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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儿化的语法意义

2020-01-02盛博宁

文化学刊 2020年7期
关键词:儿化构词词缀

盛博宁

儿化问题一直备受学界关注,研究者们关于儿化的性质界定、对外汉语教学和方言中的儿化现象等问题的讨论较为集中,但对普通话中儿化的语法意义研究较少。李延瑞[1]《“儿化”性质及普通话儿化韵的发展趋势》将儿化界定为单纯的语音层面的问题;向道华[2]在《镇龙方言儿尾》中提到汉语不少方言里的后缀“儿”为附加后缀,是一种构形手段;郑国媛[3]在《汉语“儿化”现象的语言学分析》中认为“儿化不仅仅是语音现象,也是汉语词汇系统里一种重要的构词方法”。其他学者对儿化的语言性质也有诸多不同的看法,这里不再一一论述。

本文将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从儿化作为一种语法形式,对其作用从语法意义归类层面进行研究,发现以形貌或位置相似为因及语义因果性引起语法形式与指称事物关系的改变。笔者试通过此次研究,希望为现代汉语中儿化理论的深入研究提供借鉴。

一、儿化的语言性质

关于儿化的语言性质,学界历来争论不一。下文将从儿化韵与儿韵母、儿化中的“儿”是否为构词词缀、是否将语音和语法层面相结合界定儿化三部分来讨论。

(一)儿化韵与儿韵母

“普通话的‘儿化’为一个音节中,韵母带上卷舌色彩的一种特殊音变现象,这种卷舌的韵母就叫作‘儿化韵’。”儿化韵与儿韵母的区别在于,儿韵母自成音节且具有理性意义,如“儿女、婴儿”中的“儿”,分别指称儿子、幼孩;儿化韵中“儿”不仅不能自成音节,还不具有实际意义。

(二)儿化中的“儿”是否为构词词缀

在判断儿化中的“儿”是否为构词词缀前,应先确定它是否为语素。儿化中的“儿”在语音上是不足一个音节的卷舌动作,在词汇层面带有指小称爱的附加意义,具有口语语体色彩,所以儿化中的“儿”是音义结合体,且“儿”不可再分割,“儿”已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因此可将“儿”看作语素。“儿”音与前邻音节融合连读为一个音,使原词发生理性意义或色彩意义的改变,增加新的词义构成新词,儿化中的“儿”为构词词缀。

(三)儿化的界定

对于儿化语言性质的界定,历来有不少争议,有单从语音层面定义的,如李延瑞[4]认为“作为主要是语音现象产物的儿化音节,不必勉强把它放在语素层面上分析”;有单从语法层面分析儿化的,如刘雪春[5]根据语法功能的不同将儿化划分为词缀和词尾;或者将语音层面和语法层面结合起来定义儿化,儿化为非音节语素的构词后缀或构形后缀。笔者支持从语音层面和语法层面共同界定儿化的语言性质。儿化首先是一个语音层面的问题,必然要与自成音节的儿韵母相区分,自成音节的儿韵母能够与不成词语素结合构成词,如“婴儿”,儿韵母也具有构成新词的作用,二者虽在构词平面有共同之处,但在语音层面不容混淆。结合前文的讨论,笔者支持“儿化为非音节语素构词词缀”这一看法。

二、儿化的语法形式与语法意义

(一)儿化的语法形式

语法范畴为语法学研究的重点,语法范畴是“某种语法意义和表示这种意义的形式手段两者的统一体”。研究语法范畴,语法形式与语法意义缺一不可,但“语法形式是确定语法范畴的标志和依据,对语法形式的探讨应该是语法范畴的核心”。从这一意义上讲,探究普通话儿化的语法意义要先确定儿化的语法形式。语法形式分为显性语法形式和隐形语法形式:显性语法形式包括词的形态变化和虚词、语序和语调等;隐形语法形式一般不表现为语音形式,是无标记的、隐藏的。由此可见,儿化作为非音节语素构词词缀,属于显性语法范畴类。

语法范畴在结构成分组合中体现,“儿化”作为构词词缀的语法形式,在儿音与前邻词根音节融合连读为一个音时,通过词的变化,反映出一定的语法意义,包括功能意义、结构意义、称述意义和情态意义。

(二)功能意义和结构意义

从功能意义和结构意义上看,儿化使原词发生词性转变,在句中充当的句法成分发生变化,与其他词类的搭配功能发生改变,语法组合中的结构关系同样变化。

1.动词+儿

(1)刺—刺儿 空—空儿 伴—伴儿 包—包儿

(2)拨—拨儿 串—串儿

例(1)中是动词儿化后变为名词词性,不同词类主要语法功能不同,由在句中主要充当陈述关系的谓语成分和动宾关系的动语,变为主要充当陈述关系中的主语和支配关系中的宾语成分。例(2)是动词儿化后转化为量词,如“一拨儿人、一串儿糖葫芦”,可以与数词组合为数量短语在更大的短语结构中共同充当定语。例如:“那拨儿刚走,这拨儿又来”一句中,“拨儿”量词与指示代词组合为指量短语在两个分句中的陈述关系里作主语和宾语。

