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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子》中比格的希望与恐惧解读

2020-04-19张荣坤

文学教育 2020年3期
关键词:比格希望恐惧

内容摘要:理查·赖特在《土生子》中创造了一个不同于以往黑人文学中的黑人形象,主人公比格敏感暴躁,在鄙弃黑人同族人的同时对白人既厌恶又恐惧。在种族歧视的社会里,黑人唯有在白人控制之下存活,但他们也有希望,希望自己支配生活,希望不再是白人眼里的物件或工具,也正是这种现实和希望的落差导致了比格对黑人同胞和白人的厌恶。但同时,比格对白人怕得要命,甚至在一开始不敢直接面对白人。本文将对比格的这两种情感进行细致分析,试图寻找美国社会带给比格,带给全部黑人的内心伤害。

关键词:《土生子》 比格 希望 恐惧

因其直接残暴的描写方式,《土生子》一经发表便引起了黑人的强烈共鸣,同时也引起了白人对黑人的存在的重新思考。但也正是因为其直接血腥的写作方式,这部小说一直面临两种褒贬不一的评价。对其鞭挞的学者大多为黑人评论家,以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1924-1987)为代表,他们认为查理·赖特(Richard Wright,1908-1960)的这种创作无疑会加深白人对黑人的误解,会恶化白人对黑人天生冷酷残暴的偏见印象。而像大卫L.科恩(David L.Cohn,1894-1960)这样的白人评论家则批评《土生子》是在盲目进行对仇恨的解读(Schoenberg and Trudeau)。虽有抨击,但这部小说的影响之深远不可否认,但因其真实反映了黑人在当时社会中的生活状况,它也受到了更多的赞美,其在美国黑人文学中里程碑式的地位也不可撼动,它使美国黑人小说反抗形式的特点“豁然开朗起来”(乔国强 64)。

主人公比格本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但因为种族歧视的存在,作为黑人,他不得不忍受白人对他的各种伤害。住在破旧却昂贵的出租屋里,比格却有着不同于其他黑人的自尊与骄傲。他鄙视那些无知、温驯的黑人同胞,也恨透了骄傲的白人却又怕得要命。在这种复杂又矛盾的心理状态下,他接受了来自救济站的工作,成为了道尔顿家中的司机。他因为害怕杀死了玛丽·道尔顿,陷害了共产党人简,还杀害了自己的黑人女朋友。在这些行为的背后,是他的社会给予他太多刺激和伤害,“是这个残酷的社会制度杀害了别格这个‘杀人者和玛丽这个‘被害者”(胡铁生 65)。“比格是美国的一个产物,是这片土地的土生子”,他是美国社会造就的千千万万个比格,心中存有希望,但有更多的恐惧(Wright)。

一.希望的不可实现造就怨恨

小说作者赖特曾表示这部小说表达的正是他自己内心的希望与恐惧,比格就代表着无数个像他这样的黑人。1940年,《土生子》发表,吉姆·克劳法 (Jim Crow laws)还在执行期间,在各种种族歧视现象的压制下,黑人们为白人所鄙视,他们被白人雇佣,被当作工具使用。像比格一家住的狭窄的出租屋一样,众多黑人居住在环境极差的小区中,所有家人共享着一间屋子,不分男女。他们被白人用栅栏隔离,努力维持生计的情况下还要交付昂贵的房屋租金。白天在白人家工作时所看到的优渥的生活,与晚上回到家之后的贫穷日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因此,在黑人心中有着对白人的生活的向往,这是对平等的向往,对美好的向往。

在小说一开始,比格就凶残地杀死了一只老鼠,虽然他血腥暴躁,但这并不能抹去他内心对美好事务的向往。当他看到天空中打着广告的飞机,他会告诉同伴“‘要是给我机会,我也能驾驶飞机”(赖特 18)。比格的内心存在着美好事物,但是这些美好事物都是他只能羡慕的东西。看到飞机时他希望可以像白人一样有开飞机的机会,看到政府的广告牌时,他希望可以像白人一样受到尊重,但在比格的时代和社会,这些简单的希望对他而言几乎就是奢望,甚至是幻想。

