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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麦积山石窟艺术的世俗的救赎意义

2020-03-08段欣怡

美与时代·上 2020年11期
关键词:世俗化救赎

摘  要:甘肃省天水市境内的麦积山石窟艺术丰富多彩,具有很大的历史文化与艺术价值,对于艺术救赎的功能有着极大的意义。从麦积山石窟中的宗教图像如何转变为世俗的救赎符号出发,探讨麦积山石窟艺术所具有的人文关怀,总结概括麦积山石窟艺术作为救赎符号的内在意蕴,以此来开发出宗教图像救赎的核心内涵。

关键词:麦积山石窟;世俗化;人性关怀;救赎

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带有神秘色彩的宗教图像总是和人们的救赎愿望有着密切的联系,麦积山石窟也不例外。天水麦积山石窟艺术发展历史悠久,经过了12个朝代的不断完善形成了属于自己独特的美学风格。佛教的图像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产物,来源于生活又归于生活,所以,探讨艺术与世俗救赎之间的关系就显得十分重要。

一、麦积山石窟艺术从宗教图像转化为救赎的符号

麦积山北魏时期的造像中大量使用了“曹衣出水”的刻画手法,这种手法将外来佛像的形象中国化,使佛像更具有人文美感。《中国古典文艺实用辞典》中有言:“北齐曹仲达所画人物衣服紧贴身体,宛如刚从水中出来,后人以‘曹衣出水来形容这种画风。”[1]这体现在佛像上的具体形状为:佛像姿态温婉,半披袈裟,衣饰线条均匀细腻,给人一种柔和温暖的感受。“曹衣出水”是一种以形写神的艺术表现手法,它通过对线条的勾勒来处理物体的形态,让佛像看起来更加真实且传神。如第74窟,正璧佛祖半披袈裟,与传统意义上高大严肃的佛像相比多了几分柔情;旁边站立的佛像体态婀娜,更具人性的骨感与柔美感(如图1)。再如北魏80窟,左侧的菩萨看起来线条优美,形态自若,佛像的衣物与佛像本身融为一体,更加细腻温和,给佛像这样一个宗教形象增加了几分人情在里面(如图2)。“曹衣出水”的风格使宗教图像变得更具有人情味,让天上的佛变为地上的守护者,成为万千信徒虔诚参拜的对象,通过对他们祈祷来满足自己世俗的愿望。

因为北魏迁都洛阳,其各种审美风格逐渐汉化,麦积山石窟从原来的“曹衣出水”的形象慢慢转变为“秀骨清像”的形象,使佛像变得更具有骨感与体感,清秀的体态增添了佛像的神圣感。在魏晋时期,佛教思想本土化,慢慢演变为禅宗这一流派。禅宗强调人要有仙风道骨的美感,所以“瘦”这一形象直接上升到了主流审美位置。这一时期对于佛像的刻画也以清瘦俊秀为主。如147窟,佛像的身体清瘦,脸上没有肉感,五官挺立,脖子与肩膀的轮廓清晰,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如图3)。石窟169号,正面是弥勒菩萨,菩萨眼神温柔,五官娇小,身体纤细,有明显的腰线,四肢清瘦挺拔,具有骨感(如图4)。中国的佛教文化是从印度传过来的,在传播的过程中,中华民族使用自己民族的性格特征对佛教文化加以改造,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佛教形象。“秀骨清像”的形象体现着中国人追求超越凡尘的理想,把佛祖看成是拯救万民苍生的世俗神,人们通过对佛祖的参拜寄思,希望不仅在现世中能够寻找到人间的大爱,而且更希望在来世获得一个完美的人生。这种特殊的将图像转化为救赎的符号,在人的头脑中建构起独特的精神文化框架,补充了佛教教义的内容,传递出一种神圣的感受,在人们心中成为世俗救赎的标志符号。

随着社会的发展,麦积山石窟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善良和蔼的母性形象,这是宗教图像转化为世俗救赎符号的最明显的特征。这一时期佛的形象大体是:“佛低平肉髻,短颈宽肩,腹部凸出,身体粗壮,着通肩或双领下垂式袈裟。菩萨披巾横于胸腹两道或垂挂长璎珞。造像敦厚壮实,珠圆玉润。”[2]魏晋南北朝是中国艺术发展风格转变最大的一个时期,绘画、书法、雕塑等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这一时期各种社会风俗融合在一起,佛、道、儒三家文化相互交融,佛教艺术发展迅猛,人们的日常生活常常会与佛事活动融合在一起,人民对于佛教的世俗救赎意义深信不疑。为了让佛祖的形象更加具有世俗救赎的象征,人们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在这上面,塑造出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石窟127号的佛像,菩萨体态丰满,脸呈莲状,被衣物覆盖的身体明显较前面分析的“秀骨清像”的佛像丰满,手足宽厚,更有世俗的生活气息(如图5)。139窟的佛像更能体现母性的特点,菩萨倾斜站立,小腹微微隆起,两手轻轻放在腰前,好像在护着肚子,符合世俗世界母性生育的属性(如图6)。此刻,他们不像是高高在上超脱凡俗的神,更像是一位富有生活气息的智者。丰满圆润的佛像让我们看到了世俗化的神,他们也像人一样有着天真烂漫的脸庞、憨厚直爽的性格,与人亲近又是人们膜拜的榜样,这些世俗化的特征让大众更加相信神是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唤的,所以,他们的世俗救赎的特征也就越来越凸显。

