一形象作为外在表现的看法,在德里达看来都是武断的,因为“马克思主义从未成为一种如此这般的哲学”④。然而,德里达以幽灵学对马克思主义作出的形而上学解构曾遭致强烈的责难。人们批评道,德里达既否认马克思主义存在统一核心,也不认同马克思主义具有权威表达,势必极大地弱化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性,尤其是政治意义上的革命性。对此,德里达认为解构本身就具有政治意义,只有解构才有思想的未来。

鉴于马克思主义表现出来的鲜明阶级立场与强烈政治诉求,西方多数思想家都非常重视其政治革命意义。德里达对马克思主义所作的幽灵化解读,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弱化了这种政治革命意义。如果马克思主义的政治革命意味都被消解殆尽,那它还能是什么呢?然而,德里达认为,过度强调政治意味会导致一种明显的中心论,从而掩盖对马克思主义的其他解读。不仅是政治意味,任何試图构成马克思主义中心的方面都应被去除,解构策略必然“在马克思的‘存在论的这种结构之后到来”⑤。因此,解构政治意味具有巨大助益,这不仅是在理论上继承马克思“幽灵们”应有的姿态,同时也是对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实践归于失败的政治反思。

由于秉持这种解构姿态,德里达尤其反对那种将马克思主义珍藏在保险柜而似乎只有自己手握钥匙的做法,认为这会导致人们形成对马克思主义的单一解释霸权,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终结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或者说,马克思主义巨大的思想空间足够容纳多元的解释形态,每个人都可以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继承者,这并无权威与边缘、正统与异端之分。在德里达看来,真理犹如农民播撒出来的种子,并没有所谓的中心与边缘之分,马克思主义亦是如此。德里达非常厌恶那些以正统自居的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他们是“占有欲很强的,像监管遗产一样监管着正统学说的马克思主义者”⑥。这是德里达对待马克思主义的鲜明态度,甚至他也从未把解构视为对马克思的真正继承。换句话说,关于何种解释是马克思主義的正统、谁对马克思主义拥有专属解释权的想法都应该被严厉批判,而解构策略就是打破这些人为构建起来的特权制度和形而上学中心。如此一来,我们在对待马克思主义时,可以抛开任何先验的框架体系,针对新问题审时度势加以把握。譬如,德里达致力于追求的“新国际”,既坚持伸张批判精神,又不想以国家、政党或阶级为中心;既追求在新世界秩序中实现正义,又不想持有马克思主义的存在论模式。那么,“新国际”只能表现为弥赛亚式的许诺,期待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永远处于一种“将临性”的到来状态。只要我们对马克思的“幽灵”保持召唤,共产主义作为即将到来的“他者”才值得我们期待。⑦

为此,我们要在新的形势下明确自身的责任担当,就必须重新阅读马克思。当那个形而上学的中心不复存在,马克思主义就会散落出很多个“幽灵”,众多“幽灵”指示出来的任务意味着我们都是马克思主义的继承者。正如德里达所指出的,不去阅读并且反复阅读马克思,“将永远都是一个错误,而且越来越成为一个错误,一个理论的、哲学的和政治的责任方面的错误”⑧。只有推动马克思主义摆脱政治教条,摆脱意识形态的笼罩,我们才能以慎重的态度重新回到马克思的文本,去领悟它对于我们当今世界的意义。

二、对马克思主义精神实质的解构式捍卫

作为后现代主义解构大师,德里达对于时代保持着极强的思想穿透力。他以敏感的理论触觉,深刻意识到马克思主义在当今世界的境况。在对马克思主义保持敬畏与叛逆之间,德里达显示出独具特色的思想者姿态:既不以马克思主义者自居,又表明自己是马克思本人及其思想的继承者;既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又坚决捍卫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也许正是这种试图置身事外,保持客观判断的做法,使德里达对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作出了有力捍卫。