被压制的希望如果不消失,就必定会引发不满。比格的希望没有消失,他厌恶他的黑人同胞们对白人顺从乖巧,他厌恶他们永远那么无知愚蠢,他厌恶他们没有自己的思考与生活。这种厌恶其实正是来源于对白人的压制的怨恨。他怨恨白人的自以为是,怨恨他们的骄横无礼,怨恨他们的有色眼光,最重要的是他怨恨他们扼杀了他的希望成真的可能。“他远离白人社会,也与黑人社会疏离。此时的别格在精神上处于流浪状态,困惑不安,没有明确的人生方向……有的只是认知的焦虑和蓄势待发的暴力倾向”(邓芬,趙晓光 91)。比格所希望的东西就是正常的无差异的社会生活,但是他只知道他的胸腔中燃着一把火,如果不将它吐出来就会被烤干。

在上个世纪的40年代,对于黑人群体而言,美国就是一个监狱型社会(杨卫东 2002)。他们被迫集中居住,生活环境恶劣,与城市中的白人隔绝,犯罪事件频发。希望使比格对白人产生极大的怨恨,这种怨恨是建立在他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十分清楚的条件之上的。因此,比格的怨恨对白人是一种威胁的同时也是他自己比其他黑人优越的地方。无法实现的美好向往在刺激着他做些什么以求安慰愉悦,以求证明自己存在的印记。

二.怨恨的不可发泄加重恐惧

比格内心对白人的不满已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但是面对白人的管理和统治,他从一个蛮横凶恶的汉子变成了一个寡言少语的奴仆。当他走进白人区后,他的心都在颤抖,对白人的恐惧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当他走近道尔顿家中,道尔顿先生时,紧张和害怕都在他的行为与言语间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初次见到玛丽·道尔顿的时候他也是那么害怕,害怕她的自信与自在,害怕她的白色皮肤。这样的比格已经忘却了他那些简单却又难以实现的愿望,面对白人,将他与黑人族群踩在脚下的白人,他只有厌恶。但是这种厌恶却在白人的领地中无法得到释放。

面对道尔顿先生这样一位比他老很多的人,他不敢有任何不恭敬的举动,面对玛丽这个比他柔弱的女生,他对她的玩笑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甚至是对这个家里的白人佣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和不敬。白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强大力量,在压制着他的内心世界,他们都像道尔顿夫人一样,是白色的“幽灵”(赖特 100)。那些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全部都在他们面前消解了,甚至只要进入有白人的区域就会被消解掉。比格这样的恐惧真是来自于对白人的厌恶与怨恨。

他知道白人对黑人意味着压迫,鄙夷与屈辱,但是他对此的怨恨却没有任何出口可以排遣。他在为白人工作,这正是他以前所鄙视的其他黑人做的事情,而且他还在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得十分乖巧听话,这更是比格一直所不能理解的。但是面对白人时的温顺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生理反应,比格在内心无数次地咒骂他们,可言行举止依旧那么“得体”。当真正面对白人时,他的怨恨全部都只能埋在心中,他甚至没有了嘴上咒骂的能力。这团火只能烧得到他自己的心,却全然伤不到敌人一丝一毫。这样的无能和无奈使得比格更加怨恨,也更加恐惧这股白人似乎与生俱来的压倒性的力量。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内心强烈的怨恨和自己听话的行为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就像助燃的汽油一样使他压抑的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却越来越伤了自己。比格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初到道尔顿家附近时,他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鬼地方,让他这么害怕,让他停不住颤抖。面对这些白人,他感觉他的世界跟他们隔了一堵墙,对方是一片自己无法操控的白色,而自己则在这一群白人中显得那么刺眼。比格的自尊心在道尔顿家受到了严重挫伤,然而这种伤害正是他自己内心的厌恨与恐惧交杂的结果,而道尔顿家中的人都对他并没有过分的言行。这样仿佛天生而难以摒弃的怨恨与恐惧在无形中折磨着比格,而这种无法发泄的情绪也将比格推向无法回头的一条路。

三.恐惧的不可表达导致血腥

面对道尔顿一家,比格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尽管玛丽和简都对他表示了好感,比格仍然无法得到内心的安宁。当他们三人一起去黑人区吃饭时,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羞耻,他害怕被别人看到他是与两个白人在一起,但糟糕的是他遇到了自己的黑人朋友。这样的场景使他内心感觉自己仿佛背叛了自己的同胞一样。比格的内心激烈地活动着,但表面却依旧保持平静的样子。他的内心不仅有羞耻,还有对这两个白人内心世界的恐惧,他不知道该怎么样与他们相处,他在猜测他们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又怯于打探和询问,他只能压制自己的恐惧与不安,在两个白人面前假装出一副没有事的样子。但只要比格继续在道尔顿家里巩固走,这样无法表达的恐惧感就不会凭空消散。终于,恐惧感迫使比格对白人也動了手。

