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铜山 张迪

摘 要：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内涵深刻，方式多样，是新时代我国现代农业发展的应然选择和必由之路。积极推进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要克服小农户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速度较慢，小农户发展现代农业生产经营的动力不足，小农户发展订单农业的比例较小等多种障碍;要认知小农户不愿意或无能力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小农户不了解现代农业政策或无能力改善自身经营条件，小农户和企业发展订单农业的积极性均不高等多种成因;要采取加快培育新型农業经营主体，加快培育新型职业农民，提高小农户发展订单农业意识并健全与企业的合作运行机制等多种对策措施。

关键词：小农户;现代农业;有机衔接;现实障碍;衔接措施

中图分类号：F3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9）08-0028-07

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是2017年党的十九大以来我国多次强调的发展要求和政策取向。这一发展要求和政策取向，不仅表明了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并不相互矛盾、相互冲突，而是可以实现有机衔接、相互促进，纠正了“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格格不入”“要发展现代农业就必须消灭小农户”等不当言论，而且为新时代农业农村经济发展提供了新思路——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小农户家庭经营将仍然是我国农业主要经营方式的大背景下，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是当务之急和必由之路。①因此，与时俱进地探讨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主要方式、评判标准、现实障碍、对策措施等，具有重要意义。

一、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机理解析

1.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内涵

要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首先就要理解两个词的涵义：一个是小农户，另一个是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

关于什么是小农户，国内外目前还没有统一的公认的解释。查阅国内外学者给小农户下的一些定义，基本上都存在不全面、不系统、不准确等瑕疵。笔者综合国内外学者的定义思路，给小农户所下的定义是：小农户是以家庭经营为特征，主要开展农业生产活动并以此维持家庭生产生活，生产手段相对落后，经营规模小、投入产出小、所获收益小的农业微观经营主体。

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是指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之间相互关联、相互连接和相互协调，形成不可分割的有机体的经营形式和发展模式。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可以分为多种类型。按照直接程度划分，可以分为直接衔接和间接衔接;按照主动程度划分，可以分为主动衔接和被动衔接;按照衔接程度划分，可以分为环节衔接和全面衔接等。具体来说，直接衔接是指小农户通过直接的形式，如通过发展现代农业、发展订单农业等形式，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间接衔接是指小农户通过间接的形式，如通过流转承包土地、土地入股等形式，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主动衔接是指小农户通过主动的形式，如通过主动购置现代农机装备、使用现代农业技术等形式，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被动衔接是指小农户通过被动的形式，如通过购买农业服务、运用农村电商销售农产品等形式，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环节衔接是指小农户通过产前、产中、产后的任何一个环节，如通过产前购买良种、产中进行标准化的绿色生产、产后进行农超对接等形式，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全程衔接指小农户将产前、产中、产后的全部环节，全部按照现代农业发展方式进行生产和经营，从而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②

2.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主要方式

本文所研讨的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包括上面所提及的多种类型。大致归纳一下，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主要方式共有如下7种：

第一，小农户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转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是小农户实现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一个有力途径。③小农户通过自身转变成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可以改变小农户的传统农业生产方式，更好地解决农业生产受制于自然和环境条件的问题，更好地实现农业的适度规模经营，更好地提高农业的组织化程度，更好地符合农业现代化的发展要求。

第二，小农户按照现代农业方式从事生产经营。④小农户按照现代农业方式从事生产经营，可以更好地符合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要求，可以改变传统“靠天吃饭”的习惯，可以用现代化的机械设备、现代化的理念从事农业生产，进而更好地帮助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

第三，小农户发展订单农业。小农户不再较多依赖商家上门收购，而是通过发展订单农业来避免盲目生产，真正实现“心里有谱”式生产。同时，因为有订单内容的约束，小农户在进行农业生产时，就不会像以往那样不重视环境保护和质量要求，而是更加注重农业清洁生产的行为对于生态环境和农产品质量产生的影响。

第四，小农户接受新技术和使用新装备。现代技术和现代装备，是新时代进行现代农业生产的前提和基础。小农户最直接、最快速地与现代农业发展进行有机衔接的方式之一，就是将原有的手工劳作方式改为使用先进的现代技术和现代装备进行现代农业生产。

