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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社中的古茶画

2020-05-07宋健友

寻根 2020年2期
关键词:茶社惠山陆羽

宋健友

笔者嗜茶更爱茶文化,甚喜欢古代茶图画。在一些大茶社啜茗时关注到茶社挂的招牌与茶屋装饰布置的古代茶画的文化内涵一脉相承,相得益彰。

茶画多是唐、宋、明时代的,并且都是摹本或刻印的,只不过是装潢得漂亮大气。

一、以茶会友的茶屋常见古茶画。这类茶社装饰得文雅别致,古色古香。尽管茶屋挂的皆是模仿之作,但茶客们并不在意,只是对茶文化的赏识。有次在无锡惠山寺茶社啜茗时,看到明朝著名画家文徵明的《惠山茶会图》(图1)。

文徵明一生画作了很多茶画图,其中传世《惠山茶会图》有两幅,分别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这幅名画作于在正德十三年(1518年),二月十九日,正值清明节,他在阴雨之中行到了无锡,当雨止就邀蔡羽、王宠等人到惠山啜茶。这座小山位于今天无锡市惠山山麓锡惠公园内。这里的水质很好,唐代《煎茶水记》书中评无锡惠山寺石泉水是天下第二好。

画面呈现古柏似林,山峦林木青翠重叠,左侧四柱茅草简陋小亭,亭内中间摆放一个石圆桌,两位文士对坐,其中左边的文士双目注视石桌面,右边文士往远方瞧望。画面最左侧枯老柏树下,不平整的地上放一木制茶几,桌上置放两个白瓷茶具,茶几旁站立一位文士。画面右侧山石树下,站立两个文士正在交谈,其中一位说着话,右手还在打手势。因为这幅画描绘的正是与朋友就泉品茗,畅意山水之乐,验证古人对惠山泉水的评定,也正是此次聚会主题。

文氏另有《品茶图》(图2)作于嘉靖辛卯年(1531年),画中茅屋正室主客对坐于矮桌两侧,桌上有一壶二杯,对酌清茶,悠闲自得;侧室有泥炉砂壶,童子对坐,候火烧水,室外山清水秀。画幅上方有文氏自题七绝诗一首:“碧山深处绝尘埃,面面轩窗对水开。谷雨乍过茶事好,鼎汤初沸有朋来。”正是朋友来访“遂汲泉煮而品之”。真正意义上的“画中有诗、诗中有画”。

《林榭煎茶图》(图3)也是文氏创作,从画面看,较上幅作品更为开阔,湖光山色之间,有茅屋数间,主人凭窗注视着廊檐下候汤的童子,远处有一人拄杖沿湖畔小径走来,像似访客。这两幅作品就内容看,都可视为文人以茶会友、同啜佳茗的生活写真。

明朝的其他画家创作的茶画多类似文氏的画作内容,在扬州一茶社有幅《煮茶图》(图4),是明代王问所画。描绘一文士坐在毡上,一童子帮助伸展纸张,文士书写长卷,正停笔濡墨,好似继续挥翰,面露笑意,双唇微启,似正与童子交谈。画卷右侧,一文士坐在兽皮之上,手持火夹,专注地拨弄炉中的炭火,可以清楚看出他使用的炉是竹炉。“竹炉”最早见于宋诗中,明代文人因推崇竹的清通有节而爱竹,炉外用竹材编织,炉内敷黏泥,有的是采用竹编外壳,内置陶炉,在明代被称为“苦节君”,顾名思义,虽受烟火熏烤之苦,但仍能保持节操。

