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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讲故事”中融通叙事能力

2020-05-30袁圆

语文建设·上 2020年8期
关键词:讲故事时空节奏

袁圆

莫言说:讲故事是人类的天性。在丰富而独特的生活体验中产生向人倾吐的欲望,这是生命的本能,也是写作能力形成的重要一环。而叙事就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把人生经验的本质和意义传示给他人”[1]的文学活动。通过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叙事”,我们不断建构日常生活秩序,这是形成自我身份认同的重要途径。凯里·凯文认为:文章是“观我”及“我观”的事。因此,指导学生或通过讲述自己的故事直接传达真实的内心感受;或通过讲述别人的故事,甚至可以在非真实性故事的讲述中,传达独特的人生体悟,以便在经验、情感、意见的分享中获得理解和认同。

一、观察日常生活,发掘叙事资源

叙事资源的单一乃至匮乏仍是当下学生“讲故事”的瓶颈。解决源头性的充足供料问题,以备叙事内容的自由遴选,应是“讲故事”的首要重任。而学生生于斯、长于斯、学于斯的日常生活恰是故事的来源。叶圣陶先生曾言:“源头很密迩,很广大,不用外求,操持自己,就是我们的充实的生活。”其实“日常生活在当前正成为一种深入人心的意识和道德资源的集中地”[2]。日常生活表现出明显的“粗糙性”和“下意识性”,要积极引导学生善于从貌似平常的材料中,甄选出有价值的资源。这种基于日常生活的叙事就是以普通人的情感状态、思想意识观照现实生活,将伟大降格为庸常,将崇高还原为平凡,并“从平凡的生活中‘细想出不平常的体会,进而让更多的生活画面展现在自己的思考中,有所感悟,有所启示”[3]。在这一过程中,指导学生讲述印上自己烙印的故事,从而表达对“善”的渴望和对“真”的追求。

首先,感知私人生活。指导学生讲述自己的故事,要积极回归“有我”的生活情境。要努力祛除衣食住行等惯常性的物质生活遮蔽,挖掘潜藏在“我”心灵深处的隐私。它越是隐秘,就越有至少讲给自己听的冲动,这其实就是一次绝好的叙事。因为只有自己懂得该如何用最自然、最合理、最真实的表达才能袒露心迹。任何一个人,其青少年时代的私人生活都是非常重要的。对这种隐私的无设防的叙事状态,恰是学生学会“讲故事”最真诚、最自由的前提。

其次,关注他人故事。当作为旁观者置于他人故事中时,我们往往能够以独特的观瞻视角获得各具特质的生命状态;当作为参与者融入他人故事中时,我们往往能够感到个体生命在“他我”的交流中逐渐丰厚起来。叙事的魅力不仅在于讲述了什么样的故事,更在于以什么身份、从什么角度讲述这些故事。于是在讲述“我和他们”或“他们和我”的故事中,就特别讲究叙事视角的选择和转换。“叙事角度指的就是叙事性作品中,叙述主体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在具体的作品中它体现为叙事人称的不同选择。”[4]通过对叙事人称的选择、变换、叠用,故事内容有时就变得丰富多彩,妙趣横生。

最后,留意自然故事。自然风景是学生解放身心的自由场,曼妙风光是学生释放情怀的精神地。生灵万物蕴含着无穷的生命智慧,与其对话,学生能够从一片叶脉中倾听淙淙流动的生命之泉,从一滴露珠中感悟匆匆而去的生命足迹,从一米阳光中透视勃勃律动的生命活力。引导学生善于谛听自然的乐音,感受四季的更替,体悟生命的和谐,叙述物我相容的灵动故事,追求物我平衡的崇高境界,在自然宇宙的生命体系里找到精神的终极皈依,从而提升对生命的感悟力。

二、剪辑原生时空,调适叙事节奏

“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原生事件,……以及被叙述者物化成文本的事件并不是一回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原生事件总是经过理解者情绪和‘先见的包裹,并被叙述者选择、改造和变形之后才能用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5]因此,讲故事的过程就是对原生事件进行内容上的裁剪、组构,萃取出有效的故事因子,然后对这些故事因子加以选择、改造和变形的过程。而在故事因子的组构中,最能体现叙事者匠心的就是在对时空的艺术处理中调适叙事节奏。

重组时空,以独特的叙事结构调控叙事节奏。“故事是一些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的叙述——早餐后中餐,星期一后星期二,死亡后腐烂……”[6]我们在一个时间段只能处在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一个”故事场中,不可能身处同一时间段的不同空间的不同故事场中。“从某种意义上说:叙事的时间是一种线性时间,而故事发生的时间则是立体的。”[7]好的故事犹如一首美妙的音乐,讲故事就像在演奏音乐,需要在故事时空上动手脚,以把握叙事节奏的快慢、律动和走向。