第五，小农户使用社会化服务组织提供的现代农业发展服务。完善的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是发展现代农业的必然要求。社会化服务组织为小农户提供现代农业发展服务，对其进行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进行指导服务，可以帮助其获得更多的信息，更好地进行现代农业生产。

第六，小农户与互联网实现有效对接。小农户的生产经营只要与互联网对接，就能快速融入到信息化的大世界，就可以通过互联网获得生产经营信息、销售生产产品、购买生产生活资料，这可以很好地克服传统农户信息闭塞、生产成本大的弊端，使小农户更好更快地发展现代农业，进而更加符合现代农业的发展要求。

第七，小农户将土地流转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小农户只要将土地流转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无论其是继续留在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内从事农业生产经营，或是不再从事农业生产经营，都可以被认为是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起来了。因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所发展的大都是现代农业，都是在农业生产、农产品加工、农产品购销等环节，进行更加专业化、规模化的农业现代化生产。⑤

3.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评判标准

对照上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主要方式，我们可以悟出如下7条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的评判标准：

第一，小农户是否已经或愿意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主要表现在小农户是否了解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是否对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存在抵触心理，每年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数量是否在增加，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占农业经营主体数量的比例是否增加等。

第二，小农户是否按照现代农业方式从事生产经营。如小农户文化水平和综合素质是否较高，小农户装备是否现代化，小农户的生产经营视野是否宽广，小农户是否有意识按照现代农业方式从事生产经营，小农户生产中的化肥农药的使用量是否减少等。

第三，小农户是否发展订单农业。主要表现在小农户是否了解订单农业，小农户是否愿意发展订单农业，小农户是否会发展订单农业，发展订单农业的小农户占比是否逐年提高等。

第四，小农户是否接受新技术和使用新装备。主要表现在小农户是否认可新技术和新装备，小农户是否愿意使用新技术和新装备，小农户是否有足够的资金购买现代物质技术装备等。

第五，对小农户开展服务的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是否健全和完善。主要表现在农业社会化服务水平是否较高和效果是否明显，政府对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扶持力度是否足够，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服务人员的素质是否较高，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运作资金是否足够、技术储备是否有限、信息渠道是否通畅、服务设备是否配套以及服务人才是否缺乏等。

第六，小农户是否已经与互联网实现有效对接。主要表现在小农户是否了解互联网，小农户是否运用互联网购买生产生活资料、销售农产品以及获取农业信息，小农户是否试图形成“互联网+现代农业”发展模式，小农户是否热衷于发展农村电子商务等。

第七，小农户是否愿意或者已经将土地流转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主要表现在小农户是否愿意将自己承包的土地进行转让，小农户是否愿意将土地流转给合作社、家庭农场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小农户是否对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存在排斥心理等。

二、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中面临的现实障碍

1.小农户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速度较慢

近些年来，虽然一些小农户不断地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数量有了较明显的增长，但总体来说，小农户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比例还较小，小农户在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过程中还存在一定的困难。比如：笔者所调查的河南省台前县，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占农业经营主体的比例，虽然从2011年的0.14%增长到了2017年的0.76%⑥，但相对于大量存在的小农户来说，转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小农户仅占一小部分。

2.小农户发展现代农业生产经营的动力不足

相对而言，小农户长期以来自给自足的思想严重，安于现状，且视野狭窄，不愿从事任何具有风险的投资活动，对于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较差，更加依赖用以往的方式来进行农业生产，发展现代农业生产经营的积极性不高。比如：笔者调查发现，台前县还有20%左右的小农户仍然没有告别“望天收”⑦，仍然通过大量使用化肥农药的方式进行农业生产，这不仅对农产品的质量和数量产生了一定的危害，而且严重地破坏了当地的水土资源环境。

3.小农户发展订单农业的比例较小

对于发展订单农业来说，有的小农户根本没有听说过，有的一知半解，有的将信将疑。让小农户积极主动地发展订单农业，运用合同发展订单农业，可能性很小。比如：笔者实地调查的台前县的18个村庄，只有3个村庄发展了订单农业，所占比例仅有16.67%。⑧