尽管德里达在其著作中处处体现出对于翻译的抵制,以阻止人们对于自己文本的单一化阅读,但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精神的捍卫却清晰可见。在德里达的视野里,关注人类未来的解放精神和自始至终的批判精神无疑是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正是在朝向人类解放的途程中,马克思主义才对资本主义不合理的现实保持强烈批判。毋庸置疑,这两种精神也成为马克思主义永远不灭的“幽灵”。令人遗憾的是,面对这笔沉重的思想遗产,今天的人类没有很好地加以继承而整体处于“欠债”状态。德里达对于马克思主义精神实质的解构式捍卫,旨在对马克思的文本进行多元化阅读,借此展开它对于当今世界所应具有的理论指示。

其一,马克思主义的精神是一种解放精神。在德里达的视野里,追求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整个理论最终的价值归宿,我们应该对人类解放和共产主义的理想深信不疑。正如西方世界逐渐认同的那样,尽管有斯大林和东德的恶例,共产主义仍不失为一种好的理想,只是被糟糕地误解了而已。“共产主义的理想是为人类的正义而奋斗,至今这种理想仍在鼓舞和引导着无数信仰共产主义的男人和女人”。⑨

在《马克思的幽灵》中,德里达明确表达了他对马克思主义解放精神的立场。“如果说有一种马克思主义的精神是我永远不打算放弃的话,那它绝不仅仅是一种批判观念或怀疑的姿态……。它甚至更主要的是某种解放的或弥赛亚式的声明,是某种允诺。”⑩ 置身于资本主义的历史场境,马克思对于未来社会提出的制度性许诺,即实现共产主义,是以资本主义自身所暴露出来的痼疾为基础的。时至当下,资本主义社会依然对自身的痼疾束手无策,甚至还会在自身矛盾集中爆发的时候反过来求助于马克思,试图在马克思的文本尤其是《资本论》中去探寻救治良方。可见,纵使当今人类在物质方面正在走向丰盈,但在精神方面却逐渐陷落;纵使资本主义率先在现代化的道路上获得了成功,但与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解放目标仍相距甚远。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放弃解放的希望,而且有必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保持这一希望”。

马克思剖析宗教、意识形态对于物质生产过程的独立性,对德里达分析马克思主义的解放精神具有重要启发。德里达认为,人类解放是从意识方面达到弥赛亚的宗教式救赎。缺失自身对于解放的弥赛亚救赎,整个人类的生存将变得毫无意义。但我们不能就此认为,德里达强调人类解放的弥赛亚救赎,纯粹是从德国古典哲学中“理念”的角度对现实加以期待。恰恰相反,德里达认为解放不是放弃,而是革命的、现实的行动。马克思主义的解放精神同其他各种“精神”相比,现实的行动成为最重要的标志,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改变世界”的哲学使命的深入践行。马克思始终关注现实的人的生存处境,并在批判导致人发生异化的社会建制中展开人类解放的价值维度。而对于现实社会的改造,不仅需要理论的批判,更需要现实的革命行动。因此可以说,马克思主义的解放精神在今天仍具有广阔的理论空间与深厚的实践基础。

为此,德里达致力于呼吁建立一种超越民族国家的“新国际”,以便将马克思人类解放追求的世界情怀展示出来。所谓的“新国际”既不同于以往的“共产国际”,也不同于马克思那里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而是人们在友爱的基础上弱化自己的政治身份,达到一种正义与民主框架下的联合。也许新国际与未来民主的图景很难实现,但德里达重在表达一种解放精神,以此对资本主义自由民主制下的不平等、压迫、冲突与排外等作出抗争。在资本主义无形的压迫面前,德里达主张要实现未来民主,建立超越阶级和民族国家的共同体。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的关系被全面异化了,主张人们通过劳动实现人的本质的复归。德里达对此表示认同,并试图以相互友爱来重建人们之间的关系。与马克思有所不同的是,德里达放弃了经济分析的前提与历史规律的逻辑。对此,德里达表示,理想社会并不是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如期到来,在我们以正义精神来对抗生存境况的过程中,就在见证着新国际和未来民主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自由人的联合体也好,新国际与未来民主也罢,实际存在于我们当下对西方社会的批判之中。

其二,马克思主义的精神是一种批判精神。对于德里达而言,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在于对现实保持强烈批判的精神。追求解放是价值归宿,而社会批判则是理论进路。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对资本主义保持强大的解释力,关键在于它对现存社会保持批判,而彻底的批判精神正是一种理论得以持续勃兴的内在动力。德里达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深表认同,并基于马克思的文本对之进行深入解读,领会它对于现存社会进行对抗与改造的实质。

