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国少数民族三大英雄史诗中的英雄历险模式

2019-12-17赵海燕

西藏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玛纳斯坎贝尔格萨尔

赵海燕

(1.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00;2.宁夏师范学院文学院,宁夏 固原 756000)

一、引言

黑格尔曾指出“史诗是以叙事为职责”,巴赫金也曾描述过史诗的基本特征与文学价值:“不论过去的来源如何,流传至今的实有的长篇史诗,是绝对定型、非常完善的体裁形式;它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把它所描绘的世界归属于绝对的过去时代,归属于包含民族根基和高峰在内的过去。”[1]被誉为中国少数民族三大英雄史诗的《格萨尔》(藏族)、《江格尔》(蒙古族)、《玛纳斯》(柯尔克孜族),以本民族的英雄作为史诗叙事的核心人物,以英雄的征战活动作为叙事的动态事件,讲述民族英雄历经艰险实现伟大功业的经典故事。在叙事主题和叙事模式方面具有很多共通性,共通的叙事模式塑造着英雄历险故事的叙事结构,整部英雄史诗展示了英雄生命的创造性活动和内在体验历程。

在三大英雄史诗以往的研究中单个史诗的研究成果颇丰,但是比较视野下的整体观照并不多见,为数不多的比较研究中更注重差异性的研究,对其相似性的探讨甚少。坎贝尔认为不同民族的英雄故事具有同样的、普遍的主题,只是在具体情节展开中根据不同民族性做出灵活调整。这种共通性是指“这有两种解释,第一是全人类的心理都是一样的,也就是人类身体的内在体验是相同的。所有人的肉体都是一样,有同样的器官、同样的本能、同样的冲动、同样的冲突及同样的恐惧。在这个共同基础上便呈现荣格所谓的原型,也就是所有神话共同的概念。”[2]神话是人类一切文化的源头活水,依据弗莱的观点英雄史诗是神话的置换转移,神话原型具有隐喻功能,并且神话的象征符号都有心理源头,对三大英雄史诗中明显的或隐含的意义进行原型分析,这种忽略差异性以相似性作为探讨核心的研究视角,有助于接近本质问题的阐发,同时也有利于更深刻地揭示三大英雄史诗中英雄历险经历所蕴涵的深层内涵。

二、英雄历险的叙事模式

神话大师约瑟夫·坎贝尔认为世界各地的英雄神话都存在着类似的叙事模式,他将这一普遍模式概括总结为“英雄之旅”(亦或是冒险之旅),并提炼出了英雄之旅的基本结构要素,坎贝尔这样描述“英雄之旅”:“英雄从日常世界冒险进入超自然的神奇地域:在那里会遇到神话般的力量,赢得决定性的胜利。英雄从不可思议的冒险中归来,带着可以赐福于同胞的力量。”[3]17坎贝尔认为存在一种所谓的单一神话也就是“元神话”,这是一种普适的神话,它具有核心模式。英雄都是通过冒险逐渐成长起来的,可以说冒险是英雄成长的标准道路,他将英雄历险的成长道路模式化为:启程——启蒙——归来,这一个循环模式可以被看作是单一神话的核心单元。学者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在研读了约瑟夫·坎贝尔的《千面英雄》之后在专著《作家之旅》中将坎贝尔提出的叙事模式转化为叙事文学的实用指南,他概括出了英雄之旅的骨架式框架:“1.英雄出场在正常世界里,在那里,→2.他接到冒险召唤→3.他起先会迟疑或者拒斥,但是→4.他会受到导师的激励,从而→5.越过第一道边界而进入了非常世界,在那里,→6.遇到了考验、伙伴和敌人。→7.他接近最深的洞穴,超过第二道边界,→8.通过磨难。→9.他获得了报酬而且→10.在向正常世界返回的路上受到追逐。→11.他越过第三道边界,经历了复活,被经历所改变。→12.他带着实惠、宝物,或者携万能药回归,让正常世界获益。”[4]