4.小农户使用新技术新装备的比例不高

一方面，小农户对新技术接受度不高。比如：笔者实地调查的一个村，有80%以上的村民对当地生态园中喷灌、微灌等农业新技术的使用，无土栽培等新型农业种植技术的推广应用，以及设施农业的技术推广和工程技术手段等并不看好，认为终将会因为投入高收益低而前景渺茫。⑨另一方面，小农户家里农用新装备的普及度不高。比如：台前县每个村庄普遍只有一到两户人家拥有联合收割机，有的村庄甚至一台都没有。每到农忙的时候小农户只能被动地等待排号，或者自己联系其他县（区）聯合收割机的拥有者来进行收割，“抢收”风险性较大。

5.小农户接受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较少

一方面，小农户对提供现代农业发展服务的工作人员认可度不高。比如：台前县的小农户目前对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服务人员的工作态度普遍不太满意，因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工作人员与小农户沟通的方式、方法、态度有些欠缺，所以常常会引起小农户的逆反心理，久而久之小农户就不愿意让社会化服务组织为他们提供现代农业发展服务。另一方面，小农户对现代农业发展服务的认可度不高。比如：台前县的小农户本来在农业上的收入就不高，他们就更不愿意额外花钱购买现代农业服务，加之一些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所提供的现代农业发展服务的时效性较差，导致小农户对于现代农业发展服务的热情和认可度逐步降低，直至拒绝接受现代农业发展服务。

6.小农户实现与互联网有效对接的很少

笔者调查发现，台前县公共电商服务虽然已覆盖县域70%的人口，但仍然存在小农户的生产经营与互联网无法有效对接的难题：一是已建成的226个村级电商服务点功能发挥不佳⑩，造成了小农户无法全部直接通过互联网获得生产经营信息、销售农产品或购买生产生活资料;二是小农户的文化素质和对互联网的接受能力达不到要求，有的小农户不会使用互联网，有的小农户会使用互联网但不能将互联网作为主要的现代化工具充分运用起来;三是小农户所产鲜活农产品上行难问题依然比较严重，个体电商的农产品上行还处于摸索阶段，鲜活农产品的销售等环节难以与互联网实现有效衔接。

7.小农户将土地流转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比例较低

在笔者调查的480户农户中，将土地流转出去的有312户，占比达65%，但在土地流转方式上，仅有不到30%的农户将土地流转给了种粮大户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而高达70%的小农户将土地流转给了兄弟姐妹或亲朋好友。B11

三、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中面临障碍的关键原因

1.小农户不愿意或无能力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

一方面，部分小农户不愿意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由于农业生产成本高、收益低、粮食产量难以保证，而打工赚取的收入远远比在家务农得到的收益可观，因此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放弃在家务农，纷纷外出打工。同时，有许多小农户对什么是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并不了解，提及稍微熟悉的农民合作社也只是停留在以往的认知上，出于担心、怕麻烦等心理，他们并不愿意着力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

另一方面，部分小农户没有能力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笔者调查发现，因为在农业上可取得的收入远远没有外出打工取得的收入可观，所以小农户家庭中的青壮年都选择了外出打工，留守人员绝大多数是妇女、老人和儿童，由于年龄和体力的限制，他们有精力耕种的仅仅是自家的小规模耕地，并没有精力承包太多的耕地，也就不会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同时，小农户要想嬗变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就需要从他处转入一定规模的土地，购买更多的生产资料，采用更先进的技术和装备，这些方面花费的成本将高出很多，以目前小农户的自身条件来说是无力承担的。

2.小农户不了解现代农业政策或无能力改善自身经营条件

一方面，小农户对现代农业及其政策不甚了解。笔者调查发现，台前县虽然每天村广播喇叭都会播放有关现代农业发展的文件精神、种养技术以及购销信息等，但很少有人会去认真听;对墙上的有关标语也很少有人会去看，对相关政策持一种消极对待的态度。80%以上的小农户既不能清晰地了解现代农业发展政策，又不太明白发展现代农业的益处，进而不愿积极地投身现代农业生产经营。更有甚者，有一小部分的受访对象对于什么是现代农业依旧一知半解，更别提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了。

