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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妖女》解读及济慈女性观

2020-06-08杨丝语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4期
关键词:女性视角济慈

杨丝语

摘  要:《无情的妖女》讲述了一个骑士在草坪遇到妖女,被她的女性魅力诱惑并和她展开爱情,最终变为俘囚的故事。通过对文字和情节的解读,文章旨在分析妖女的整体形象以及骑士与妖女之间关系的变化,并结合济慈本人生平总结诗歌中性别观念的来由。

关键词:《无情的妖女》;济慈;女性视角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14-0-03

一、妖女形象

济慈笔下这位妖女的形象非常鲜明。一方面,她极富女性的魅力,容貌美丽而温柔贤惠,会勾人心弦;另一方面,诗歌中处处暗示,她是神秘而令人捉摸不透的。

第四小节中才出现对妖女的直接形象描写。妖女的初次亮相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美”(“Full beautiful”)是对妖女的直接赞美。她的外表和容貌是最先吸引骑士的特征。实际上,她“美似天仙”(“a faerys child”)。这里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为了描写女性的美丽而做的比喻,而是将妖女和神话元素联系,为这位女性赋予了超自然的力量。“她轻捷、长发,而眼里野性的光芒闪闪。”(“Her hair was long, her foot was light /And her eyes were wild.”)三个并列句简短地描写出妖女的三个重点特征,头发、脚和眼睛。值得注意的是,首先,长发在人们的传统认知中是女性特征的典型代表,但更不为人所知的是,这里对脚的提及也是济慈直指性别特征的一部分。在济慈的《恩底弥翁》、《拉弥亚》,以及早期诗歌《仿斯宾塞》中均多次出现女性的脚,用来诠释女性特有的性别魅力。济慈用脚来表达他“充满男孩子气的、恋物癖式的”对女性形象的建构。[1]

第五小节起,骑士和妖女开始进行互动。“柔声地轻轻叹息,仿佛是真心爱我”暗示妖女并非真心爱骑士,而只是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做出“仿佛”的样子。柔声叹息属于一个具有女性特征的神态,表现妖女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性别魅力来诱引骑士。而后她整日坐在骑士身旁,唱“妖女之歌”(“Faerys songs”)。济慈有另一篇名为“仙境之歌”(“Faery songs”)的诗歌,讲述在一个世外桃源中有轻松美妙的曲调,有悦耳的鸟鸣,闲适而。因此妖女唱的歌代表那些自然纯净的曲调,使骑士陷入她的温柔乡中。除了歌唱,妖女还贴心地“采来美味的草根、野蜜、甘露和仙果”。妖女自然美好的歌声以及从大自然中带来的礼物象征着妖女与自然的联系。19世纪初的许多文学作品具有生态女性主义的色彩,自然与女性有着相同的特征:优雅、柔弱、纯粹、美丽。[2]这些自然般的特征被赋予给妖女,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温顺的少女。

在前半部分的描写中不难看出,济慈细节性的词句和营造出的整体氛围无不极强烈地渲染着妖女饱含的女性魅力。她是美丽、柔软而富有性诱惑力的。但一些诗中的表达也暗示着妖女神秘的另一面,例如她的眼睛“充满野性”,用“奇异的”话语对骑士表达爱意。这些细节似乎是在为后文做铺垫,但是从前文大体上来说,妖女女性的一面完全压过她的这丝神秘、令人捉摸不透的性质。

在诗歌的最后,济慈完全颠覆了他在前文中构建的女性形象,反而揭示了妖女的残酷无情,也揭示了妖女的温柔其实都是伪装。他没有直接描写妖女是怎样对待骑士和其他男性的,而是通过那些苍白的国王、王子和其他骑士的凄凉惨叫,“无情的妖女已把你作了俘囚!”,来表现妖女的力量是压倒性的,她战胜并俘虏了男性。因此,妖女又是一个对男性有着绝对控制和驾驭的权力象征。[3]对于男性来说,妖女并不是一个正面的角色,她是最终伤害、俘虏他们的魔鬼。

二、骑士与妖女的关系

除妖女复杂而颠覆传统认知的形象外,骑士对待妖女的态度及两人间关系的变化也是值得分析与反复推敲的。纵览全诗,骑士与妖女的关系并不是保持不变的,而是随着妖女形象的步步刻画发生改变。这个变化和妖女形象的变化是具有相关性的。