北京前门大街挂牌“宫掖茶苑”的茶社里,有宋徽宗赵佶画的长卷《文会图》中的局部茶画图(图5),该画面反映宋代点茶时尚及说明文人士大夫们的生活风尚。

图5画面中有一张木桌,其上放置数个托盏,一位站在桌前的童子,正用长柄茶小勺从茶罂中取出碾筛好的茶末儿,准备放入左手所端的茶盏中,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童子双手前伸,正准备接过盛好茶末儿的茶盏,他的身前放着火炉,烧水的汤瓶,插在炭火里。接下来,他将向盏中注入沸水点茶。这个场面与宋徽宗时期流行的点茶饮法高度吻合。右侧桌上放着两把白色酒壶,一个童子把碟子、台盏放置在木案的边沿,正用抹布擦拭木案的台面。茶酒聚会的文士们围坐茶床边,每位的面前都已经放好了台盏,只有上首左侧第二人的面前还没有,而他的身后一个童子正手捧台盏,准备为他送上。备茶备酒是分开的,此刻尚在进行中,从此看,自古至今茶与酒,可谓有着不解之缘,茶圣陆羽的《茶经·六之饮》中亦写道:“至若救渴,饮之以浆;蠲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上两幅茶画说的是“茶末儿”和“点茶”,在这方面不及宋代宫廷画家刘松年的《撵茶图》(图6),该图描绘了宋代从磨茶到烹茶的过程。画面右侧是一僧人伏案挥翰,两文士在旁观赏。左侧前端一仆人跨坐在矮几上,手推石碾式茶磨,石磨上下两片之间溢出的茶末儿,正在落入承盘之中,描绘得极富动感。后端一位侍者,右手持茶盏,左手执汤瓶,正向桌上的一个大钵内注水,准备在其中清洗茶盏,等伙伴把茶末儿碾好,他就要开始点茶了。

从古到今,啜茗者都晓得好水煮好茶。陆羽对山水、江水、井水煮茶很有讲究,明代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记》中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尤其好泉水配好茶即成嗜茶者之共识。郑州市有一茶屋挂一幅清金廷标的《品泉图》(图7),就是反映文人在野外寻佳泉的活动。画面月色朦胧,文人叠腿倚坐在偃卧的老树干上,姿态轻松,这是一种人在自然环境中才有的自然闲适。他手拈茶盏好像刚将其从嘴边移开,侧头眯眼,紧抿双唇,正在专心品味刚刚入口的泉水,身旁的童子,用火夹在竹炉的炉膛里放置木炭准备生火,另一个童子在泉水边用勺向水罐里盛水,准备烧水。由此推测,此时尚未泡茶,而此文人所品的为泉水而非茶。此画显得十分逼真细腻!不过,从历史事件角度观赏,这幅画尚逊色于唐代阎立本的《萧翼赚兰亭图》(图8),有一座招牌为“少林茶馆”的茶屋挂了这幅茶画。画中有两老僧。僧人与茶关系密切,尤其唐代出现寺院集体接待文人雅士的茶宴,文人雅士也同样用茶招待外来僧人。这幅宋人摹唐代画家阎立本的《萧翼赚兰亭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阎立本是唐代画坛大师,丹青高手,唐太宗李世民有一天在春苑池划船时特让阎立本来摹写当时景象。由此,可知画家的知名度和社会地位。

以“少林茶館”为招牌的茶屋中挂的这幅画不仅展示了少林僧人与唐太宗李世民的历史渊源,更重要的是反映了李世民巧取王羲之《兰亭序》真迹的故事。画面反映的是监察御史萧翼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从绍兴永欣寺辩才处巧取《兰亭序》的故事:画面右侧是萧翼在和辩才处僧人交谈。左侧是萧翼的仆人和辩才的童子在共同准备茶汤,仆人负责煮茶,手持火夹,注视着釜中的茶汤,童子手持托盏,等待盛茶。这幅名世珍品茶画不单是显示唐代佛门以茶待客的风尚,而且也是与其他有关文物相印证的茶画。《兰亭序》为王羲之的得意之作,被历代书法家推崇为行书第一,其真迹为李世民殉葬了。可见李世民多么珍爱王羲之的书法。现存世的《兰亭序》皆是摹本。