要善于引导学生突破日常生活的线性序列,对原生故事进行时空上的剪辑、组合。这犹如电影镜头的蒙太奇剪辑合成技术,可以将不同时空的故事场景根据讲述的需要进行穿插转换、切分嫁接。可以借助想象、插叙、倒叙、补叙等手法,以或紧凑激烈或舒缓绵延或缓急相间的叙事节奏重构叙事结构,来调动读者的阅读情绪,并影响其阅读心理。让立体化的故事时间以独特的叙事结构呈现出跳跃性的叙事节奏,从而使读者能够全方位地沉浸在故事的实时发生之中。

延宕时空,以延长的话语时间凸显叙事节奏。“延宕”即拖延,“就是当叙述流程进行到一些在作者看来是关联着叙述主旨和作品深层意蕴的叙述材料时,叙述者便会放慢叙述节奏,加大叙述力量,大量地铺排生活细节,使文本的阅读时间长过生活事件实际发生的时间”[8]。学生往往在“讲故事”中抒发真情实感,表达生命感悟。而通过叙事节奏的延宕,可以扩张情感抒发和理性追溯的空间。

如习作《一个神圣的夜晚》,学生讲述了自己在一个夏夜灯下漫笔时,三两只夜游的虫前来造访打断其写作思路的故事。如何将这样的故事叙述得有意味呢?可以在有限的原生时空里,延长夜虫打破寂静、毅然奔向光明的那一瞬间的细节,并在相同的艺术时空里不断重复,以强化关键的叙述材料。于是出现下面两段:

“只见在我左侧的窗边,一只姜黄色的干瘦的小虫正奋力扑打着小窗,挥舞它的镰刀——半个米粒大小的爪,它像一个压抑已久的囚徒,尋找心的自由。那小虫的扑打声在调暗的灯光下更急促了,似乎在叹息着什么。那雄健有力的撞击一强一弱地撼动着窗,小小的翅划过空气的声响与黑夜交织,扭成一股巨大的美的涌流,注进那脆弱的躯壳。”

“我回忆起一个秋天,和今夜相似的秋的夜晚。那曾在夏夜造访的虫客又不舍地逡巡在我窗边。那干枯的黄虫好似披着金甲;黑里映白的短触须随着身子的颤动有节奏地摆动着,仿佛是它的双戟;那一对玲珑剔透的虫眼漾动着活力,像一池刚破冰的春水,欢脱,愉快,向上!虫声低沉,应是露水润湿双翅的缘故。可它热情不减,奋力扑打着,在如此的秋天为我织起一段有力的旋律,即使微弱了些,但使我又感到它们仍活在生命的夏季,并将永远活下去。”

为了强化追寻光明的“英雄”给自己内心带来的震撼,作者通过大量的想象性描写延长飞虫撞击窗户的瞬时动作,使话语时间和原生事件实际发生的时间产生差距,并用秋夜的相似情境加以反复呈现,使得眼前的情境随之延宕,叙事节奏的舒缓给内心的巨大震撼带来理性消解、追問的空间,从而完成主旨的渐次显现。

另外,叙事节奏还可以用不同的艺术时空的生活细节来凸显。如习作《美在一瞬间》,讲述了一块人造琥珀的故事。文章首先精细地描述琥珀的样子:“它圆润而扁长,泛着古铜茶色光泽,由几缕朱砂红线绳系着,刻镂着深沉的祝福。这是块人造虫珀,里头住着一只安静的虫,敛着翅膀,端庄自若,仿佛本就知晓这埋葬的宿命,它悄无声息地在琥珀色的梦境中沉睡。”这毫不相关的生命的偶然交合,令作者追问“瞬间之美”的美学意义,于是在这关键之处,放缓叙事节奏,时空延宕至千年前的那个日暮时分:“那硕大的金轮向大地洒下了万丈光芒。羁鸟归巢,农人扛锄,樵夫带斧,满载而归。此时此刻,在阒静处,偏偏有一棵受伤的树,流出金色的泪滴——柔软而明滑的树脂,偏偏是那阵风,吹来了一只蜂儿嗡嗡地撷蜜而回;又偏偏是那风又吹乱了苍绿的草叶,行进的蚁队睿智地改变了远行的路线;而又偏偏是命运捉弄,不偏不倚地恰在那泪水坠落的瞬间,那些鲜活的小生命霎时被包裹,与甜美的空气隔绝,被泥沼般的脂液包围。”这块天然琥珀形成的故事是瞬间发生的,而此刻话语时空的延长犹如慢镜头,完整地呈现了“美”形成的偶然机缘。

