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 嘉

（重庆电视台新闻中心 重庆 400013）

一、“社会生活的纪实美”的创造

“社会生活的纪实美”即电视专题摄影艺术创作借助摄影技术的纪实功能，直接“描绘”社会生活中的人、物和环境，直观地“表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所创造出来的一种美的形式。“社会生活的纪实美”是电视摄影作为特殊造型艺术所独具的一种美的形式，是构建摄影艺术美的一种基础性因素，“真”是这种“纪实美”的基本品格，因而具有真实的美感和现场的美感。

电视专题摄影艺术是对社会生活的一种反映形式，一种能动的反映形式。“能动地反映”决定了电视摄影创作活动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借助摄影艺术的本体语言纪实社会生活；一是渗透进审美意识和审美情感的精神创造。营造的视觉感性形式中潜藏着理性内涵。人们称摄影艺术为“特殊”的造型艺术。其特殊性在于，摄影艺术是科学与艺术的结晶。在电视摄影创作活动中，造型手段的机械纪实属性决定着摄影艺术“真”的先天优势；造型的艺术表现形式决定着摄影艺术“美”的后天属性。电视专题节目创作是在真中求美，是一种直接将真与美统一起来的造型活动。纪实再现社会生活是创造摄影艺术美的物质依托；摄影创作主体只有在纪实再现物质客体，精神客体和关系客体(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及人与自然) 的基础上，才能将审美意识和审美情感外化为艺术形象。作为能动反映客体的感性形式，自身也具有了独立的审美意义和审美价值，能给人以美的感受。

电视摄影塑造的形象是直接从社会生活中剥离“美的对象”，因而，摄影艺术的“纪实再现”具有生活原型的生动美、新鲜美和个性美，从中直观到生活的真实风貌，揭示出生活的本质规律和领略到生活的天趣时，便获得了美的感受。由维姆·文德斯执导的纪录片《地球之盐》有一个副标题——塞巴斯蒂昂·萨尔加多的摄影旅程。影片的视觉语言充满了25年前的家庭录像、采访视频、以及海量的黑白系列旧作，这些影像与摄影师再次故地重游所拍摄的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叙事结构也随之开始转向充满着惊人生命力的地球的某个角落。在连续摄影的创作中，这个曾在自己镜头下被千刀万剐的世界，又被重新制造出一个美丽的“创世纪”神话。

生活真不等于艺术真；生活美不等于艺术美。当主体通过创造性劳动进行艺术概括时，渗透进了审美理想、艺术追求和人类的共同情感，生活真直接转化为了艺术真，并升华为了艺术美。正是在这种意义上考察，纪实再现社会生活是一种美的形式。电视摄影创作通过有目的地选材，有章法地构图取景，来对社会生活进行取舍，概括、提炼，从分散零乱的和美丑混杂的现实生活中剥离出美，凝结为相对集中的“纪实美”。这些初级形式的能动反映，已经不是简单的机械再现，已在某种程度上体现着主体的自主创造意识。当创造主体从中关照到人的这种自由自觉的本质力量，体验到了自由感和自主感时，便获得了美的感受。

二、“主体情感的表现美”的创造

苏珊·桑塔格将艺术创作视为“人类情感符号形式的创造”[1]。列夫·托尔斯泰认为，艺术创作就是用“动作、线条、色彩、声音以及言词”塑造形象来传达情感。电视专题摄影艺术创作作为一种情感活动，用摄影的独特符号系统来表现人类的共同情感，会呈现为一种“表现美”。

摄影师在进行电视创作时，总是按照自己独特的方式审视被摄对象，对被摄对象进行审美改造和艺术加工，自觉或不自觉地渗透进自己的态度、情绪和情感。因而，屏幕中的形象凝聚着主体的审美认识和审美情感。当审美主体从中直观到自身的情感时，便会因满足而获得美感。人类“扬善”的共同情感，是美的根源。当电视摄影表现的情感与人类向善的情感契合同一时，“情感表现”就不再是摄影师个人情感和个人理想的表现，而是人类向善本质力量的表现。正是因为人类扬善的共同情感，摄影师才能明辨是非，爱憎分明；才能在艺术创作时，以赞同的态度将现实美直接升华为艺术美；以批判的态度将现实中的丑直接转换为艺术美。显然，体现为人类向善本质力量的“主体情感的表现美”是一种美的形式，建构着电视摄影艺术美。