二、以茶文化名人为招牌的茶社常用古茶画。宋刘松年《卢仝烹茶图》(图9),因韩愈的《寄卢仝》中有“一奴长发不裹头,一婢赤脚老无齿”诗句,让画家们在画幅中皆塑造出了这样一主二仆的形象。在竹木浓荫之下,简陋茅草小屋,卢仝静坐室内,近列书册,女婢另室候汤,男仆户外汲水。这符合《卢仝传》中所述“破屋数间而已,唯图书堆积”的状况,与宋钱选《卢仝烹茶图》(图10)、明丁云鹏《玉川煮茶图》(图11)及明丁云鹏《煮茶图》(图12)的构图不同。

这三幅画是把主人翁卢仝所处环境改在室外,也是一主二仆,但背景以芭蕉、玉兰、湖石为主,茶具多——显示富贵之气,尤其图12,卢仝所坐镶螺钿长榻和石案上的青铜古玩,显然与卢仝被称为山人形象很不符合,有失真实性。号称玉川子的卢仝一生是贫穷的,没当过官,少年隐居少室山,刻苦攻读,胸有济世救民之志,却终生未入仕途。但别看是一介布衣,能与茶圣陆羽齐名的茶名人,古今中外只有卢仝一人。卢仝虽不是官,但与上层政治人物有密切关系,如孟谏议就是他的茶友,给他寄新茶,于是便有了卢仝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名诗。明杜董《卢仝茶歌诗意画》就是以卢仝这首诗起首二句“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叩门惊周公”绘制的画(图13),斑驳的围墙外红日高照,一位军人正在敲门,墙内透过窗户,侧卧于榻上的卢仝榻前的茶几上只有一只茶盏,稍远处可见一个茶炉的底座,茶具简单,这符合卢仝“终日苦啊”的山人身份。

元末明初画家赵原绘的《陆羽烹茶图》(图14),是传世画作中时代较早的茶画。真正写茶诗最早的人应该是南北朝文人杜育。民国时期鸿记栈茶庄的铁皮茶罐上这样写道:“是以杜育有赋之作,陆羽有茶经之传。一缄飞来,惊起玉川之睡。”这样看来,卢仝茶诗排位于第三,苏东坡曾有“明月来投玉川子”的诗句,可见,后来者居上。因此,有专业精神和人文趣味的画家们以卢仝诗作为创作依据较多。“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图14画面上有署名“窥斑”的题诗,诗中有句云“饱玩苕溪云水乡”,点出此画意在表現陆羽隐居苕溪,闭门著述的生活。此画以写景为主,山水树木占据了绝大部分画幅,草堂之中,头戴高冠的陆羽坐待,眼前的童子煮茶,人物只见姿态,不像描绘卢仝的作品那样对形象有具体的刻画。

女性啜茶古今有之,按理讲女性饮茶是不分社会阶层的,不过从茶画上看,古人多描绘的是富裕有闲的上层女性。前几年郑州有个名为“春茗红楼”的茶社,内布置两幅唐代茶画图,分别是周《调琴啜茗图》(图15)和唐代《宫乐图》(图16)。《调琴啜茗图》中三位贵妇人在庭院中弹琴听曲,两名侍女在旁侍奉,显得清闲安逸。其中背向的贵妇正在喝茶,右手托盏,垫以白巾,以防烫手。该画展示了唐代贵族女性日常的生活情景。《宫乐图》是宋人摹本,描绘了唐代宫廷女性的生活场景。十位宫廷仕女围坐在长案旁,上首四位在演奏乐器,下首六位是听众,有两人手摇纨扇,有一人正用长柄茶勺从置于长案中间的茶盏里舀出茶汤,另有两人手持茶盏正在喝茶。画中将盏中煮好的茶汤分到茶盏中饮用,正是唐代陆羽在《茶经》中提示的煮茶饮法。由此可知唐代宫廷饮茶受陆羽《茶经》的影响之深,也像今人茶社把茶叶泡在大壶中再分盏而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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