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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与蔬食

2019-11-12文|简

读者·原创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风物水缸器物

文|简 儿

我喜欢风物。风是风雅,物是器物。

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器物。大约是某天黄昏于水边归来,采了一大捧白色的芦荻,插在一只阔口陶瓶里。陶瓶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陶瓶,只是于路边小摊偶遇,瞅着好看买回来的。

月河有一家小店,出售一些日本产的餐具。有一阵子,我经常去那家店淘东西,一个米白色小碗,一个灰褐色大碗。吃饭、饮水,皆用它俩。

从前在乡下办酒席,吃酒用花碗。乡下的莽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一种豪迈与不羁。

爸爸至今仍用花碗喝酒。喝过酒,仍旧用这只碗盛一碗白米饭。白米饭亦有着淡淡的酒香。乡下的白底蓝花碗,已经剩下没几个。碗底依稀可见刻着的爸爸的名字:金寿。

两个字刻得龙飞凤舞,盎然有古意。其余大多是新碗,从商场里买回来的成套的白瓷碗,釉色鲜亮、艳丽。

茶几上有一套白底牡丹花玻璃杯。客人来的时候,妈妈用这一套杯子泡茶,端上来,玻璃杯上的红牡丹霎时绽放。我嫌这杯子老土,换成宜家的—那种柄上有环扣,恰好可以把手指扣牢的。淡绿、湖蓝、橘红、米白,统共四色,分别用来饮红茶、绿茶、果汁、咖啡。还有一套白瓷咖啡杯,一把咖啡壶、四个杯子,喝下午茶。

一次去莫干山,邂逅一家卖器物的小店。晚清的糖糕印子,印了八宝纹饰。青石如意小盆,老牛角,手工汝窑杯,彩绘小茶盂,日本香炉……这些器物,好看得令人心跳加速。加了老板的微信,看到好物便和老板砍价,陆续买回来几样。遂觉风物盏盏,日月静好。

“风物”两个字有一种静气。驱除了浮躁之气,只留下了平和、喜悦、安宁。

与老物件、旧时光相守,日日是好日,岁岁是良辰。

旧时光里,乡下的老灶头,一屉蒸笼,几十个青团,点了胭脂红。袅袅白汽中,祖母圆润的脸,有菩萨相。祖母用竹筷蘸了红水,点在我们的眉心上,似年画上的娃娃。

腊月二十做糖糕。隔壁春香奶奶有民国老糖糕印子,边缘已经磨损,可是宝贝一样珍藏着。每次祖母让我去借印子,春香奶奶都仔细叮嘱:“小心使用,千万别敲坏了。”有一次,不小心把一个寿桃敲裂了一点儿,春香奶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好比剜了她一块肉。

春香奶奶也是身上有静气的人,七十好几,依旧清清爽爽:穿一件藏蓝色布袍,用一支银钗挽一个发髻。银钗也是老物件,雕了一枝兰花,是当年他赠予她的信物。一生的光阴过去了,他早已化作黄土,只余她一人在这世上。

一个清晨,春香奶奶在睡梦中平静辞世。她屋子里的雕花柜子和糖糕印子让人烧掉了。银钗和她一起放进墓园。老屋还在,尚未坍颓。我每次回去,都会在空空的院子里伫立,怅惘良久。

最近又迷恋上石臼。

乡下原先拿来喂猪的食盆是用石头制成的。禁养猪以后,食盆就废弃了。搬来洗净,放在廊檐下,养铜钱草甚好。

还有水缸,从前家里蓄水、饮水的器物。自从接了自来水以后,便搁置在院子里。

有一次去黎里,看见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闲散地摆了三四个水缸。我问那户人家的伯伯:“水缸卖不卖?”

伯伯头也不抬:“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哎呀,扔下100块,简直捡到了宝。

将那一口水缸置于小小的天井里。栽了一株荷花,养了几尾小鱼。雨天,就在天井里观荷,听雨,日子侘寂有古意。

有一次,相中一把日本产的纯手工铁壶,价格贵得令人咂舌,6800块一把,舍不得买。不甘心,花了680块,买了一只菊花纹水晶玻璃壶。取一朵金丝黄菊,置于壶中,慢慢煮一壶茶。一屋子沁人的香气。

秋天,与两三知己围着木茶几,吃一块冰皮月饼,喝一盏菊花茶。这样的光阴,亦是我所贪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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