这一普遍阶段也出现在三大英雄史诗中,史诗中的英雄故事都是按照英雄一生的人生轨迹展开,遵循一个相似的叙事模式:英雄诞生——童年受难——少年称王——中年征战——英雄回归(或牺牲)。格萨尔从天界到地界完成使命后又返回天界,这一过程是三段式的循环模式,地界是格萨尔实现英雄功业的重要阶段,而这一重要的阶段是通过格萨尔投身为人,身体力行地南征北战实现的。江格尔生于人间继而建功立业,几经辗转最终在人间建立了没有战祸、没有死亡的理想天国宝木巴。玛纳斯在人间诞生,誓死捍卫领地,经过七次艰苦卓绝的征战最终牺牲,这一模式更是通过英雄身体的体验性活动实现的。英雄史诗中每场征战的结构都是遵循主体结构展开的,由征战的起因、战事情况以及征战胜利三部分构成,例如《格萨尔》的许多分部本都是以具体的战事来命名的;《江格尔》的各部都是可以独立成章的征战事件;《玛纳斯》整部史诗由玛纳斯一生中的七次征战事件构成。

值得注意的是坎贝尔提出的“英雄之旅”的叙事模式并非无根之水,他深受神话——原型批评理论家荣格的原型理论启示,结合具体的东西方神话文本的钻研,广泛涉猎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弗雷泽的文化人类学等诸多理论成果。对英雄之旅中共同的原型意象进行研究,不仅充分地阐释了原型模式中基本要素的叙事功能,更重要的是通过原型意象揭示人类共同的心理根源,挖掘人类自身的深层精神根基。同时英雄之旅的叙事模式并非简单化的单一公式,在具体情节的展开中具有灵活性与普世性,这一叙事模式是一些人类共通的隐藏在故事中的普遍模式。因此研究英雄史诗的原型叙事模式的价值远远地超越了英雄这一永恒的原型意象和英雄历险故事本身,通过古老的英雄史诗可以透视出人类共同的心理根源和恒久的文化价值。

三、英雄身体的动态迸发过程

“神话之旅的第一个阶段,即我们所说的‘历险的召唤’标志着命运对英雄发出了召唤,将他精神的重心从英雄所处的暗淡无力的社会转向了未知的区域。”[3]48在向英雄发出冒险召唤之后,英雄先是犹豫不决,坎贝尔称其为“拒绝召唤”,经过考虑与考验英雄欣然接受召唤,由正常世界进入非常世界。在三大英雄史诗中英雄响应这种历险召唤,并且在超自然神力的援助与引导下全身心投入到伟大使命中,步入了坎贝尔所说的启程阶段。

响应这种冒险召唤进入新领域的英雄在身体上总有些特异之处,无论是下界重新投胎的英雄还是在人间出生的英雄,都有异常的体貌特征、奇异的出生征兆亦或是神奇的坐骑武器等,这些标记成为英雄的识别符号,具有十分重要的叙事意义。亚里士多德曾在《诗学》中指出:“如主人公在程度上好过其他人和其他人所处的环境,那么他便是传奇中的典型人物;他的行动虽然出类拔萃,但他仍被视为人类的一员。在传奇的主人公出没的天地中,一般的自然规律暂时让点路:凡对我们常人说来不可思议的超凡勇气和忍耐,对传奇中的英雄说来却十分自然;而具有魔力的武器、会说话的动物、可怕的妖魔和巫婆、具有神奇力量的法宝,等等。既然传奇的章法已确定下来,它们的出现也就合乎情理了。这时,我们已从所谓神话转移到了传说、民间故事、童话以及它们所属或由它们派生的其它文学形式。”[5]46并声称“据我所知,东方的虚构文学与神话传奇的模式之间,距离也不是很大。”[5]48英雄史诗符合亚里士多德所描述的由神话转移派生而来的传奇特征,英雄史诗中为了突出主人公奇迹般的行为,英雄从一出生就具备了超自然的神性外形特征,因为只有具备了超凡能力的人才能经受冒险之旅上各种摧毁性的考验,也只有经受住各种考验的人才能称得上是伟大的英雄。出生后的英雄无一例外都是在迫害与侵扰中艰难求生,都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童年经历,这正是史诗中要强调的地方,让英雄从人间的最底层起步,尝遍人间百态,通过自己的异常本领来成为战神从而实现自己的建功理想。这些人间磨难是英雄之旅的序曲,同时也将英雄这一原型形象深深地扎根在民间土壤上,让他有血有肉贴近普通人的生存场景,激发出人们共同的进取心理。英雄身上蕴含着某种启示,英雄的出生暗示着英雄的不凡,而英雄又是从民间成长起来,这样英雄建立的功勋才显得有现实价值,同时也强化了人们对英雄这一原型形象的认同与崇敬。