在诗歌的前半段,骑士与妖女互通情意。在这个过程中骑士是具有控制欲的,他试图在两人的关系中建立主导者的角色。凯特·米勒的《性政治》研究了与《无情的妖女》类似的经典作品中的男性角色,发现男性角色“在与女性的关系中具有诋毁、剥削和压抑的性质”。这一点在《无情的妖女》中得到了体现。最初,在骑士刚遇到妖女的时候,他最直接的行动是“给她编织花冠、芬芳的腰带和手镯”。虽然从表面上看,“花冠”和“手镯”似乎象征着骑士对妖女的善良和爱意表达,但考虑到19世纪人们对女性权力的态度,更合乎逻辑的说法是骑士试图用这些精美的饰物来束缚住妖女。[4]随后,骑士将妖女“带着骑在骏马上”,表明妖女在这段关系中并没有主动的权力,相反地,她的美丽成为骑士建立控制欲的来源。这一點论述的合理性来自于后文,妖女带领骑士来到山洞之后,她“又是落泪,又是叹息”,表明她在这样的关系中并不快乐。

骑士四次吻她,使她充满野性的眼睛闭上。这是诗歌第二次用到“野性”(“wild”)这个词来形容妖女的眼神。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代表着她的神秘与不寻常;这次仍旧是相似的意思,代表对骑士的警告。妖女的充满魅惑性的力量是危险的,但是骑士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仍然在试图控制她,他吻她、关闭她的野性。这是诗歌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骑士四次亲吻妖女的举动,像是突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使妖女的传统女性特征被完全压制,由她身体中的超自然力量占了主导:妖女由先前美丽温柔的形象转变为俘虏无数男人的恶魔,而骑士和妖女的关系中的主从关系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妖女成为了凌驾于骑士之上的角色。不仅是妖女的女性特征被最小化,骑士在前文中展现出的男性力量也完全丧失,两性意识发生颠倒。

在吻过妖女后,骑士睡着了。“睡”是济慈一直向往和追求的爱情与人生境界, 济慈在其诗作中曾多次讴歌这一境界。个人达到了这一境界 , 其灵与肉的享受都达到了极致。[5]这是骑士的情爱体验达到顶峰的时刻,于是济慈选择在这样的时刻使情节发生转折。诗人在噩梦中看到妖女的真面目,看到和他一样深受荼毒的男人们,然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冰冷的山坡上。骑士孤单失落的形象与前文形成鲜明对比,是因为他从这段感情的掌控者变为了俘囚。至此骑士对妖女的态度和情感是复杂的,他对妖女还有爱情,还没有从甜蜜的感情中完全脱身出来;同时,他又是忧虑而恐惧的,妖女强大的令无数男人面临灾祸的力量令人惧怕;最后,他为失去妖女的爱情而感到极度悲伤,独自一人的落差令他落入悲凉的境地,他“就留在这儿,独自沮丧地游荡;虽然湖中的芦苇已枯,也没有鸟儿歌唱。” 为了强调妖女的力量的破坏性以及骑士的悲伤难过,济慈将骑士的悲剧结局放置在全诗的最前面,采用两人对话以及倒叙的形式写作:另一人看到骑士在孤独游荡,便问他理由,再由骑士讲述他和妖女的故事。这不仅为读者设置了悬念,更是通过将结尾前置的方法,突出了骑士在情感上的纠结与矛盾,以及妖女为骑士带来的巨大伤害。

三、济慈的女性观

经过文本解读和对比分析后,需要从文本本身抽身出来,进入到更大的语境中。结合作者本人的女性观念,才能更加透彻地分析《无情的妖女》中体现的性别意识。

首先,《无情的妖女》中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以及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大体上反映了济慈本人对于女性的态度。骑士与妖女的故事以第一视角写作,并包含强烈的语气词和感情表达。济慈并没有采取第三者的客观视角来叙述,而是选择由骑士亲口讲述。例如,故事的开头是“我在草坪上遇见了一个妖女,美似天仙,她轻捷、长发,而眼里野性的光芒闪闪”,由“我”来主导情节的走向、对妖女的形象描述以及采用的情感语气。不难发现,叙述中的部分词语带有强烈主观性,如“野性的”、“奇异的”、“柔声地”。这样,故事本身及其中的妖女形象都是主观的、带有个人情感色彩的。另外,选择从男性视角进行写作印证了这首诗歌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济慈本人,作为男性,对女性的态度。济慈的角色塑造方面也能够证明这一点。在这首诗歌中,他选取骑士作为男性代表,妖女作为女性代表。骑士传统在几个世纪以来的欧洲诗歌中很常见,通常是关于骑士与女人的爱情关系。骑士精神是十二世纪在法国南部发展起来的骑士道德准则,它要求骑士们献身于忠诚、贞操、荣誉和勇敢的美德。骑士必须忠于神,信奉基督教的理想;忠于他所侍奉的封建主;忠于他所应许爱的一位情妇。[6]而妖女又是超自然的,她拥有神秘的、强大的力量。济慈用忠诚的骑士代替普通男性形象,用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妖女来代替普通女性形象,体现了他对于两性间关系的特殊认知:对爱情绝对忠贞的一往无前的男性,和玩弄、摧毁他人的感情的女性。