创作主体的审美情感直接支配着整个电视专题摄影创作过程：从审美体验、艺术构思到艺术传达；从审美表象、审美意象到艺术形象；甚至从具体的取景、构图、布光到后期制作，每个阶段、每个环节都不同程度地流露出主体的态度、情绪和情感，体现着主体的审美理想和艺术情趣。审美情感对摄影艺术创作的支配，还体现在主体情感表现形式的多样性上。在电视专题摄影创作过程中，主体情感的表现有两种形态：纪实形态和象征形态。摄影的纪实属性决定了，纪实形态是摄影艺术主体情感表现的主流形式。创作主体或“寓情于景”，或“借景抒情”，将主观情感潜藏在客观写实的艺术形象之中。在纪录片《轮回》当中，全程没有任何一句采访词和解说词，仅仅依靠在现实生活中捕捉到的自然景观和生活场景进行叙事。每一个镜头都融入了创作者强烈的主观思想，当它们以完成的形态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潜藏在画面形象中创作主体对民族希望和时代理想的关注便呈现出强烈的“主体情感的表现美”。

三、“摄影手段的技巧美”的创造

在电视专题摄影创作中，摄影是艺术传达的一种手段，只有借助摄影技巧和艺术技巧才能实现和完成摄影艺术形象的塑造和主观情感的表现。

技巧，是实现和完成电视创作的一种基本能力。既是一种表现手段，又是一种表现形式。电视摄影创作的技巧，包括摄影技巧和艺术技巧，是将艺术构思转化为艺术作品的一种创造能力和运作本领，确切地说，是实现摄影艺术物质存在的一种手段和形式，自身也具有观赏意义和审美价值。从本质上看，在电视专题摄影艺术创作活动中，摄影技巧和艺术技巧是密不可分的有机统一体，既不存在脱离摄影技巧的纯艺术技巧，也不存在脱离艺术技巧的纯摄影技巧。摄影技巧必须通过艺术技巧来组织，是艺术技巧的外在形式；而艺术技巧又只能通过摄影技巧来实现，是摄影技巧的内在规律。例如，通过光圈大小来控制成像的清晰或模糊，是一种摄影技巧，当这种摄影技巧用来表现画面的虚实关系时，即成为一种艺术技巧。又如，通过布光来控制反差和光比是一种摄影技巧，当这种摄影技巧用来表现影调的黑、白、灰变化，用来表现画面的虚实关系时，便成为一种艺术技巧。可见，摄影技巧是艺术技巧的物质依托；艺术技巧组织着摄影技巧。当摄影技巧和艺术技巧成为艺术传达的手段时，转换为一种艺术语言，由于渗透进了主体的审美意识，自身具有了审美意义，呈现为一种美的形式，即“摄影手段的技巧美”。使用大光圈和长焦镜头时，画面营造出“模糊美”；反之，使用小光圈和短焦镜头时，营造出“纪实感”。当画面以白灰色块为基调时，呈现出“高调美”；以黑色块为画面基调时，呈现出“低调美”。

摄影技巧和艺术技巧与技巧美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只有将摄影技术技巧和艺术技巧用来进行艺术造型，融会进了主体意识和主体情感时，只有体现了人美自由自觉创造的本质力量时，技巧才升华为了“技巧美”。电视摄影的技巧美呈现为一种形式美，表现着内容美。正是“摄影手段的技巧美”电视摄影创作才最终实现和完成了“社会生活的纪实美”和“主体情感的表现美”的创造。确切地说，技巧，只有作为一种审美手段和审美形式，来传达 “社会生活的纪实美”和“主体情感的表现美”时，才升华为了摄影手段的技巧美”。摄影手段的技巧美，是一种外延丰富和内涵深刻的美的形式，建构着摄影艺术美。