由此可见,时间的自然进程和空间的具体性,需要依据人物情绪、特定氛围的起伏涨落进行重新组构,在过程的跳跃性和动作的具体性中,有意义的故事往往就这样巧妙地发生了。

三、描摹故事场景,揭示叙事意义

“故事,是寓意之言。要带着意义去写故事、整理故事,讲出属于你自己的故事。只有这样,每一个传说才能超越它本身的边界,承载某种更大、更重要的消息;每一个故事才能成为我们集体旅程中的路标。”[9]意义是故事的本质。任何一个故事之所以需要被讲述,是因其背后潜藏的非凡意义;而故事也恰因这样的意义被叙述者深深铭记,千方百计地加以叙述,并力图在诸多艺术化的表述中最充分地展现其丰富的意义。

讲故事就是将诸多的生活场景聚拢起来,用典型的一隅之景,来洞悉社会、人生、人性的真相,并以此看到生活的多重面貌和世界的广袤无穷。这些非常态的生活场景蓄满了叙事张力,充满戏剧性,蕴藏着丰富的意义。

场景描摹,要激发在场性体验。摄影师善于用镜头从不同的方位和角度摄取有意义的画面,同样,教师要引导学生用叙事和语言描摹让人身临其境的场景,充分激发读者的在场体验。讲故事的过程与自己的“一手生活”或“二手生活”在时间上是错位的,要么滞后,要么超前。因此要引发读者的在场体验,讲述者本身就要首先让自己有在场感。讲述者一定要被这个“场”团团包裹,深陷其中。这种讲述姿态,才能真切还原故事原貌,才能使得承载故事意义的一切可感之物共同构建出激发读者在场体验的强烈而感人的场景。

场景描摹,要精选象征性意象。故事意义需要融进特定的意象中,这些承载意义的意象必是作者精心选择的。它们不仅要以可感的形象出现,更要以象征性的意象存在。它们或浓墨重彩或反复描画或随意点染,都可能是作者的匠心独运。如《我们都一样》这篇习作,学生面对整日照顾自己的奶奶突然病倒住进医院,看着父母奔波忙碌,自己却帮不上忙时,只好“被迫”坐在书桌前一如既往地完成繁重的学习任务。宁静的夜晚,焦急、担忧、无奈、孤独、脆弱等诸多感受反复交织。为了讲述这段隐秘的心灵故事,作者找到一个象征性意象——书桌上的铜钱草。铜钱草那带着一抹“摇曳着的绿影”而又“孱弱不起眼”的孤独姿态,一如“我”独处青春的写照——平凡的生命正值青春年华,虽然不甚耀眼,但逐梦的心却像花朵一样斑斓;铜钱草在被“我”因“琐事而焦灼”残忍地掐断了它细嫩、光洁的“皮肤”时,依然顽强挺立的姿态,一如“我”扫去“心头阴霾”后重寻到面对现实和未来的勇气的心路历程。从“我们都一样的模样”到“我感受到我与铜钱草的相似”,再到“我梦见我成了铜钱草”,直至最后的“我与小小的铜钱草已融为一体”,层次分明地呈现着积极向上面对阳光和风雨的芳华青春的真实姿态。

场景描摹,要蕴藏应然性旨归。当读者对描摹的场景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时,便会自觉感悟这个故事被讲述的某个有价值的理由,这是故事的应然旨归,也是读者内心深处的理性期待。如《远方到底有多远》这篇习作,学生讲述了自己游览天门山的故事。一路景致颇多,作者反复描摹具有象征意义的“蜿蜒的山路”“起伏的山峦”“绚烂的夕阳”,不仅营造了强烈的在场感,而且助推了故事意义的揭示,即作者不断追问的“远方到底有多远”。当游客来到山顶,“人依旧要向一个叫作远方的地方前进,一刻也不能停息。无人知晓。可人们不还是依然渴望向前走去吗?或是因为不明那一条来时的路,更不知那最终的目的地在遥远的何方,唯有走着,才是让人生最踏实的方式”。人之所以不断前行,恰因远方那如幻如梦的希望式召唤,即便这一路“山势蜿蜒”“层峦叠嶂”,“也不放弃生命里不安分的灵魂,因为生命从不惮于前行。当身旁的风景变得狭隘,当远方的期盼充斥你的信念,你只身远行,寻觅,求索你心中的那一个远方”。于是,进一步感悟“若身在远方,而心在原处,又该如何?纵使身在宇宙,却依旧是寸步未行”。从而归结主旨:“真正的远方长存于心,真正要走的路是心路。”由此可见,这不是一次“走过场”的旅游,而是一次心灵故事的解码历程,定会启发读者从自己的旅程中产生关于人生、生命的理性追问。

综上所述,“讲故事”的写作训练,一方面能引导学生叙述非虚构性的“一手生活”,培养感受力;另一方面能指导学生叙述虚构性的“二手生活”,培养创造力。这一过程不仅让学生获得丰富的叙事资源,而且能让学生在叙事能力的融通中增强言语自信,在故事的分享中洞见心灵,感悟人生,提升生命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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