在以冒险为主题的英雄史诗中,冒险的形态就是征战,英雄一次次地进入艰难的秘境,置于死地而后生,冒险的经历是英雄身体经受各种摧毁性事件的过程,身体力行进入未知领域用自己的身体做出具有象征意义的行为。“因此在全世界,英雄的作用就是将可以使生命收获丰富成果的秘密公之于世,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做出了具有象征意义的行为。……”[3]79英雄童年备受苦难,这是英雄伟大事业的序曲,青年是事业的高峰,南征北战,老年各自回归,复返天界或者颐养天年亦或是归于生命尽头无意识的境界。

(一)投身冒险

英雄的故事总是开始于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被某种冒险召唤所打乱,这样英雄得以从正常世界进入非常世界,跨越正常世界的英雄迎来新的领域。三大英雄史诗中故事的开头都先交代了英雄从正常世界进入非常世界的情节。格萨尔本是天界白梵天王的三儿子,而此时与天界形成鲜明对比的非常世界就是妖魔横行的人间,一些刺激性的事件成为冒险召唤,英雄只有越过这一界限,脱离正常世界中的各种保护才能踏上冒险的征程。人间百姓饱受折磨,观世音菩萨与格萨尔王的父亲商议,决定派一位天子下凡去降妖伏魔拯救人间百姓,白梵天王的三个儿子通过比运气来定夺由谁死去另行投胎到人间,最终三儿子顿珠尕尔保接受召唤,格萨尔的姑母贡曼杰姆成为导师指引格萨尔完成大业,沟通天人。江格尔不同于从天界下凡到人间的格萨尔,史诗的叙事空间就是人间,首先作为正常世界中的江格尔是可汗的后裔,受异族侵扰,两岁沦为孤儿,三岁起开始征战降魔,七岁被推为可汗,与洪谷尔建立了深厚的生死之交,共同抵御外族的侵犯,经过艰苦的战事,最终建立理想天国宝木巴。玛纳斯相比于格萨尔和江格尔正常世界的形式显得更富传奇色彩,正常世界中英雄还未诞生,而英雄接受召唤的形式就是出生。玛纳斯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带着诸多奇异的征兆诞生,隐姓埋名中艰难地躲避残害,一生出征七次,最终丧命,舅舅巴里塔和智慧老人巴卡依作为导师引领他越过边界进入非常世界,开启冒险的征程。三大英雄史诗中的冒险召唤表现为面对问题只有英雄才能拯救,强调了英雄面前是难以想象的畏途,而英雄之所以能够投身于未知的艰难世界,恰恰突显了英雄身上的牺牲精神和冒险精神,形塑崇高的英雄形象。

(二)冒险形态

格萨尔研究专家王沂暖先生、唐景福先生曾在《藏族长篇史诗〈格萨尔王传〉》一文中总结过《格萨尔》的战事特征:“全部史诗的内容主要是战争。从降伏妖魔一部起,降伏18个大宗是战争,降伏许多中宗是战争,降伏许多小宗也是战争。”[6]在以降妖伏魔,为民除害为主题的英雄史诗中,英雄的战争大都是反抗侵略的自我保护行为。响应召唤只是英雄冒险之旅的序曲,冒险的形态主要是征战,真正的冒险集中在英雄的征战活动中,英雄的冒险活动构成了史诗的核心事件,英雄人物是联结整个史诗的核心。“因为作为神的化身,英雄本身就是世界的中心,永恒能量通过它进入时间的中心点。因此世界的中心是不断创造的象征:万事万物中不断涌出的赋予生命的奇迹使世界得以保持的秘密。”[3]33英雄之旅的冒险经历中征魔是最重要的环节,在这一环节英雄投身于各种征战,通过征战体现出英雄充满能量的顽强的生命力,冒险中的英雄通过冒险结构实现自己的价值。英雄通过磨难清除障碍,他获得以战马、财富、牲畜、美女为战利品的种种报酬,从此一方百姓也获得了安宁太平,一次次的征战洗礼,使得英雄逐渐成长并且实至名归,英雄即将完成使命获得终极的恩惠。