四、“个性特色的风格美”的创造

电视专题摄影艺术风格，即摄影创作总体上表现出的独到造型个性和新颖艺术个性。摄影艺术“个性特色的风格美”是摄影师独到审美创造呈现出的美，既存在于摄影创作活动的各个环节中，也存在于影视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中。鲜明独特的艺术风格美是一种摄影艺术美，是成熟的影视作品的重要标志之一。并非每个一部电视作品都具有风格美。电视摄影艺术风格具有独创性特征，正是这种独创性，使每个摄影师都具有与众不同的风采。因而，摄影艺术风格又具有多样性的特征。同时，由于受到时代因素和民族因素的影响，电视摄影艺术风格又表现出一致性的特征。

每个创作者对千姿百态的社会生活都有自己独特的认识方式、体验方式和传达方式，都会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将自己的性格、气质、艺术情趣和生活阅历对象化到作品中去。因此，摄影艺术风格表现出多样性特征。摄影艺术风格的“独创性”和“多样性”决定了创作风格美的丰富性。从审美范畴的层次，我们可将摄影艺术创作中的“个性特色的风格美”，进行如下的大致归纳：或素朴美或华丽美；或直露美或含蓄美；或洗练美或繁复美；或幽默美或庄重美；或阴柔美或阳刚美。

素朴风格的主要特征是朴实、自然、客观、本色，不过分渲染和不露人工刀痕斧迹，表现为：纪实的影像、如实的色彩、平淡的题材和自然的构图等，流露出一种素朴的风格美，给人真实、温馨和亲切的感觉。影片呈现出的便是一种素朴风格美。华丽风格美是一种夸张铺陈的装饰美，是借助影调对比、色彩对比及各种特技进行反复渲染或刻意修饰，呈现出的一种富丽堂皇的风格美。

直露风格美，即直观的美和直接表露的美，通过纪实的形象、真实的场景、外露的情感、率直的意境等将形式美和内容美都平铺直叙地表露在画面上，让人一览无余，呈现出强烈的真实美感和现场美感。含蓄风格美是一种含而不露，或深藏微露的风格美。所谓“露”指画面的直接描绘；“藏”指意蕴的隐藏。“藏”是“露”的内涵；“露”是“藏”的依托。含蓄风格以“藏”为主，借助“露”的暗示，调动观众的想象与联想，来补充和完善“藏”的内涵。含蓄风格的摄影艺术作品，画面情趣盎然，余味无穷。

阴柔风格美呈现为一种抒情、温馨、优雅、委婉缠绵的格调。阳刚风格美是一种豪放、豁达或开朗的风格美，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幽默风格美是一种机智、诙谐；或滑稽、令人发笑的风格美。有的幽默画面带讽刺意味；有的幽默画面揭示着某种生活哲理。庄重风格美是一种崇高、凝重和严肃的风格美。

电视专题摄影风格的“独创性”和“多样性”特征要求创作风格必须不断“创新”；摄影艺术风格的“一致性”特征决定着摄影艺术风格的“创新”是在“继承”时代特色和民族特色基础上的创新。摄影艺术风格的“独创性”、“多样性”与 “一致性”特征的关系决定和制约着风格的“创新”与“继承”的关系：一方面，我们必须肯定主体创新意识在风格形成中的支配作用；另一方面，还必须正视时代因素和民族因素对风格形成的制约作用。创新既不是对时代风格的否定，也不是对民族风格的否定。时代呼唤着创作风格的创新和超前，要求电视摄影创作紧扣时代脉搏，创造出能体现时代精神和民族特色的摄影艺术风格。现代派摄影艺术作为西方的一种时代风格、流派和潮流是可以借鉴的，这种借鉴对促进摄影艺术的繁荣是有积极意义的。但这种借鉴必须是在继承自己民族传统基础上的借鉴。如果丢失了民族风格的继承，借鉴就会变成简单的“移植”，等于否定了自己的民族个性和民族精神。

如果说创造“社会生活的纪实美”是化真为美，则创造“主体情感的表现美”是化善为美。如果说创造“摄影手段的技巧美”是用“美”去“显影”真善美，则创造“个性特色的风格美”是用“新”去“定影”真善美。真、善、美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决定了摄影艺术美的各种“美的构成因素”之间，是一种相互交融，密不可分的有机统一整体的关系。

“摄影手段的技巧美”、“社会生活的纪实美”、“主体情感的表现美”与“个性特色的风格美”的有机统一，电视专题摄影创作才完成了摄影艺术美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