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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议古米廖夫诗歌中的色彩

2020-02-14刘雨菲

文学教育 2020年1期
关键词:色彩

内容摘要:尼古拉·古米廖夫秉承阿克梅主义理念,诗歌中大多描绘客观的具体图像,注重诗歌结构的空间感。其中运用的意象色彩丰富,具有视觉美感。本文结合时代背景及诗人平经历,按照其创作的不同时期,分析其典型作品中对色彩的运用,进而从视觉表现的角度来探讨阿克梅主义的创作特点。

关键词:古米廖夫 阿克梅主义 色彩

尼古拉·古米廖夫(Николай Степан

овичГумилев,1886-1921)是二十世纪初俄罗斯白银时期的杰出诗人,也是现代主义阿克梅派的创造者之一。“阿克梅”派是在俄罗斯象征主义的基础上建立的,相比较于象征主义常用的抽象和神秘意象,该派更主张以清晰客观的图像来表达,追求诗歌的雕塑性、和空间上的紧凑。作为阿克梅派的领导者、缔造者,古米廖夫的诗歌创作也非常精妙,他的诗歌大多像一幅幅浪漫而优美的叙事性的图画或者雕塑作品,阅读他的诗集仿佛漫步在美术馆中,读者能从文字、色彩等多方面感受到诗歌的美。古米廖夫在人生的不同时期作品,对于色彩的运用又更加微妙,饱含着诗人不一样的感情和思考。本文将按照其人生阶段的不同時期,分别赏析其作品的美术性和对于色彩的运用。

一.早期作品中的明亮色彩

1886年古米廖夫出生于一个贵族海军军医家庭。小时候的古米廖夫是一个柔弱而痛苦的孩子,自幼便展现出过人的文学天赋,六岁时写下了第一首诗《Живала Ниагара…》。后就读于皇村中学,在这里,他认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安娜·戈连科(阿赫玛托娃)。14岁的安娜精力充沛,拥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绿色眼睛,热爱法国诗歌。情窦初开的古米廖夫拜倒在她裙下。然而当时安娜并没有回应他炽热的感情,这令年轻的诗人十分受挫。

1905年19岁的古米廖夫以父母的名义出版了的第一本诗集《Путь конквиста

доров(征服者之路)》。其中《Осень(秋天)》一诗令人印象深刻:

“我独自走在狭窄的小径,/全沉浸于自己的幻想,/每一粒微不可见的灰尘/都是谁的眼睛闪闪发光。/到处芳草萋萋纵横交错,/呆立着缓缓歌唱的花朵,/绿色的、秋天的有毒的气息/鲜亮亮几乎将它们淹没。/潘神响亮的笑声传入/最后的、寒冷而威严的光芒/那种诱骗人的虚幻的幸福,/传来了异乡口音的声响。/而山林仙女们泪花晶莹,/为天蓝色的春天而伤情;/她们尽兴地品尝了欢欣,/忘情于秋天神妙的梦境。/我知道什么是背叛,今天/是潘神兴致勃勃的兄长,/而明天,我就要重新打扮,/穿起雪花的奇巧的衣装。/热血中冷静下来的激动/要通过冰冷的愁苦讲述/役有微笑的泪,没有爱的梦,/讲述那没有天堂的幸福。”(李海1991:3-4)

诗歌引用希腊潘神的神话,运用简单清单的色彩,描绘了一幅灰蒙蒙的、优美而寂寞的深秋图画。空气中闪闪发光的灰尘和明亮的眼眸,萋萋芳草、衰弱的花朵,天蓝色的春天,雪花的衣装。古希腊神话中,半山羊半人的潘神是山林之神、畜牧神、音乐神,也是也是空寂与恐惧的发起者、悲剧的化身。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中写道:“‘大潘神死了!同样,在悲剧的末日,希腊遍地都可以听到凄凄切切的哀悼:‘悲剧死了!诗歌也随之而灭亡!……”(周国平1986:44)明明是空虚的秋天,万物沉寂,话语冰冷不含感情,一切都是那么虚无,没有什么鲜亮的色彩,也没有幸福快乐,然而山林仙女们却不知是为逝去的春天而伤感,还是受了潘神的蛊惑,带着晶莹的泪花忘情于此,仿佛背叛了心中的向往。

这首诗仍富有象征主义的意味,也可见阿克梅主义的雏形,诗句描绘出神秘而客观具体的意象,表达了诗人寂寞不甘的感情,能感受到诗人对明媚的春季的热切怀念,对洁白的冬季的向往,偏偏是这灰蒙蒙的清单的秋天,让人感到苦闷空虚,一事无成。但是从空间角度来看,诗歌比较平面,比起诗人后期典型的阿克梅主义雕塑美的作品,这首诗更像意象的堆叠。在色彩的运用上,诗中运用的都是诗歌中比较常见的典型意象,色彩搭配明亮却比较单调,不太富有层次,如果比作画作,比较像中世纪的作品。总体来说,虽然古米廖夫这个时期的诗歌还是比较青涩的,但已经初具视觉上的美感,为后期诗歌的美术感打下基础。

