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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司马迁、班固经济思想差异的原因

2019-12-18田晨宸

山西青年 2019年3期
关键词:班固汉书司马迁

田晨宸

(哈尔滨师范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司马迁和班固都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史学家,但是对于经济和商业的看法,此二人却有巨大的差异。司马迁他站在普通民众的角度,歌颂凭借自己本事变得富有的人,提倡发展商业,士农工商四民并举。班固则站在了统治者的角度,看到了商人群体的弊病,痛斥商人窃国盗民,主张政府控制,统治者干预,先农后商。

一、“云游四海”与“官宦世家”

司马迁的生年至今未知。在《史记·太史公自序》和《汉书·司马迁传》中都没有明确的记载,这一问题引起了后世史学家的争论。《史记索引》道“《博物志》:太史令茂陵显武里大夫司马迁,年二十八。”[1]也就是说,汉武帝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司马迁28岁,郭沫若先生据此,推算司马迁生年为公元前135年。《史记正义》张守节在“五年而当太初元年”下,有注曰司马迁当时年龄是四十二岁,也就是说,汉武帝太初元年,那时是公元前104年,司马迁42岁,王国维先生据此推算司马迁生年为公元前145年,太史公生年至今未有定论,在此也不便作任何论断。所幸的是,这十年的差距是在《史记》成书之前,司马迁正处于孩童启蒙的时期,并且在这十年里,《史记》中没有经济政策变动的记载。《汉书·景帝纪》景帝中元六年,十二月改了官员职位名称,制定了私自铸造伪钱的人弃市的惩罚。景帝十分重视农业,几次下诏强调,农业是天下之本。《汉书·武帝纪》记载,汉武帝元狩五年春,废除三株钱,改施行半两钱经济政策。这十年中,在经济上,除了“半两钱”的使用之外,几乎是没有变动的。所以,这一点点的时间差距给司马迁写作《史记》造成的影响是十分微小的。那么,在司马迁写作《史记》之前,他的人生主要经历是什么呢?

司马迁出生在一个史官世家,父亲司马谈不仅学习儒家思想,还对阴阳、墨、法、名、道各家学说有所涉猎,在《史记》中有司马谈《论六家要旨》的论著,论述了各家学说的长短,并认为仅有一家学说支持统治是不可能长久的,要博采众长,才能江山稳固。有这样懂得兼收并蓄的父亲,司马迁的思想也一定是十分开阔的,不以一家思想而禁锢。出身于书香门第,十岁左右就诵读古文,二十岁,饱读诗书的他又开始了南游。

顺着《史记·太史公自序》的记载,可以了解到太史公当年南游的足迹,首先从出生地“龙门”开始,《史记正义》括地志云:“龙门在同州韩城县北五十里......迁即汉夏阳县人也”。[1]夏阳县在唐时改名叫做韩城,韩城在今天的陕西。司马迁从陕西韩城,顺江、淮南下,到了会稽,会稽山位于今天的浙江省。在那里,他探寻了大禹的陵穴,游览了九疑山。接下来,他游于沅水、湘水.“沅水出朗州。湘水出道州北,东北入海”[1],朗州、道州都隶属于今天的湖南省。出湖南,他又来到了汶水、泗水,“两水出兖州东北而南历鲁。”[1]在齐鲁之地,也就是今天的山东,司马迁观瞻孔子遗风,在山东境内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彭城”是西汉时楚国的都城,位于今天的江苏省,西汉时期的梁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过梁、楚以归”,说的就应该是今天的江苏省与河南省。到此,司马迁的“南方之旅”就结束了,在南游归来后,他被任命为郎中,西征巴蜀,也就是今天的四川、贵州等地区,更向南行进到云南地区。这样大范围的游历为年少时的司马迁增长了见识和经历,影响着他后来的思想。

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就有大段文字介绍各地的风土人情,介绍的顺序似乎就与司马迁年轻时游历四方的顺序有关。“山西饶材、竹、谷、纑、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棻......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釭置:此其大较也。”[1]