另一方面，小农户能力素质偏低。台前县初中文化水平以下的农村居民占比达到86.43%B12，文化素質普遍不高;进行农业生产的农户，主要劳动力60%以上都为60岁以上的老人B13，他们大都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与现在提倡的新型职业农民要求相比，不管是从素质上来说，还是从思想理念上来说，都存在一定差距，在很大程度上不适应现代农业的发展要求。

3.小农户和企业发展订单农业的积极性均不高

一方面，小农户发展订单农业的积极性不高。笔者调查发现，台前县的小农户之所以不想发展订单农业，是因为发展订单农业对于农产品的质量与数量均有一定的要求，对于目前普遍存在的“靠天吃饭”情况来讲，小农户无法保证农产品的质量和数量满足订单要求。同时，也确实有一些小农户并不了解订单农业。在480名受访农户中，仅有17人（占3.54%）对于订单农业非常了解，对订单农业毫不了解的人数达123人，占比高达25.63%。B14

另一方面，企业的积极性不高。由于小农户的农业生产具有规模小且分散的特点，组织化程度较低，导致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组织采购农产品较困难，久而久之，企业与小农户订单合作的积极性越来越低。同时，农户和企业的契约精神均不强，小农户对企业旺季断供、高价转售等行为时有发生，企业对小农户丰产压价、低价转购等行为也时有发生。

4.小农户认知能力不足及资金有限

一方面，小农户认知能力不足。笔者调查发现，台前县65%以上的小农户经营意识和市场意识较弱，缺乏现代农业经营观念，也导致其采用新技术、新装备的意识较差，无法快速接受新设备、新技术，同样不会考虑改变农业生产方式，不会采用先进的农业种植方式来实现现代农业生产。

另一方面，小农户自有资金不足。台前县小农户的自有资金来源主要是农业生产经营所得和劳动力外出打工所得，近两年来这两种所得均呈现出下降趋势，自有资金积累困难。与此同时，购置新装备的成本越来越高，这就导致农户自身的收入资金根本不能负担购置新装备的费用支出，也就无法通过添置新的农机设备发展现代农业。

5.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不完善

第一，农业服务经费不足。虽然近年来对于培育新型农业服务体系投入了较多的资金，但和农业服务体系的人员和设施需求相比，还存在着农业服务经费不足的问题。台前县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中大部分属于公益性服务组织，是由政府管理和运作的，虽然也存在着较少部分的营利性服务组织，但小农户由于资金等方面的原因并不能完全依赖营利性服务组织，导致经营性服务机构赢利能力较弱。

第二，农业服务人员难以满足需求。现代农业的发展对于农业服务人员的技能有了更高的要求，而当前农业服务人员的技能和水平，显然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不了要求。

第三，农村社会化服务手段落后。台前县在现代农业发展中还没有建立起综合信息网等信息网络，服务手段还相当传统，一般都是相关人员到农户家或者村委会进行口头传达、讲解，信息化服务手段落后，极大地制约了服务效率的提高。即使农业农村局等建立了相关网站，也存在利用率低、点击率低等问题，严重降低了社会化服务体系的服务效益。

6.互联网信息化体系不健全

第一，电力或互联网络还没有完全覆盖。笔者调查发现，台前县小农户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是亟待完善的。到2017年年底，台前县互联网普及率约达到34%B15，还有很多地方存在“最后一公里”问题，并没有普及互联网。

第二，小农户缺乏相应的技术指导。台前县缺乏能够进行互联网技术培训的人才，同时小农户也不会积极主动地参加相应的互联网技术指导，电子商务培训工作中还存在着生源招募困难、学员流失严重等突出问题。

第三，小农户缺乏互联网硬件设备。目前台前县的互联网硬件设备没有达到充裕的水平，仍然处于紧缺状态，至今还未做到每户一台电脑，有的家庭甚至没有一部智能手机，完全缺乏现代网络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