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月

前段时间，连续参与录制多名落马官员的忏悔录，可谓感触良多。面对镜头，没有哪个当事人不痛悔流泪的。悔恨，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一体会”。印象最深的是，一名曾经在政法系统担任领导职务的留置对象突然迸出一句话：“世界上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后悔药，要是有，就是叫我吃上一千包一万包也愿意！”那痛苦的表情，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近日在《中国纪检监察报》读到一则消息，说的是前不久，浙江省法纪教育基地首次集中展示该省查处的21名省管干部忏悔手稿，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便是“对不起”“后悔”，可谓字字戳心，句句痛心。我想，不管在哪个地方，不管是什么级别的干部，面对这种事，情况都应该差不多。诚如浙江省发展改革委员会原副巡视员丁勇在忏悔书里所言：“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念之差悔终生。”这些人的忏悔，相信是言真意切、发自肺腑的。

天下可后悔之事千千万，但“后悔”的表情其实都是一个样。当时不觉得，事后悔不迭，这是人们很容易犯的一个毛病。《红楼梦》第二回有一副文虽浅，意却深的对联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面对财物，多少人不是有机会时贪得无厌，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想回头？剖析落马官员贪腐的“心路历程”，其实大同小异，无非是手中有权得意忘形，面对好处利令智昏，东窗事发捶胸顿足。懂得后悔时再来后悔，是不是迟了？当然迟了。该来的总是要来，昨天的恶意透支只能用明天的加倍惩罚来抵偿。曲终人散后，尘埃落定时，仔细算算账，昨天那一念的贪婪，一时的疯狂，最终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对因贪腐而落马的官员来说，人生这笔账不算则已，一算才知道亏得一塌糊涂，可谓血本无归矣！事已至此，岂能“无悔”？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那些已经掉进坑里的人，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悔之晚矣，这些已经不是十分重要;重要的是旁观者、后来者应当从中吸取教训，切勿重蹈覆辙，跟着叫“悔”。这也是有关部门制作当事人忏悔录，展示当事人忏悔书的初衷。

《荀子》说：“不知戒，后必有。”如果旁观者不注重从中受到教育，则难免成为“下一个”。忏悔视频、忏悔书不是用来当谈资笑料的，更不是用来羞辱当事人的。后来者应当从“前车之覆”中深切地吸取教训，心存敬畏。“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铦钩”。道理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世上沒有无缘无故的爱，对于手握权力的领导干部而言，他人的物质诱惑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谁要是被“进攻者”的花言巧语甜言蜜语豪言壮语迷惑了，谁就必定上钩中招，迟早掉进人家挖好的坑里。侥幸之心不可存。不要为一时一地的得逞而沾沾自喜，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反腐没有休止符，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别以为“船到码头车到站”就意味着安全了。只要犯了事，你便是下车回到家里，照样把你拎出来，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不信瞧瞧那些退休多年仍被查的老干部，还有那些躲到国外逍遥过几年终被引渡回国的逃犯，他们的结局，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对旁观者、后来者来说，更重要的还应从“前车之覆”中不断反思对照，防微杜渐。贪念的滋长，往往是悄然无声的。尤其是身处某个“生态”欠佳的环境，许多人更是容易头脑不清醒，受从众心理的驱使，面对贪与廉，模糊边界，混淆是非，以为“法不责众”，放手“浑水摸鱼”。很多干部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不觉湿了鞋，最后终于脏了身。“明者防祸于未萌”。明智的人，在问题尚处于萌芽状态时便能觉察之，解决之。挺纪在前，务必做到预防在先，不给贪欲出头的机会。错误的产生总是有其相似之处，以他人为镜子，常听听“过来人”的体会，多想想人家为什么摔跟斗，把别人所“后悔”的内容用来对照检查，举一反三，排查病灶，逐个对症下药，便能如韩愈所言：“止之于始萌，绝之于未形。”如此，忏悔者的忏悔之言，就真正发挥了其积极作用，收到了理想的效果。

张跃林/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