在征战中英雄必然要经历核心的磨难,这一时刻关乎英雄生死存亡,坎贝尔称其为“鲸鱼之腹”,象征着重生之地,英雄在与敌人的殊死搏斗中经历一场场洗礼,他的身体有可能遭受刺伤、中毒、昏迷甚至丧命等损伤,但英雄的伟大之处就在于身体的巨大能量,英雄没有被摧毁,在濒死的绝境重生,英雄获得了永生的价值。在英雄冒险故事中,英雄的身体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英雄通过身体力行的肉身化体验过程,展现英雄的身体能量。格萨尔在征战中具备各种幻变本领,神变制敌、变化无穷,他的身体不仅具备自我修复能力还能再生;《江格尔》中的英雄是不灭不亡的,即使死去也能死而复生,史诗中弥漫着英雄不死的思想;《玛纳斯》中征战双方都擅长法术,可以通过占卜、预言预知未来。三大英雄史诗中英雄渡过磨难时,在借助魔法变数的同时,主要依靠的还是英雄作战的用兵计谋,史诗中对英雄身体的描写透视出英雄的征战胜利不完全依靠幻变法术,更多的是身体化的行为,突出英雄身体力行的过程,更加注重人自身运用智慧和强健的身躯赢得胜利,凸显出人自身的创造性价值。但在表现的程度上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差别,《格萨尔》中英雄幻变法术的作用要明显地大于《江格尔》和《玛纳斯》中对魔法的使用,很多核心磨难最终是靠格萨尔的神变获胜的,而《玛纳斯》在表现英雄渡过核心磨难经历时显得更具现实性。

(三)英雄回归

英雄完成冒险,带着能够改变生命的战利品回归,而在英雄回归的前夕必然要经历难以逾越的关键时刻,这一时刻决定着英雄最终的回归形式,或生或死。例如《格萨尔》中最后一部分格萨尔深入血海沸腾的地狱救母,与英雄诞生形成了一个呼应;《江格尔》的最后洪谷尔只身迎战劲敌沙尔古尔格汗被擒,江格尔得知后深入地下魔窟营救洪谷尔,从地下血海中救回洪谷尔的遗体,江格尔施法使其复活,两人返回宝木巴,重建家园。玛纳斯不同于江格尔的死而复生,更具备现实的真实性,《玛纳斯》中重点描述了玛纳斯第七次出征,与卡勒玛克作战时,一番鏖战后,对方请求和谈,放松警惕的玛纳斯惨遭对方袭击,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英雄能够自由地跨越两个世界,从时间幻象的世界到因果关系的深层世界,再返回来。这是主宰者的力量。”[3]201格萨尔最终归于佛陀,结束了作为凡人的生活阶段,英雄的非常世界圆满复原,超越宇宙有限空间的虚空境界,进入了一种神圣的状态,普度众生发扬佛教精神。江格尔带领族人过上了颐养天年的理想生活,宝木巴是一个理想国,它凝结了蒙古人的社会理想,也体现了对生命终极价值的理解。玛纳斯最终归于一种无意识的境界,英雄已逝精神不灭,他的生命延续在后代的丰功伟绩中。英雄之旅最终回归的本质目的不是圆满自己,而是将自己献身于整个民族整个部落,不可摧毁的身体已经居住在了神圣的精神世界,英雄的肉体虽已离去但精神获得了成长与不朽。

四、英雄历险之旅的内在价值

英雄之旅的叙事模式具有自身的价值意义,三大英雄史诗中反映了英雄之旅的原型功能与普遍阶段。“原型是一种积累起来的典型的心理经验,是一种心理结构、一种情结、一种模式。”[7]透过模式本身可以透视出人类共同的心理原型。从心理学意义上来讲,英雄的自我牺牲精神,深潜着共同的心理体验,英雄史诗反映了民族精神中的精髓,体现着游牧民族文化的内核,是该民族无意识结构中的深层积淀。在各地各民族不同文化中存在着某种承载着人类普遍心理意义的模式,它隐藏在英雄史诗的背后,深究起来不同英雄历险故事背后蕴含着相同的形态,英雄故事的基本主题是相同的,就是英雄发现自己并由内而外地改变自己境遇的过程。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坎贝尔的“英雄之旅”中,他所指的“英雄”并非都是格萨尔、江格尔、玛纳斯这样为了民族利益可以奋不顾身的民族英雄,坎贝尔认为凡是勇于经历一段现实世界或者精神世界中的旅程,使得自己获得成长的人都是英雄。这在更深层地意义上指出了英雄之旅不是遥不可及的,他其实就是每个人自我成长的过程。坎贝尔将英雄有去有回的循环行为的内涵解释为:“有两种不同的行为:第一种是身体的行为,英雄借此在战场上作出勇敢之举或解救生命;另一种是精神层面的行为,英雄借此学习体验超常态的人类精神生活,然后回到现世传播信息。”[3]161