二.中期作品里的灰暗色调

面对感情的多次挫败,20岁的古米廖夫选择离开俄罗斯,留学欧洲。自1906年以来,诗人便开始居住在法国:他曾在巴黎大学听过法国文学讲座,学习绘画,后访问意大利等国。在巴黎大学,古米列夫遇见了年轻诗人伊丽莎白·德米特里娃。期间古米廖夫又多次遭到心爱的安娜的拒绝,拒绝的话语就像冰冷的刀刃刺入心中,他三次尝试自杀,未果。1908年古米廖夫出版诗集《Романтические цветы(浪漫的花朵)》。这本诗集整体色调较阴郁,多探讨死亡之类的话题,如《Смерть(死亡)》《Самоубийст

во(自杀)》《Завещани

е(遗嘱)》等诗,想必和诗人这段时期的多重失意脱不开关系。其中《Поединок(决斗)》一诗中对色彩的运用比较有代表性:

“你徽章的标志是百合的纯贞,/我的标志——是血红的花朵。/战斗在即,号角催人上阵,/金色盾牌照眼,闪闪烁烁。/在铃鼓、定音鼓的响声里,/我被召唤前来参加决斗。/笑意迷人的小路横在那里,/摩尔人象林中猛虎般犯愁。/你是过时歌曲的贞女战士,/君王们都为你而感到骄傲,/在海洋和大陆的疆界以内/还没有人敌得过你的长矛。/我们交手,势难分出高低,/兵士们战栗着,不安地观看,/谁取得胜利:是我,还是你,/是钢铁的柔韧,还是花岗岩?/我倒在地上,你那口刀的利刃/闪电似的刺进我的身躯。/你的狂喜——就是我最后的呻吟,/就是我断断续续的抽搐。/于是,你在战斗的荣耀中离去,/你受到人群的赞美和夸奖,/但你重新返回你我决斗的地区,/独自一人,身披春天的烟雾大氅。/在笼罩着白色烟雾的平原,/头盔依然是那样金光闪闪,/我僵硬的尸体你不难发现,/你还会俯身在它的上面:/“亲爱的,你听见吗?我爱你!/睁开眼睛,回答我说:是的。/正因为我亲手将你击毙,/因此我才将永远是你的。”/你的哭声还没有完全消失,/你白色的丝巾还在簌簌响,/在茫茫迷雾中却爬来一只/迫不及待的贪婪成性的狼。”(李海1991:32-33)

在这首诗的开头,洁白的百合、血红的花朵与金色闪耀的盾牌对比鲜明,营造了两人即将决斗的紧张氛围。后几小节虽然没有点明色彩,但运用了一些具体的意象描绘了决斗的场景,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也很富有画面感:闪着光的银灰色钢铁与哑光的银灰色花岗岩,金属的刀口利刃、鲜红的鲜血。场景对比鲜明,极具视觉冲击力。决斗结束后:白色烟雾笼罩的平原、金光闪闪的头盔、白色的丝巾、茫茫迷雾,刻画了弥漫悲哀的景象,仿佛两人的斗争并非出于己愿,相爱的人被迫刀剑相向。

这首诗写于1909年2月。在这一年,古米廖夫又一次遭遇了不幸的爱情,他从非洲之旅返回彼得堡,他创办了文艺类杂志,爱上了另一位女诗人。诗人仿佛对人生有了不同于少年时期的看法,字句中能读出一分“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色彩上整体比较忧郁,色调灰暗却并不扁平,就像巴洛克时期的虚空画派(Vanitas),诗歌塑造的场景比较有层次,结构巧妙。区别于含糊的抽象主义,初具阿克梅主义雏形。

三.成熟时期丰富而鲜明的色彩

经过三年的犹豫,1910年5月8日,古米廖夫终于和女詩人阿赫玛托娃结婚了:在基辅市,尼古拉教堂村圣尼古拉斯郊区。同时期,古米廖夫第二次前往非洲。那时,彼得堡的年轻人们正尝试克服象征意义的局限。婚后,他们频繁参加文学聚会,逐渐确立了当今的阿克梅主义。古米廖夫作为阿克梅主义的建立者之一,在《象征主义的遗产与阿克梅主义》中写道:“为了让这一流派充分地确立自己,体现为一名无愧于前驱的继承者。它必须接受他们的遗产,回答所面临的一切问题。祖先的光荣遗留下必须履行的义务,而象征主义是一位体面的父亲”。(田甜2017:115)阿克梅主义脱胎于象征主义,它继承了象征主义对于意象的运用和浪漫情怀,却区别于象征主义。阿克梅主义所独有的空间上的美感是独一无二的,它更加自由,在当时那个一战将至、日益压抑的创作环境中,书写着年轻诗人们漫游天地的浪漫情怀。从诗集《Фарфоров