这样的经历使得他能认识到,大江南北,各地有各地的特产,需要互通有无。

相比较于司马迁,班固可以说是家世显赫。据《汉书·叙传》的记录,班固的祖上是令尹子文的后代,由于是“虎乳”[2]之,楚人称虎为班,所以以此为姓。始皇之末,班固的祖上班壹就是当地的富豪,家中有成千上万的牛羊,到了汉孝惠帝时,班壹不仅是富豪,更是以财力雄边“出入弋猎,旌旗鼓吹”[2],可见财力不凡。班壹之子班孺是一名侠客,在州郡很有名望。之后几代的班氏几乎都在朝为官,班孺子班长,官至上谷守,下一代的班回为长子令,班回的儿子班况被举为孝廉,并且获得了都城长安的户口,在长安安家落户,至此,班家从边塞成功扎根到了中央。班况有三儿一女,女儿受到皇上的宠幸被封为婕妤,在后宫担任职位,自此财力雄厚、势力强盛的班家,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外戚。班况的三个儿子分别是班伯、班斿、班稚,班伯读《诗》,又在宫中学习了《尚书》、《论语》,班氏的儒学修养自此上了一个新的高度。班斿被举贤良方正,后迁右曹中郎将,且参与了刘向的校书工作。班斿的儿子班嗣在当时声望也十分高。班稚官拜黄门中郎将,河西属国都尉,广平相,官职一直很高。班稚的儿子班彪,就是班固的父亲,做过“徐令”,在《汉书·叙传上》中,记载了班彪的《王命论》,班彪认为,虽然汉朝天子起于布衣,但也是由命运主宰的,君王的命运生来与众不同,不是常人所能及。这样维护统治的思想也对班固起到了一定的影响。

班固的生年在《汉书》中没有明确说明,《后汉书·班彪列传付班固传》云:“及窦氏宾客皆逮考,(种)竟因此捕固,遂死狱中,时年六十一。”[3]同书《窦宪列传》又云,窦宪死于永平四年(公元92年),以此推论班固应生于公元32年。但根据冯一下先生在《班固生年献疑》中的论述,对于班固生于公元32年,《汉书》、《后汉书》中仍有一些出入,所以他认为班固的生年应为约公元32年。笔者赞同,既然史籍中并没有准确的记录生年,存疑就是很正确的做法。

东汉汉光武帝建武年间,班固出生在一个富豪、鸿儒、高管、外戚的家庭,九岁时,能属文诵诗赋。长大以后,“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3],可见班固自幼就对诗书典籍有极大的兴趣。《汉书·叙传上》中记录有班固的两篇文章分别是《幽通赋》和《答宾戏》,这两篇文章表现班固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对儒家学说的笃信。《幽通赋》中有一段关于“福祸之理”的议论,讲了周文王演《周易》,孔子作《春秋》,司马迁述《史记》,都是在厄运之下完成的杰作。而孔子的弟子子路,为了趋利避害,最后死于乱军之中,以此来说明人对于福祸的态度应该是淡然处之。《答宾戏》中班固对不是儒家的学说加以抨击“韩设辩以檄君,吕行诈以贾国,《说难》既酋,其身万国;秦货既贵,厥宗亦隧”[2],随即表露出对儒家的敬仰和喜爱之情,赞赏孔子“抗浮云之志”,孟子“养浩然之气”,“彼岂乐于迂阔哉?道不可以贰也”。[2]

班固在一个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官宦家庭长大,又入朝为官,在他的心里尊卑有序、等级分明、重本抑末才是理想社会。所以在《汉书·货殖传》中他写道:“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所以养生送终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时,而用之有节。”[2]他指出草木没有凋谢,就不上山伐树,要封山育林。野兽没有老病,就不捕杀他们。鹰隼没有成年可以飞翔,就不要打猎,保护野生动物。他的人生经历与司马迁相比,多了些中规中矩,少了些不羁豪情。

个人经历的不同造成了司马迁以平民的角度,更为客观的看待商业。而班固则在维护统治的角度上提出,限制商业发展。

二、“西汉盛世”与“东汉初立”