(一)自我发现

坎贝尔把英雄神话的意义解释为“自我的发现”过程,英雄向未知的非常世界涉足,将自己投入黑暗与危险之中,跨越已知的经验领域,这是考验身体能力与心理能力的黑暗之地,迎接英雄的是各种身体的毁灭性危险以及无尽的恐惧。英雄所具备的天生的神力以及以往的丰富经验不足以应对未知世界,困难与危机可以激发出英雄无限的能量,英雄在这种身体力行的过程中其内在世界也对外部世界逐渐敞开与接纳,对外部世界的探寻过程也象征着英雄向内心世界的触发,在不断地挑战和历险过程中,未知世界逐渐显现,英雄对内心世界中自己的认知也逐渐明晰起来。冒险的过程,塑造了英雄的坚毅性格与伟岸形象,同时也是自我发现的过程。自我的探索经历势必会承受内心体验,认识自己就是对边界的触及和超越,更是对生命意义的内省。

(二)自我实现

人的潜能决定了价值的大小,潜能越大价值越大,人有主动实现自身价值的需求,潜能的发挥过程就是人自身价值的实现过程,人在与环境相适应的过程中具有主动性与创造性,身体潜能要求自我实现。马斯洛认为每一个自我实现的人都是献身于某一事业并为之奋不顾身的人,而为之奋斗的事业就是内在价值的体现和化身,英雄的冒险之旅就是生命之旅,它是英雄身体的体验性经历。英雄全身心地为投身于自己的事业并充分体验这个过程并以一种无我的状态实现自身的价值,英雄的冒险之旅是面对畏途的一次次选择,当英雄趋向自我成长的选择就是自我实现的过程。因此自我实现也就是释放个人潜能的过程,更是生命力的创造性迸发活动,英雄之旅是探寻深层自我的创造性活动,英雄的这种身体的体验性活动,在自我追寻、自我实现的价值层面具有终极意义。

(三)自我净化

净化是一个将肉体体验转化为精神体验的过程,身体反应激发精神反应,这种毁灭性的经历带给英雄心理激荡,拼搏在毁灭边界的英雄行为具有一种崇高感,英雄的历险之旅中战胜重重困难不仅仅是完成了英雄肩负着的集体使命,面对黑暗之境英雄的身体没有在危险中被摧毁,战胜障碍从自我中解脱出来,生命得到深华,继续投身到冒险当中,精神上获得重生。英雄身体的体验性活动是生命过程也是成长过程,英雄成为民族精神的化身更是整个人类精神的一种象征。我们在审视英雄这一原型形象时也是一种自我审视,因为“英雄是我们每个人内心都隐藏着的创造与救赎的神圣形象的象征,只是等待我们去认识它,使它呈现出生命而已。”[3]31

五、结语

英雄之旅的原型叙事模式是具有普世性与灵活性的,它存在于所有文化中,在具体的情节中会呈现出多样性,但在根本上讲它们拥有相同的基本形态,植根于文化深处,反映着人们的集体无意识。这一稳固的原型模式具有永恒价值,它不仅仅是单个民族英雄的伟大事迹,它具有超时空性,任何时代、任何地域在向前推进的历史进程中都需要符合当时时代使命的英雄,英雄身上所具备的英雄气质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它经历时间与空间的久远磨砺依旧闪烁着生命的本质意义。“全世界及许多有关历史阶段的故事中,可以找出一种特定、典型的英雄行为的规律。基本上,它甚至可以说是只有一个原型的神话英雄,他的生命被许多民族复制了。传说中的英雄通常是某种事物的创建者,例如新时代的创建者、新宗教的创建者、新城市的创建者、新生活方式的创建者等。为了发现新的事物,人们必须离开旧有环境,去寻找像种子般的观念,一种能酝酿新事物的观念。”[8]

猜你喜欢

玛纳斯坎贝尔格萨尔
格萨尔王及格萨尔史诗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玛纳斯河
完美主义者
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格萨尔王传》究竟有多长
《上河降魔记》所见《格萨尔》在舟曲境内的流传
完美主义者
坎贝尔 从草根球星到房产大亨
关于建立“格萨尔文献数据中心”的初步构想
民族史诗入梦来——歌剧《玛纳斯》观感
冲向兵工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