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英懷

調整週期，紓困齊行

評估疫情對澳門經濟的影響，首先我們不能忽略一個前提，就是趨勢的問題。在疫情未發生之前，其實澳門本身的經濟就面臨著下行的壓力。根據統計局數據，2019年第四季度，在沒有疫情影響下，本地生產總值（GDP）就同比實質下跌8.1%，較第三季度跌幅擴大。而去年全年的GDP就跌了4.7%，已呈現技術性衰退。主要原因可分為三方面：首先是香港持續出現暴力事件，嚴重打擊港澳兩地的經濟氣氛和與消費、旅遊相關的經濟活動，傳統上，港澳遊是一體的，當香港出現風波，來澳門的遊客隨之減少了;第二個因素是中美貿易戰，令多個行業受到衝擊，澳門亦必然受其影響;第三是內地經濟增速放緩。在產業方面，數據顯示，作為經濟支柱的博彩業，2019第四季，收入同比下跌的百分比不斷擴大，下跌幅度為9.8%，接近一成。除此之外，其他旅遊服務業跌幅也達到7%。這一時期的經濟下滑與疫情沒有關係。

澳門在2019年經濟下行趨勢下，現時又疊加疫情的影響，尤其從2020年1月開始，疫情越演越烈。目前第一季度的經濟數據還沒有出來，但根據統計局2月初最新公佈的失業率來看，澳門2019年全年總體失業率為1.7%，仍處於低水準，可視為全民就業。但近期受疫情影響，博彩業、旅遊業、零售業、交通等業界都受衝擊，令一些企業裁員調整，失業率上升。但因為澳門有不少外地僱員，當經濟下行時，基於本地居民就業優先的原則，外僱將會成為疫情對就業市場衝擊的第一層防護墊。另一方面，疫情對青年學生來說，所帶來的影響則可能令他們降低對薪資的期望，以就業為先，而不會像過去可以有更多選擇的空間。

疫情發生後，特區政府及時推出了一系列措施以防控疫情，穩定經濟，保障民生，例如推行中小企援助及利息補貼，扶持企業經營，其中包括由政府提供承擔最高貸款額200萬元、最長3年的4%補貼利息;提供上限60萬元的免息援助貸款，最長還款期8年，用於支持運營時間在兩年之內的中小企業。在穩定民生保障方面，也出臺了許多有力的措施。這些措施對於疫情影響下水深火熱的中小企業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澳門九成以上是中小微企，是經濟發展、社會穩定、適度多元的重要力量，同時貢獻了大量而多元的就業崗位，維繫千家萬戶家庭生計。如果中小微企出現較嚴重的倒閉浪潮，必然令失業情況上升，破壞社會穩定氣氛。可幸，特區政府迅速地推出了一系列政策去扶持中小微企業，以達至“穩經濟、保就業”的目的。

同時，我們看到二、三月本澳多間銀行都非常主動和積極協助中小企解決資金流的問題，甚至由行長帶隊，拜訪多間商會、社團和深入社會各界作出調研。向企業提供緊急融資管道，簡化審批流程，開闢快速放款綠色通道，加大信貸投放力度，確保抗疫企業的合理資金需求。我們也側面瞭解到在最近一段時間裏，無論是政府還是金融機構，都面對非常大量的貸款審批資料，而他們也作出及時的審批，幫助中小企解決資金流動問題。

一業獨大，居危思進

澳門雖然近年經濟增長迅速，但是經濟結構維持相對單一，旅遊博彩業佔GDP超過40%，這樣的經濟結構令澳門經濟抵禦風浪的能力比較弱，因此推動澳門經濟適度多元、打破博彩業“一業獨大”，是澳門長期繁榮穩定的重要因素。

澳門經濟多元發展的概念可追溯到二、三十年前，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學界、社團等都曾深入論述多元化的重要性，直至回歸後，首屆特區政府行政長官也多次在施政綱領中提到經濟適度多元化發展的構思和籌劃，形成“以博彩旅遊業為龍頭、以服務業為主體，其他行業協調發展的產業結構”的發展定位。可見澳門經濟適度多元發展的問題，大家一直在檢討和探索，但時至今天，經濟適度多元的總體成效仍不明顯。

從數據來看，回歸前博彩稅佔財政收入的40-50%，而現在，這個比例已上升至70%左右。數據證明，這二十多年來，澳門對博彩經濟的依賴是不減反增。儘管如此，經濟適度多元仍是澳門要致力發展的目標，正如近月行政長官賀一誠說的，澳門產業太單一是澳門經濟發展過程中的隱憂。博彩一業獨大對一個城市來說是不健康、不可持續的。這次新冠肺炎疫情，令旅客大幅下降，甚至連賭場都一度關閉15天，根據當局數據顯示，2月澳門博彩收入為31.04億澳門元，環比下跌86%。今年首兩個月，博彩收入錄得252.29億澳門元，按年減少49.9%。博彩業尚且如此，其他周邊業界受到的打擊也可想而知。

因此，無論是市民，還是商界和政府，大家都非常明白澳門一定要推動經濟適度多元化。為什麼社會意識高度一致，但就是發展不起來呢？一個可能是：回歸以來，依靠博彩旅遊業迅速發展，澳門積累了大量財富，賺慣了easy money，就欠缺動力去推動別的發展，因為投入新的事業必然要付出更多精力承擔更多風險。這是令人擔憂的狀態，長遠會減慢社會和個人的發展。