德里达意识到,随着社会历史在时代变迁中新情况的出现,马克思主义的主要观点或具体看法可能会显示出局限,但我们不能草率地认为马克思主义过时了,因为构成其内核的批判精神是其“活力部分”。马克思将理论批判的锋芒直指資本主义的社会现实,旨在唤起人们改变自身社会处境的实际行动。所以,不能以物理时间的迁移和社会历史的重塑而否定马克思主义的当代价值。“如果人们知道如何使这种马克思主义的批判适应新的条件,……那么这种马克思主义的批判就仍然能够结出硕果。” 正如萨特所指出的那样,马克思主义始终是我们时代唯一不可超越的哲学,它始终是我们时代的同行者。纵然当今社会发生了诸多新变化,但现代社会所赖以生存的根基以及资本主义的本质没有变化,这就要求我们今天仍然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背离或者放弃这种批判精神,我们就无法对社会实践的深层问题作出时代性解答。因此,无论如何得有个马克思,“至少有他的某种精神”,使得我们能够深入到当今社会的根基处,为改变人类生存境况与实现人类解放作出努力。

可见,德里达对于马克思主义精神的捍卫,并非中规中矩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相关理论,而是在思想的开放性与多元性中把握其精神实质。作为马克思主义最重要的精神实质,社会批判与人类解放相互成就。诚如德里达所认识到的那样,马克思以一个人类解放的价值预设来批判现存社会,又在批判现存社会中寻找实现人类解放的具体道路,这就在社会批判与人类解放之间建立起本质联系,从而打开了理论与现实、现在与将来的实践通道。无论社会如何发展变迁,只要尚未达到人类自由解放的目标,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和解放精神就永远值得我们坚守。

三、展开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与“可能性”

将马克思主义视为永恒不灭的“幽灵”,或视为现代人欠下的巨大思想债务,有助于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现在和未来进行更加独特的理解。这不仅是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对马克思主义向何处去的深思,而且是对马克思主义时代性的有力辩护。

其一,面对当今资本主义的固有症结,我们需要塑造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形态。“现实性”,意指马克思主义在参与人类发展进程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在场作用,也昭示出其现实的革命意义。马克思主义究竟该向何处去,这是自马克思之后人们思考已久的问题。德里达旗帜鲜明地指出:“不能没有马克思,没有马克思,没有对马克思的记忆,没有马克思的遗产,也就没有将来”。在苏东剧变之后社会主义的前景并不被看好的情势下,德里达的这一认识无疑具有振聋发聩的意义,他无疑是在以一个非马克思主义者的身份告诫世人:对马克思主义视而不见,人类社会将无法正常发展;对马克思主义的精神遗忘殆尽,我们甚至就没有未来。无论社会如何变迁,马克思主义不仅不会“死亡”,继承马克思主义还成为我们责无旁贷的历史使命。

在德里达看来,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已经成为整个人类的思想与文化遗产,人类要发展就必须对这份遗产倍加珍惜。马克思主义无论是在马克思生活的年代,还是在现代社会的今天,都堪称各种科学理论汇集而成的博大知识海洋。“地球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不管他们愿意与否,知道与否,他们在今天在某种程度上说都是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继承人。” 就算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也是一种继承,至少证明马克思主义的话语并没有销声匿迹。因此,德里达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与文化遗产,并使之从“正统马克思主义”那里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从而走向“修复性、幽灵化、虚拟性”。 另一方面,当今资本主义表现出来的“祸害”,也需要马克思主义持续释放对现实的批判力。德里达认为,面对畅行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十大“祸害”(失业、饥饿、贩毒等),唯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强大思想武器,才能对现存社会保持强烈的批判。只要资本主义制度一息尚存,马克思主义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就具有强大的理论解释力和思想穿透力。

由于马克思主义具有这种时刻关注现实社会的“现实性”,因此德里达坚决捍卫马克思的思想,批评我们时代对于马克思主义的遗忘,甚至声称自己的解构主义也是“回到马克思”的一种努力。