社会的背景对个人的发展有着直接的影响,司马迁与班固的不同也与他们所处的不同社会环境息息相关。

关于司马迁撰写《史记》的时间,《史记集解》中有注录,司马迁作为太史令五年之后。“适当于武帝太初元年,此时述《史记》”[1]。汉朝实行的政策在汉武帝时期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化,其原因首先在于汉初民生凋敝的情况在这时得到缓解,皇上出门没有相同颜色的马,王侯将相出门要坐牛车,“民亡盖藏”[2]的情形变成了,“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1]都城的钱财积累成山,成串的钱甚至都腐朽了,粮仓的粮食由于过于充盈,都堆积在仓库之外,直至腐败,不能食用的局面。这样的太平盛世再施行从前休养生息的政策继续放任是不合理的。

其次,汉初施行的重农抑商政策,不许商人穿丝织品、持有兵器、乘车和骑马,不许他们入朝为官,加倍征收他们的赋税。可在如此高压政策之下,商人并没有被打压。反而,他们囤积居奇,操纵物价,用高利贷盘剥农民,成了富人。他们以钱财贿赂结交王侯,抬高了社会地位。晁错对当时本末倒置的社会现象笔伐道:“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梁肉”[2],他们没有了务农的困苦,却有富足的生活,凭借商人巨大的财力买通皇亲国戚,甚至势力都大过了在朝的官员,用利益互相倾轧,乘着华丽的车马,穿着丝绸缟布的衣裳。生活异常奢靡。在商人越打压越嚣张的情形下,就迫切需要新的政策。汉武帝在经济方面所作的政策调整是变“堵”为“疏”,利用精通经济的商人来修改和制定政策。任用当时的著名商人东方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任用商人之子桑弘羊主持计算。这些部门都具有实权并且直接隶属于中央的,这些商人也都是汉武帝时期经济政策的制定者和实施者,这样的举措进一步提高了商人的地位。虽然汉武帝没有冲破阶级的束缚,依然对商人有盘剥和打压,但任商为官,专人专职的做法依然对社会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在这样社会形势影响之下的司马迁,对商人和商业的认识自然会更为客观。《史记·货殖列传》“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劝其业,乐其事。”[1]就像水自上而下流淌,日夜不休,不用招揽,自己就会到来。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1],表明其对于通商的态度。

司马迁认为士农工商没有高下之分,工商业和农业应该是并驾齐驱的,商业也是可以发展,利用的。他主张商农并举,“农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龟背金钱刀布之币兴焉”[1]。并且主张自由的发展商业。

与司马迁所生活的西汉盛世有所不同,班固生活在东汉建武年间。《后汉书》记载“固自永平中始受诏……至建初中乃成。”[2]可见,班固述《汉书》是在东汉初年,那时的社会经济情况与西汉初年非常相似。王莽篡汉后,“天下连岁灾蝗,寇盗蜂起”[3],汉光武帝刘秀为重立汉室江山,连年征战。东汉政权初定,便又是大赦天下,让被赦免的奴隶开垦荒地,振兴农业,减轻徭役,鼓励垦荒。到了东汉明帝章帝之际,“岁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野披”[3]社会发展逐步稳定。然而就在政权初定之时,出现了官僚依赖特权经商来为自己牟取暴利,官商合流甚至出现“辜榷”现象。国家用兵打仗大笔消耗财力,商人还不断进行蚕食,使得东汉政权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班固的家庭世代为儒官,维护皇权的思想根深蒂固,断不会与“商贾”之辈同流合污。

但是,班固对商业也并不是全面抑制,而是认为要在农业的发展稳定之后再适当的发展工商。班固认为,工商业和农业一样都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但是,只有将农业放在最重要、最关键的位置,才能保证其他一切的发展。他在《汉书·食货志》的还明显的表达了希望国家操控经济的想法,“《易》称‘裒多益寡……周有泉府之官……故管氏之轻重”,他点明了李悝实施的的平籴法,桑弘羊主持的均输法,这些经济政策实际流传已久,古已有之。回顾历史,就能了解到,有良好的官员,条令得以实施,因此人民才能够得到利益。“及孝武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其次也。”[2]班固认为有良吏和好的制度来管理、监控、抑制商业才是最好的办法,两千年前的班固就出现了国家调控干预经济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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