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寿

端午假期，笔者在省城太原的超市、专卖店及便利店里，多处可见“草子糕”出售。而它们的生产商，有本市的一家“中华老字号”;有“始创于1895年”的晋中市太谷县的一家拥有“中国首批重点保护品牌”的“某某堂”;有正在公示期准备被山西省商务厅等命名为“三晋老字号”的太谷县“某某记”等等。这些“草子糕”的包装大都精美，色味诱人。

“草子糕”？

不由得想起，在2014年2月26日的《太原日报》11版上，有杨红光著《太原狄仁杰》一书连载之“2”，其中说，唐贞观二十一年（647年）时，太原城里有吴记油糕铺，卖软米（面）油糕与草籽糕。

查《辞源》《辞海》《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均无“草子糕”“草籽糕”条目。

“草子”“草籽”能做糕吗？错。应是“槽子糕”才对。

这结论来自于被誉为中国境内汉语文化品質“捍卫者”的《咬文嚼字》杂志。

《咬文嚼字》2018年第5期封二“雾里看花”栏内刊登有笔者短文《“草子”能做糕吗》。原文是：“在北方某地一家食品店内，有个柜台出售一种发面蛋糕，包装袋上用手写体写了三个大字：草子糕。糕点难道是用‘草子做成的？猜猜看，答案本期找。”配图是省城太原那家“中华老字号”食品公司制作的“草子糕”包装彩照。在该期第49页下方，有“《“草子”能做糕吗？解疑》”：“是‘槽子糕，而非‘草子糕，包装袋上写了别字。北方方言将蛋糕称为‘槽子糕，因制作时将鸡蛋、面粉、白糖等材料倒入模子中烘烤而得名。”《清稗类钞》：“蛋糕曰槽糕，言其制糕时入槽也。”

笔者对“槽子糕”由来做了一番浅探。

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里有“槽糕”条：槽糕caogao<方>名 用模子制成的各种形状的蛋糕。也叫槽子糕。而在《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中，则更直接有“槽子糕 <方>名槽糕”。

“槽子糕”是流行于我国北方的传统糕点，自然也流行于北京与山西省，因鸡蛋是其主要原料，像山西太原及晋中一带也称其为“鸡蛋糕”。但清时北京人似乎不喜欢这个“蛋”字，遂有《清稗类钞》中说：“京人讳‘蛋字，蛋糕曰槽糕，言其制糕时入槽也。”一句话把定名“槽糕”原因讲得清清楚楚。

如《太原狄仁杰》一书所言，“槽子糕”（书中作“草籽糕”）在唐贞观年间就有了吗？怕不可能。齐如山著、盛锡珊绘图的《北京三百六十行》（中华书局  2015年9月北京第1版）一书的“序”后标“民国三十年十二月三日齐如山识”，可知这书成于1941年。这本书的“卷二”“工艺部下”“食品类”介绍“洋点心工人”：“中国点心铺之什锦槽糕、西洋蛋糕等各种的做法，最初也是效法西洋，但都是旧点心工人带做，没有专家。自白俄人流落到北京开设点心铺以后，有许多中国人就学会了。现在中国人自己做的已经很多，且兼办茶会等事。已够一大行了。”这本书的“卷三”“商业部”“饮食类”有“洋点心铺”条目：“洋式点心，北京早就有学做的了，如点心铺中之什锦槽糕、西洋蛋糕、火纸筒等等皆是，不过没专门的洋点心铺就是了。自清季始有创设者，近来也很发达，并且都带有面包房。这行生意实因白俄人之能做点心者无处谋生，遂都来中国各地与华人合作开设，中国便有许多人学会了。俄国面包点心一向很出名，自然要受欢迎，则其发达自然也就是意中之事了。”这两段文字说明“槽子糕”原属“洋式点心”，“最初也是效法西洋”，由西洋传进我国的。“最初”是何时，书中未明说，但说中国有人会做“什锦槽糕”应在“洋点心铺”“自清季始有创设者”之前。“清季"，指清朝末年，即公元1840年之后。由此可推定“槽子糕"“最初"传入中国当在清朝中叶。

《北京三百六十行》的腰封称：“齐如山先生用文字、盛锡珊先生用图画，为逐渐消失的老北京生活场景留一点印迹和念想。”笔者从这本书中找到了“什锦槽糕”——“槽子糕”的正名与来历，这也应是一点可喜的收获。

另有说法，称“草子糕”包装曾多年用草纸，“草子糕”由此而得名。此说似太牵强。如是，则该称作“草纸糕”了。

正本清源。“草子糕”应回归“槽子糕”正名。

可喜的是太原市小东门街有一家“老北京  蜂蜜槽子糕”店，自产自销，现做现卖“原味”“芝麻味”“葡萄干味”“枣味”四种“槽子糕”。店内有介绍“槽子糕”由来的木牌，内容与《北京三百六十行》一书介绍内容相同。在太原市桃园北路一家“桃园生鲜便利店”有天津产“圆梦”牌“老北京槽子糕”出售。无意之中，“槽子糕”已在相逼“草子糕”回归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