ый Павильон(瓷亭)》中可看出古米廖夫的异域情怀。虽然他一生中从未到过中国,但他在诗歌中多次提及中国意象,可见他对于东方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和不可割舍的执念。

明显富有东方情调的《Китайская деву

шка(中国姑娘)》全诗译文如下:“蔚蓝色的凉亭/耸立在河心/像编织的鸟笼/里面饲养着黄莺/从这座凉亭/我观赏朝霞/枝叶怎样婆娑/有时我也观赏/枝叶怎样婆娑/轻舟怎样滑行/环绕着/耸立在河心的凉亭/而在我的深闺/摆着一束瓷玫瑰/一只金属小鸟/尾巴金光闪耀/我不相信这种诱惑/在绢帕上我写下诗章/心平气和地诉说/自己的爱情和忧伤/我的未婚夫愈加使人迷恋/尽管他秃顶和疲惫/可不久前他在广东/考试门门及格”。(黎华2003)

此诗运用古代中国闺中女子的口吻,描述了诗人对于闺中生活的想象,表现方式很像我国古代的闺怨诗。在诗人心目中,中国是这样一个悠闲宁静而鲜亮的国度:蔚蓝色的凉亭、金色的黄莺、粉色的朝霞、清晨翠绿生机的的枝叶。由近到远,再由远及近,优美的意象巧妙的排满诗人营造的整个空间。简单却饱和度极高的色彩勾勒出诗人对于这个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度的憧憬。字里行间充斥着宁静淡泊的诗意,无论是以女子角度优雅精致的自诉,还是姑娘淡淡的惆怅的思人之情,诗歌表达的感情克制而真切。但这展现的是真正的中国吗?很明显不是,这只是诗人的幻想,诗人的异域情调。

这首诗写于1914年,这是古米廖夫人生中很困难的一年:文学研讨会不复存在,与妻子阿赫玛托娃的关系出现了裂缝,从非洲返回后的日常家庭生活令他厌倦。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让诗人渴望一个乌托邦般的国度。诗歌中的中国,便是诗人自己构建的一个理想国,与他生活的西方世界截然对立。这与其说是对东方的渴望,更像是诗人浪漫的自我表达自我满足。这个时期古米廖夫诗歌中的色彩又鲜明起来,运用得非常熟练丰富,层次丰富,循序渐进,每一个意象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再是堆砌出来的,类似于美术史上的浪漫主义。可见虽然创作环境日益艰辛,但阿克梅主义却日益成熟,按照自己的步调蓬勃发展。

四.结语

古米廖夫的诗歌创作,随着他的阅历增长日益成熟。他的诗歌风格自然和阿克梅主义追求的理念一脉相传,也继承了阿克梅之父——象征主义的影子,他的诗歌创作,本质上都蕴含着浪漫主义情怀,运用具体意象,注重对世界上物质的描述。

在意境的营造和色彩运用上,古米廖夫的诗歌又极富有美术韵味,当然在他人生的各个时期也各有微妙的不同,从青涩的意象堆砌、色彩较单调,到少年的惆怅、初步具有层次,到明亮、层次丰富的乌托邦世界。精妙的诗歌仿佛一幅幅优美的画作,他也像一个浪漫的画家,为读者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梦境。诗人在诗歌中谱写了他不同的情感经历、生活态度,无论处于怎样的境遇中,他的文字里总是渗透着对世界、对生活的热爱,对文学认真专注的态度,文字忠实地记录着诗人心中的点点滴滴,读完他的诗集,就像和诗人一起走完了他的一生。

参考文献

[1]胡学星.古米廖夫所译中国组诗《瓷亭》之准确性[J].山东外语教学,2011(06).PP.89-92.

[2]李海译.古米廖夫.当今世界:古米廖夫诗选[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91.

[3]黎华译.古米廖夫.古米廖夫诗选[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4]田甜.浅析古米廖夫的诗歌特色[J].文学评论,外国文学,2017.PP.115-117.

[5]张艳婷.古米廖夫诗歌中的中国形象[J].现代语文,2019(09).PP.78-79.

[6]赵燕.玫瑰与爱情——古米廖夫抒情诗《两株玫瑰》赏析[J].长江丛刊,2018(12).PP.65-66.

[7]周国平译.尼采.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M].北京:三联书店,1986.PP.44.

本文为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青年教师创新团队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 2722019JCT020.

(作者介绍:刘雨菲,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专业16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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