很多年輕人其實都有一番抱負，希望投身博彩以外的行業。我接觸過不少有高等學歷並在外地有多年相關工作經驗的澳門人都願意回澳門貢獻所長，奈何澳門沒有合適的工作崗位讓其一展所長;近年，政府亦有意吸引人才回流，但礙於單一的經濟結構對人才需求亦偏向狹窄。因此，我們在坐擁如此豐厚財政資源下，理應思考如何為年輕一代創造更理想和更多元的發展條件。

多元並進，債券為先

在促進經濟適度多元可持續發展的問題上，特區政府也逐漸形成了一些比較清晰的方向，其中特色金融被寄予相當大的期望，其可行性和市場空間都很大，包括融資租賃、財富管理、互聯網金融、綠色金融、債券等。在特色金融概念下，其中債券市場已在相關法律法規及市場監管等方面逐步發展，第一間債券交易所亦於2018年成立，期望債券市場會穩步發展。

在債券市場的實踐裏，去年有兩大矚目的發展，第一是在2019年年中，中央政府首次在澳門發行20億元人民幣國債，是中央政府支持澳門進一步發展特色金融，促進澳門經濟適度多元的重要舉措。是次發行，推動了澳門本地債券市場基礎設施的構建，為澳門債券市場未來的發展奠下更穩固的基礎，同時亦加強了對本澳投資者的投資教育。第二是去年10月，中國銀行澳門分行成功發行澳門首筆等值70億人民幣的綠色債券，涵蓋人民幣、美元和歐元三種貨幣，年期分兩年和三年等兩種，對推動本地債券及綠色債券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當今世上，最大規模、最成熟的綠色債券市場在盧森堡，2019年6月，時任經濟財政司長梁維特率團訪問盧森堡，其目的就在於瞭解和借鑒盧森堡發展金融產業的成功經驗。澳門和盧森堡有許多相似之處，都使用大陸法，人口都只有六十多萬;澳門現在面臨的轉型問題，過去盧森堡亦已經歷過——盧森堡過去以鋼鐵業為主，隨著鋼鐵業式微，轉而發展金融業，經多年努力，取得巨大的成功。今天世界上有一半的綠色債券是在盧森堡交易的而盧森堡也是全球第二大的基金中心，澳門不妨向盧森堡認真學習並借鑒其金融發展經驗。

今年1月13日，中華（澳門）金融資產交易股份公司與盧森堡證券交易所簽署合作諒解備忘錄，雙方將研究開展債券雙向掛牌上市等合作，並推動跨境投資和離岸人民幣債券市場流動性。在簽署儀式上，李偉農司長亦表示希望澳門的債券市場能夠透過這類合作，吸引更多的發債主體在澳門落戶，進行一級和二級的市場交易。期望特區政府與金融業共同發展澳門債券市場，這對澳門的經濟適度多元發展有著十分重要的推動作用。

對於經濟適度多元的拓展，澳門還在休閒旅遊、會展會議、中醫藥產業及文化產業等領域佈局發展，未來圍繞高新科技形成新興產業的方向也值得澳門繼續探索，其中包括人工智慧和區塊鏈等高新科技的應用。在人工智慧方面，澳門近年已開始建立人才培養系統，一些小學開始普及STEM課程和AI（人工智慧）教育，一些中學亦在課程中加入人工智慧元素，大學亦開展了多項人工智慧應用的研究。在應用方面，政府與阿裡巴巴等科技公司亦致力把人工智慧和其他新興科技加入自2017年已開展中的智慧城市發展計劃。

其次是區塊鏈，簡單來說，區塊鏈技術是一種互聯網資料庫技術，其特點是去中心化、公開透明，每個人都可以參與資料庫記錄。近年區塊鏈技術在內地和歐美地區都發展得非常迅速，個人認為澳門未必需要投入大量人力和資金去研究區塊鏈技術，應集中於區塊鏈的應用和普及。區塊鏈技術可以應用於合約、支付（包括跨境支付）、銀行業賬簿、遊戲、物聯網、版權保護、雲計算等領域，其中在貿易、銀行與保險業方面的應用已漸見普及。

澳門在區塊鏈應用上剛起步，應與區塊鏈技術走在世界前列的內地科研機構和企業多交流學習，應用方面亦可與經濟體制相近的香港互相交流借鑒，以加快區塊鏈技術在澳門各領域的應用。

疫情突襲下，環顧全球態勢，我們可以看到歐美雖然是先進國家地區，但由於疫情爆發初期的輕視，最終陷入泥沼。中國疫情嚴峻的時候，歐美國家幾乎無動於衷，以為可以置身事外，直至義大利大爆發，其他國家相繼淪陷，疫情淹至才慌忙面對，最終亦反映在金融領域，在3月中旬連續多日股市暴跌正反映投資者對疫情的發展和歐美國家的應對抱悲觀的態度。再加上石油輸出國之間的利益博弈，使原油價格連續暴跌，全球經濟一片蕭殺。

這樣的形勢自然也牽連到港澳地區，但是澳門和香港各有不同，香港有證券市場和龐大的國際金融市場，對國際經濟的反應非常敏感，澳門核心為博彩旅遊，博彩業以及延伸出來的餐飲、零售、交通，都依靠旅遊博彩，所受影響主要源於因應防疫需要實行的管制措施，抑制了遊客到來。但是澳門背靠國家，相信在內地疫情解除、自由行重開，內地和澳門通關措施恢復正常之後，旅客消費大軍將有力促進澳門經濟恢復。接下來要做好的事情就是更加居安思危，在經濟適度多元化路上更要大步向前，提升澳門抵禦風險的能力，確保澳門經濟長遠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