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田雨

关键词：财神宝卷;重义轻利;天命

宝卷作为中国传统的说唱文学形式，在民间有着很大的普及性。它与我国古代民众的生活紧密相关，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将其看成反映中国古代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财神宝卷是宝卷众多类型中的一种，反映的是中国古代民众对于财富的认识，本文就将从《财神宝卷》（五福财神）、《财神宝卷》（赵公明）、《大富宝卷》、《发财宝卷（富君荣） 》、《夏良惠》人手，对其中所表现出来的人民大众的财富观进行简单地探析。

在我国古代的传统价值观中，因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重义轻利”的观念占据了主导地位。孔子就有许多这方面的言论，如“君子喻于利，小人喻于利”，“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等，作为一名正人君子，是断然不会通过不义的手段获取财富的，對于“利”的追求，必须要在“义”的准则之内。后来的孟子又使这种义利观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如《孟子》中所说：“王！何必日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儒家“重义轻利”的思想进一步加强，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民众追求利益财富值得认可，但不能唯利是图，在追求利益的过程中须有“义”作为主导。财神宝卷中的这种思想和观念表现得比较明显，民众处事讲究重义轻利，“义”的积累可以换取财富，对“利”的过度痴迷则可能酿成苦果。财神宝卷中所指的“义”范围要更广一些，它包括民众社会生活中的各种道德规范，包括敬重神佛，且都可以运用到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遵守这些道德规范就可以得到福报，得到财富，这种因果关系形成了财神宝卷中的主人公获取财富并得到福报的独特机制。如《财神宝卷》（五福财神）中的杜兴，“修桥铺路行方便，建塔修巷造殿门。各庙拾财装塑佛，点烛焚香日诵经。冬施棉衣夏施帐，若逢暗里拾红灯。租债不还不去讨，任他自来送上门。二十郎君无妻室，助他百两雪花银。少年寡妇失靠防，苗田义米赠他身。年老之人失男女，接他家内养终身”，《夏良惠》中的夏家因“三代宗良积德深，天降一位大财神”，《发财宝卷》中富君荣“惟有善心行好事，修行念佛礼金容。家中供奉财神像，虔诚一念记胸中。早晚焚香东祝告，举头三尺神明在”等，都得到财神庇佑，获得发财机会。除了正面的例子，宝卷中还有许多反例来给人以警醒。《夏良惠》中卖木头的店家在看到夏良惠能从地里掘出银子后心生歹意，诬蔑夏良惠偷他家的银子，“行家一见真奇怪，连时起出恶良心。

这个银子是我家，为何偷我雪花银。快快与我安好了，恕你无罪客边人”，夏良惠走后他便也到地中掘，结果掘出来一条四脚蛇，“不宣办木回家专，但宣行家想发财。原到旧家掘一掘，掘出一段稀奇事。掘出来一条四脚蛇，跳东跳西要咬人”;《大富宝卷》中的熊子贵本就是上天为惩罚其父而降的破财星，“只想放债来徒利，不行片善济穷人……上天酌议破财星，送与熊家做子孙”，他后来又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杜千金赶出家门，“你也不是我妻子，我也勿事你丈夫。你也不必哀哀哭，你今快快出墙门。赛过露水夫妻做，怨央打散各无心。称早速速走你路，休在我家遮眼睛”将子女送与他人，败光家产，最终沦为乞丐。这都是行不义之事而受到上天惩罚的反例，此等人最终不会获得一点财富。

此外，当时民众对于财富还怀有一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宿命感，认为财富都是上天注定的，民间流传的俗语“大财由命，小财由勤”、“大富由命，小富由挣”就是这种观念的写照。《夏良惠》中夏良惠的父亲便对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消极的态度在宝卷中也比较常见，强调上天注定，民众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有时为了突显财富的获得乃是天命，宝卷中往往会出现一些特定的标识。比如《大富宝卷》中杜千金在凤凰山下的破窑中发现了大批金银，每一个上面都写着杜千金的名字，“轻轻揲门转头看，窑内许多雪花艮。说破窑之中尽是黄金白艮，细细一看多有杜千金的名字”;再如夏良惠挖出的匣子中不仅有一把钥匙，还附了一首诗：“此物天宫降下来，付举璜塘夏良惠。钥匙能掘金银矿，遍地金银此物开。”说明这是上天的安排。《财神宝卷》（五福财神）中的五兄弟秋天卖炭、冬天卖扇子、买鱼放生，普通人看来都是赔本的生意，但是因为纣王无道，天降灾祸，使得秋冷冬热，炭火、扇子得以大卖，又因为放生之鱼中有龙王之子，龙子报恩，五兄弟因此得到福报，这亦是常人努力而不得的，只能说也是上天的安排。《财神宝卷》中赵公明本是黑虎星君下凡，他被宋成推下河之后，李老君早已算到他有此劫并赶去相救，“只（这）洪河边离桥五里，有座老君庙，李老君早已算到公明有难，立时作法，变作渔翁，驾小船一只，顶风顶浪，一槁（篙）子将公明救上小船。”此后便投奔玉虚老祖学习法术，得以建功立业，荣归故里。这自然也是天意所在，非人力可成。这种“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宿命感可以看作是民众追求财富而不得的一种妥协，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种劝诫，因为这天命之神秘，难以预见和捉摸，所以不能盲目追求财富，但“义”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像宝卷中的主人公一样多行善事，也许有一天财神也会眷顾自己。因此还是要多行义举，多做善事，敬神拜佛，这其中隐含的教化意义也在于此。

分析可知，财神宝卷中体现出的主要是“重义轻利”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财富观，这是当时人民群众思想观念的一个缩影。作为一种源于民众生活的重要文学形式，财神宝卷中所蕴涵的内容远不止于此，要想对当时民众社会生活的面貌进行全面感知，还需要对宝卷进一步进行深入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