二、麦积山石窟艺术

在世俗的救赎中所体现的人文关怀

因为北朝时期的麦积山石窟多有世俗化的风格,所以更多地表现出了一种对于社会最底层人民的关怀。雕刻工匠们在刻画佛像的同时将自己的思想感情寄托在了雕像上,使佛像更多地体现出底层人民的精神生活,表达出底层人民的人性之美。工匠们创造艺术作品的时候渗入了对真实生活的理解,并将自己的理想与佛教形象结合起来,才能创造出带有人文关怀的佛像雕刻。《麦积山石窟艺术》的作者看到123窟的两尊供养人雕像(如图7)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说:“造像洗练单纯,脸形端丽和体态健美的两个少年,绝不只表现了他们在佛前的虔诚,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个童女,那种庄严的娇美的愉快的神情很可爱。她稚气、乐天、纯朴,这是泥塑,但能够使人忘记是在看泥塑,仿佛是在面对一个活着的人,我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3]北朝时期留守在甘肃天水的官员多为皇亲国戚,在那樣一个社会背景下,艺术家们并没有为了歌功颂德而赞扬皇家,他们将目光转向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以社会中处于弱势地位的群体为原型塑造佛像,这样的石窟艺术除了具有世俗性之外更具有现实主义的特性,因为现实主义是为普通大众说话的。民族大融合,儒家独霸的场面被打破,各种思想交汇,呼唤关注人的思想越来越多,所以,在造像艺术中更多地表达出人文关怀、崇尚自由的趋势。

世俗化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长期累积的,与它相反的是神圣化。一般来说,佛像端庄大气,人们像对待偶像一样对其顶礼膜拜。但是,“麦积山北朝各时期的雕塑在渲染佛国崇高神秘的同时,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一种非偶像性的倾向,被更多地注入了一种人性色彩,这种人性演绎寄托着普通人心中的理想,流露出亲和、慈爱以及包容的人性之美。”[4]为了突出佛像的高大庄严,供养人常常被塑造得不符合比例且身材短小,但在麦积山石窟中却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人们认为佛也是现世的佛祖,是为了保佑自己世俗的生活而出现的,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供养人的雕像上,并在佛祖旁边供养。雕刻艺术家更注重人与佛祖之间的对话,在塑造菩萨与供养人方面抛弃了以往的旧传统,为佛的形象加入了人性的因素,整体看起来更加和谐,充满着佛对人的仁慈与关照。石窟126号,展示的是胁侍菩萨和弟子的图像,画面中的菩萨并没有因为是神灵的身份而正襟危坐,她与弟子斜着身亲密交谈,好似活脱脱的两个凡人,显示出一种和谐的审美感受,让神的形象更加亲近和世俗化(如图8)。为了展示世俗化的人文关怀,麦积山石窟中对人物形象进行了处理,艺术家们让佛像更贴近人的形象,将人与佛不能平等对话的壁垒打破,使其更加符合人们世俗愿望的期盼。

麦积山石窟体现出了包容与向善的人文关怀。甘肃省天水市是历史文化名城,有着上下八千年的发展历史,有人文始祖伏羲和女娲故里、大像山石窟、大地湾遗址、轩辕窑等名胜古迹。丰厚的历史文化造就了天水市包容的城市风貌,麦积山石窟中不同文化融合的各种形象也体现了这一点。古代政治经济中心在中原地区,天水正好临近中原,所以整个城市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文化,并将它们本土化。魏晋南北朝时期,少数民族的王朝统治者仰慕南朝和汉族人的文化,所以对两者都信仰的佛教艺术进行了改造,创造出了具有包容性的神像。在历史文化演进的过程中,由于受到汉化的影响,麦积山石窟艺术越来越与当地人民的真实生活联系起来,在包容性方面达到了极致。佛传递给人们的主要印象就是要让人们从心底处向善,行善积德,为自己的下一世或子孙积福修德。人们相信向善的力量,一直为行善做着付出。相传西魏统治者文帝的原配皇后被废之后,在麦积山削发出家,身体力行地诵经念佛,为人们和国家乞求福祉。麦积山在世俗的救赎中所体现的包容和向善的人文关怀,为麦积山石窟艺术独特的审美风格增添了深刻的内涵。