比格对玛丽原本并没有想要杀害的想法,但他就是太害怕了,他甚至连看不到的道尔顿夫人都怕得不敢呼吸。从打算把玛丽送到楼上房间开始,比格内心充斥着各种纠结,作为她的司机,或者作为一个人来说,他应当对玛丽负责,应该把她送回房里,但他是一个黑人啊。“白人舆论一向认为黑人天性野蛮,动辄杀人强奸。而一旦涉嫌强奸白人妇女,便只有死路一条”(薛玉凤 77)。他怎么可以进入白人女人的房间,还是一个醉酒的女人,如果被人发现,他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了。虽然他战胜了这种可能被冤枉的恐惧,但他还是被道尔顿夫人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就是这个看不见的女人,把比格吓得不敢移动,不敢呼吸,没有了思考和应急能力,他只能将枕头压向玛丽。

一个黑人女人被杀死后,引起不了警察和民众的注意力,但如果是一个白人,还是一个富人家的白人,这件事将引起的波动就是全市的范围。此时,比格无法承受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威胁,他只能想办法撇清关系,尽力逃脱。比格尽管在众人发现残留的骨骸时逃出了道尔顿的家,但他内心的恐惧此时已经不是逃离可以平息的了。他的世界仿佛被白人包围,白人警察,白人市民都在追捕他,想要他的命,但他依旧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自己犯下的错。在恐惧中,他对拖累自己的女朋友残忍地下了手。讽刺的是,女朋友的“死”并没有带给他恐惧,因为她不是白人。

比格在逃离之后,对白人世界的恐惧已经到达巅峰,但又无从发泄,于是他只能再次对黑人下手,以此发泄自己内心的极度不安。他的世界已经全部是恐惧,没有其他想法,只有逃离。但这样的逃离越久,内心的恐惧就会越重,他的血腥之气就会越加浓烈。

四.结语

比格的内心充斥着各种矛盾的情绪,既有对美好的向往,又对过着他所向往的生活的白人充满怨恨。他怨恨他们抢走了他生活中的可能性,怨恨他们像操控玩偶一样地控制着他地生活。他怨恨自己对白人的恐惧,也怨恨白人那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这种怨恨与恐惧似乎是与生俱来那般,时刻侵蚀着比格,像一团烈火,烧得越来越旺盛,将他伤得也越来越深。在种族歧视存在的美国社会,他无法正常地像个人似的活着,就像那只被他围堵杀害的老树一般,他只能在害怕中四处逃窜,尽量保护自己罢了。在最后被抓捕之后,比格终于想通了一切,他想要的只有平静,而这种平静只有死亡可以给予。如莱特所说,比格是在他自己的希望和恐惧的牵引下被塑造出来的,这个人物不仅只有残暴血腥,他还是所有黑人中能够认清现实的那类少数人。而这种少数人将会日益壮大,最终打破对白人的恐惧,为黑人群体博得平等的未来。

参考文献

1.Schoenberg, Thomas J. and Trudeau, Lawrence J., eds. Twentieth-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 Vol. 180. Detroit: Gale, 2007.

2.Wright, Richard. “How ‘Bigger Was Born.” (accessed July. 17, 2018).

3.邓芬,赵晓光:向死而生:论《土生子》主人公别格的心理成长模式,《长江大学学报(社科版)》,2016年第39卷第9期。

4.胡铁生:社会存在与心理动机:论《土生子》别格的人格裂变,《外国文学研究》,1997年第4期。

5.理查·赖特:《土生子》,施咸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

6.乔国强:美国40年代黑人文学,《国外文学》,1999年第3期(总第75期)。

7.薛玉凤:论《土生子》中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外语研究》,2004年第1期(总第83期)。

8.杨卫东:“规训与惩罚”:《土生子》中监狱式社会的权力运行机制,《外国文学》,2002年第4期。

(作者介绍:张荣坤,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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