其二,面对“幽灵”的不灭性质,我们更需要将马克思主义视为“可能性”存在。“幽灵”即肉身已死而灵魂不灭的事物,它随时可以在召唤中显现自身。资本主义世界曾将马克思主义视为四处游荡的“幽灵”,并对之进行驱魔式的围剿。德里达也将马克思主义视为“幽灵”般的存在,但指出这种不可磨灭的“幽灵”正是马克思主义的“可能性”。

马克思主义的“可能性”展开有两个维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作为活的灵魂,在当代社会仍体现出强大的生命力,不断指导我们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德里达将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作为重要的思想遗产,认为它可以成为当今人类进行社会批判最有力的武器。马克思主义在批判现存资本主义社会的过程中,展开自身对于“改造世界”的根本诉求,与此同时,它还内在地蕴含着自我批判精神,使其不断地超越自我从而体现出鲜活的生命力。在这一精神的指引下,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纠错”、“自我革命”成为自我批判精神的最好体现。“幽灵”就是一种“不在场的在场”,它时刻促使资本主义处于一种紧张状态,并将马克思主义视为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从而客观地将马克思主义的“可能性”彰显出来。另一方面,面对当今时代无处不在的矛盾与问题,人们需要“马克思的幽灵”进行贴近的守护。德里达指出,当今时代是“一个脱节的时代”,也是一个“错位的、断裂的时代”,资本主义将这个时代的各种问题全盘托出,当资本主义被自身各种顽疾困扰不堪之时,马克思主义就成为不愿承认又必须面对的“幽灵”。正是这种朝向未来的可能性,使得马克思主义永远不会“过时”。而马克思主义的“幽灵”也同时在反思与批判中获得重生。或者说,马克思主义的“可能性”在于人们对于未来社会的期待,在人们的理想期待和现实行动中等待自己的重生。

究其实质,德里达所期待的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与“可能性”,重在要求我们回归马克思主义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我们只有充分立足现实才能期待发展的可能,只有在批判现实社会中才能展开对于未来的无限可能,这对于人们保持对于共产主义的信心而言不失为一种强心剂。無论是马克思为之奋斗的共产主义,抑或是德里达强烈主张的“新国际”,关键都在于现实的社会进步之中。或者说,我们朝向更加正义的社会的每一点进步,都是向着未来美好社会制度设计的逼近。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以及它所展开出来的“可能性”,都成为我们时代真正不可超越的视域。

在“现实性”与“可能性”之间,我们应该如何抉择?从一种理论的生命力而言,我们应更多地从“可能性”去理解马克思主义,即以一种与时俱进的态度、一种不断生成的可能去还原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实质,以推动革命的理论转化为革命的实践。德里达以“可能性”(或者用他的话说是“将临性”)的视角去看待马克思主义的未来,目的在于明确我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即通过对现实社会的反思与批判保持马克思主义价值诉求的实现可能。

总体而言,无论是德里达从解构主义的视角来阅读马克思主义,抑或是其他别的学说对于马克思主义的阐释,都无疑给了我们一个关乎时代的启示:我们要以一种科学的态度去阅读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同时以一种“欠债”状态去对待马克思的精神遗产,而非在意识形态的影响下对于马克思主义采取漠然甚至反对的态度。可以说,在马克思主义仍存有非议的当下,德里达以一种后现代的“幽灵化”视角,表达了人们对于马克思主义应有的明智态度。

注释:

①②③⑧⑩ [法]雅克·德里达:《马克思的幽灵》,何一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7、48、25、21、126、106、122、21、127—128页。

④⑤⑥ [法]雅克·德里达:《〈友爱的政治学〉及其他》,胡继华等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93、501、509页。

⑦ [法]雅克·德里达:《解构与思想的未来》(上),杜小真等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64页。

⑨ [法]雅克·德里达等:《明天会怎样》,苏旭译,中信出版社2002年版,第105页。

[英]罗斯·阿比奈特:《现代性之后的马克思主义》,李鸣镝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43页。

作者简介:朱必法,湖北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湖北武汉,430065。

(责任编辑  刘龙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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