三、麦积山石窟艺术

作为世俗的救赎象征的内在意蕴

作为世俗的救赎符号,麦积山石窟佛像首先带给人们的是信仰的需求。佛祖生活在西方极乐世界中,那个世界里没有灾害,没有疾病,没有俗世中的一切痛苦,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认为通过虔诚地膜拜佛祖,就能让佛祖赐予自己现世的幸福。佛教所追求的是超脱凡尘,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完全脱离世俗的。但是,佛教在否定世俗的同时又让人们看到了在现实生活中只要信仰就能实现幸福的希望,由此在审美人类学的层面上建立了独特的美学观念。胡承祖在《麦积山石窟雕塑艺术论略》中谈到:“精美的西魏雕塑反映了该时期佛教艺术的发展和变化。雕塑家在表现宗教题材的同时,把他们对世俗生活的理解,对人间美的追求和强烈的生活愿望,注入令人神往的宗教艺术形象当中,使表面对立的两者巧妙地结合为一体。”[5]底层民众膜拜这种形象,他们将对雕像的信仰当成生活中的必修课,将自己的信仰寄托在具体的形象上,以求取佛祖恩赐的福报。信仰的需求是人们参拜佛像时最基本的需求,麦积山石窟因为独特的人文情怀无法摆脱俗世对其特有的属性,所以很好地承担起了人们信仰的功能,让信仰者更容易从抽象的宗教教义中感受到具体可观的信仰承担对象。

具有世俗救赎象征属性的麦积山石窟艺术也有审美的内涵。佛像艺术来源于民间,产生于普通的手工艺者之手,虽然经过了世俗化的处理,但仍不失为优秀的艺术品。从审美文化的发展来看,古代中国人在吸取印度佛教文化的过程中对佛教形象进行了本土化处理,他们糅合了华夏民族的审美观念,主动地创造出新的佛祖形象,这为我们用中国的传统文化解释佛教义理提供了可能性。艺术家们根据古中国的审美原则描绘出新的佛祖形象,大多体态优美、面容秀丽、五官俊美、四肢轻盈,符合中国禅宗中规定的典雅飘逸的士人形象。佛像的衣物上有着民族化的纹样,更能体现中华民族优秀的民族艺术元素。古代工匠凭借着自己丰厚的艺术修养与熟练的手工技法,将超越凡尘的“真、善、美”的观念刻画在佛的形象上,不管是眉宇之间还是举手投足的动作上无不体现出佛祖神圣与高雅的姿态。佛的美源自世俗的生活,它们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实是神化了的人,它们承载着传统审美观念所追求的普度众生、开启民智的作用。艺术的审美化将佛的形象提升了一个高度,世俗的理念更能在造像的时候表现出真情实感,引来受众的信仰与崇拜。

不管是信仰还是审美,佛教救赎形象的确立总离不开现实生活。任何艺术作品,必须从现实世界的经验中获得相对应的具体形态。艺术作品在成为艺术品的同时又肩负着视觉传达的作用,佛教理念的传递真实地再现了社会生活,并从实际生活出发对人类所面临的的困惑提出解决措施,它无时无刻不在反映着生活的内涵与历史的发展。现实生活是工匠们创造佛的形象的模板,他们从俗世生活出发,让宗教与艺术相互融合,将生活的智慧融入佛的形象中,使审美和生活难以分裂。艺术表达了宗教超越现世的追求,又不可避免地寄托着俗世中人的生活,在這个过程中艺术的感情慢慢倾向于现世,佛教也越来越为现实生活服务。在现实生活中,宗教理念通过世俗化的过程被人们所重新定义,人们对于佛教的情感由之前的超脱转向追求现实的满足。

四、结语

探讨麦积山石窟艺术的世俗救赎功能,有助于了解神圣形象对于审美人类学的影响。麦积山石窟艺术经过拟人化的处理手段——“曹衣穿水”“秀骨清像”“美丽和蔼的母性光辉”,能够将之前神圣的宗教图像彻底转化为世俗救赎的符号;麦积山石窟的佛造像中渗透着对底层人民的关怀、世俗化的关心以及包容与向善的愿望;麦积山石窟艺术有对信仰的追求、对审美的需求和对现实生活的满足的内在意蕴。当然,麦积山石窟艺术的价值还远不止于此,我们还需要更好地吸收借鉴,探索出符合时代要求的解读。

参考文献:

[1]俞汝捷,余传棚.中国古典文艺实用辞典[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521.

[2]魏文斌.麦积山石窟的分期、造像题材与佛教思想[J].中国文化遗产,2016(1):30-42.

[3]王朝闻.王朝闻文艺论集·第一集——麦积山石窟艺术[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249.

[4]牛乐.底层的人文——麦积山北朝雕塑的人性之美[J].艺术百家,2011(A2):110-111.

[5]胡承祖.麦积山石窟雕塑艺术略论[J].丝绸之路,1999(A1):22-29.

作者简介:段欣怡,武汉纺织大学传媒学院艺术学理论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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