结合济慈生平解读,诗歌中男性对女性的态度可以在济慈本人所处的女性世界中得到对照。在创作《无情的妖女》时,济慈和范妮的爱情正在快速发展的阶段。济慈对范妮的感情,像诗中的骑士一样,是强烈而沉醉的。他在写给范妮的信中说:“我只愿在你目光中看到快乐, 在你唇边看到爱情,在你轻盈的脚步中看到幸福”;[7]他甚至还说:“爱情就是我的宗教——我可以为了它而死。我能为你而死。我的信条就是爱情,你就是我唯一的信条。你以我无法抗拒的力量使我神魂颠倒;……我的爱情是自私的。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8]同时,他又是对爱情充满怀疑和恐惧的。济慈曾在书信中与范妮表达自己的忧惧:“你和我生活在同一世界上,这有几分靠得住。”[9]

总体来说,济慈倾向于将“消极能力”作为对于女人和女性特质的防护和利用,因为女性对他的独立人格造成威胁。一些学者指出,1819年的夏天在济慈写给范妮的信中,他写到“一想到你,我就被拆散、分解”(“the thought of you would uncrystallize and dissolve me (II:142) ”);“你不由自主地吞噬我”(“you absorb me in spite of myself (II:133) ”)。①济慈将这种自我解离感与死亡明确地联系在一起:“我能从你的嘴唇中吸出甜蜜的毒药,把我送出(这个世界)吗?”(“would I could take a sweet poison from your lips to send me out of [the world]? (II:133)”)因此,作为对范妮的掌握生死的力量的自我防卫,他把她的形象塑造为一个读者、一个沉默的维纳斯。在济慈的观点中,用男性的权威和主体性来对抗女性对于他身份的威胁是必要的。[10]因此,在对于女性的态度方面,济慈虽然疯狂地追求爱情,但根源上对女性力量持怀疑和忧惧的态度,并相信男性需要树立自我权威来进行抵抗。

四、结论

《无情的妖女》以其细节化的描写体现了骑士对妖女的控制欲望以及两人爱情发生的过程,但最终的结局却表现了骑士对妖女力量的忧惧。结合叙事手法以及角色身份设置的特殊性,我们可以大致推断出济慈女性观在诗歌中的映射。济慈本人的女性经历也对性别视角下《无情的妖女》的解读有着启示意义。

注释:

①Wolfson, ”Composition and Unrest” 59 and 65, and Hofkosh 107, both discuss the passage about dissolving in the context of Keatss resistance to it.

参考文献:

[1] Richard Marggraf Turley(作者名), “‘Strange Longings: Keats and Feet”(文章名), Studies in Romanticism(书名), Vol. 41, No. 1, Psychoanalytic (Spring, 2002), pp. 89-106 (18 pages).

[2]Patricia Murphy, “Ecofeminist Whispers: The Interrogation of ‘Feminine Nature”, Mathilde Blinds Short Poetry, Missouri Southern State University

[3]郝伟.从女性主义角度分析济慈作品中的女性形象[J].读与写(教育教学刊),2008(03):149-150.

[4]Kathryn Hughes, Gender Roles in the 19th Century https://www.bl.uk/romantics-and-victorians/articles/gender-roles-in-the-19th-century

[5]蒋培君.《无情的妖女》独特的情爱体验解读[J].语文学刊,2009(05):12-13.

[6]Nigel Saul, Chivalry in Medieval England, Journal of World History, Vol. 24, No. 3 (September 2013), pp. 676-679

[7]鄭法清, 谢大光.济慈书信选[M].王昕若, 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

[8]蒋培君.《无情的妖女》独特的情爱体验解读[J].语文学刊,2009(05):12-13.

[9]傅修延.济慈评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10][11]Homans, Margaret. “Keats Reading Women, Women Reading Keats.”Studies in Romanticism, vol.29, no. 3, 1990, pp. 341–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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