2.量词+儿

(3)一把刀—茶壶把儿

例(3)是量词转化为名词,这类儿化词例子较少。例子中的“把”由量词转化为指称器具上便于用手拿的部分的名词;作为量词时可以与数词组合为数量短语作定语,修饰名词性词语;儿化后变为名词性词语,在偏正关系中作中心语被定语修饰。

3.名词性短语+儿

(4)白面—白面儿 白粉—白粉儿

例(4)是名词性短语儿化后变成名词,“白面”“白粉”为定中短语,经过儿化,在现代汉语中变为专有名词,特指一种毒品,能够用在陈述关系、支配关系、定中关系里作主语、宾语、中心语。

(三)情态意义

从情态意义上看,说话人运用儿化这种语法形式,表达了说话人喜爱、亲昵的感情态度。如“宝贝儿”“乖孙儿”“心肝儿”“小孩儿”“小猫儿”,说话人对这些词加以儿化,具有了口语色彩,传达了说话人对儿化词指称的人或事物的平易亲昵、喜爱的感情色彩。

三、儿化的称述意义

称述意义是指语法形式与所指事物现象的关系。从儿化实例中可以探究出,部分词语儿化作用前后的理性意义所指称的事物之间具有相似性或因果性。

(一)相似性

(5)面—面儿:头的前部、脸—物体的表面

(6)芯—芯儿:草木的中心部分—泛指某些物体的中心部分

例(5)中儿化词的理性意义体现为位置相似性,“面”与“面儿”两个词语指称的事物的位置均在某个具体物体的表面,“芯”与“芯儿”两词指称的事物的位置在某些物体的中心部分,以位置相似为因扩大了指称事物的范围。

(7)饼—饼儿:烤熟或蒸熟的面食,形状大多扁而圆—泛指形体像饼的部分

(8)齿—齿儿:牙—物体上齿形的部分

(9)脖—脖儿:脖子—器物上像脖子的部分

例(7)(8)(9)中的词语儿化前后的理性意义指称的事物具有形貌相似性,“饼”与“饼儿”指称事物的形貌大都为扁而圆,“齿儿”反映事物的形貌像“齿”般小而尖,“脖儿”泛指像“脖”般又细又长、处于连接上下事物位置的部分。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这部分词语儿化后词性并未发生变化,但词语的理性意义改变。儿化前指称具体某个事物,儿化后泛指与之位置相似、形貌相似的许多事物,使之从具体到抽象,从个别到一般,扩大词义外延。儿化具有使词义外延扩大,泛指某些事物从而改变词语理性意义的作用,这不是逻辑上的全称判断命题,部分词语在儿化后能够体现儿化的这种意义。语法意义是从各个词语的意义和用法进一步抽象出来的;在语汇层面,儿化的作用表现为儿化后的词语指称事物因与儿化前的词语指称事物的形貌或位置相似而泛指某些事物使词义外延扩大;儿化的称述意义便从中抽象而来,以非音节构词词缀为语法形式的儿化,在与其他成分组合过程中,体现出以形貌或位置相似为因指称事物范围扩大的称述意义。

(二)因果性

(10)伴—伴儿:陪同—同伴

(11)包—包儿:用纸、布把东西裹起来—包好了的东西

例(10)(11)中的词语儿化后词性发生变化,由动词变为名词,由表示动作行为范畴转为事物范畴,语法形式与指称事物的关系转变。从词义的转变可以看出,儿化前的动词词性词语的词义与儿化后的名词词性词语词义有因果性,陪伴某人的人可称之为同伴,通过包裹把某些东西裹住才有包好了的东西。由此可见,儿化语法形式具有通过语义因果性改变与指称事物关系的称述意义。

四、结论

王理嘉[6]提出:“由实词虚化而来的儿尾,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多方面的表义功能,但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表小儿化,一类是构词儿化或自然儿化。”但并不是儿化后的所有词语都具有儿化的所有语法意义。表小儿化如“小狗儿、小猫儿”,只表示亲昵喜爱、表小的语法意义;自然儿化如“小偷儿、大院儿”只表现口语语体色彩,人们在说出这些词语时已将儿化看作语音的固定形式,很难说这部分儿化词具有表小称爱或改变词性和组合功能的语法意义;构词儿化在儿化过程中可能会发生词性的改变、组合功能和称述意义的变化。就儿化语法形式整体而言,非音节语素构词词缀的儿化语法形式,具有改变词性和句法成分的功能意义,改变结构类型的结构意义,指小称爱的情态意义和以形貌或位置相似为因、语义因果性改变语法形式与指称事物关系的称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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