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羽 谢椿

摘要：“安利”原是表示公司名称的专有名词，2014年起流行于网络，从音译的专有名词发生词义和词性变化，由名词引申出动词“强烈推荐”的义项。本文对“安利”一词演变过程进行分析，总结其流行于网络的原因，并对其成为现代汉语一般词汇的可能性做出展望。

关键词：安利;词义演变;模因论

1959年，温安洛和理查·狄维士在美国创立美容保健品公司Amway，1995年正式进入中国，成为该公司在全球最大的市场，“安利”就是公司名称Amway的中文音译形式。2014年，“安利”在网络上逐渐走红，并产生“强烈推荐”义。直到今天，这个网络词语并没有昙花一现般消亡，而是继续活跃在大众视野中，其使用范围也从网络平台扩大到了人们的日常口语交际，有望成为言语交际中的一般词汇。

一、“安利”的词性分类

（一）名词，有本义和引申义两种情况

1.本义指“安利（Amway）品牌及其公司的产品”，是品牌名称的中文音译形式。

2019年，直销巨头安利迎来了60岁生日……迄今为止，安利已在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展业务，是全球最大的直销公司，拥有近2万名员工、120多万营销人员。（《中国新闻网》2019年6月）

2.引申义指“推荐的事物”。

不好意思 我就是那个没看过《宫》的（但是我看过宫锁心玉 嘿嘿嘿）所以收到安利后立刻前往（新浪微博，2019年6月）

吃下净水壶的安利之后，我又剁手了它（新浪微博，2019年6月）

（二）动词，“安利”表示“强烈推荐”义，有褒义和贬义两种情况

当“安利”为褒义词时，隐含义为“自己使用后很满意，所以推荐分享给他人”，这是“安利”一词在汉语中最常用的意义。例如：

我无法不安利这部不唱歌跳舞的印度电影！愿你也能遇到这样的老师（TOM娱乐，2018年10月）

伊能静安利灵修课程被质疑传销，本人微博已删除。（太平洋女性网，2018年2月）

“安利”是全球最出名的直销品牌，它的主要销售方式是直销员上门对潜在客户进行推销，他们常常带着产品在居民区挨家挨户的敲门，反复介绍产品的功效和作用，从而说服客户购买。长此以往，“安利”推销员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产生了喋喋不休、死缠烂打的负面印象，从而使“安利”做动词使用时产生贬义色彩，其隐含义为“使人感到反感的强行推荐”，例如：

微博就不能会员去广告么？烦死，总是被插播安利我拍婚纱照的微博。（新浪微博，2017年5月）

（三）形容词，其意义为“可以强烈推荐给别人的”，可用来修饰名词

如“安利君（菌）”“安利贴（帖）”，指的是专门推荐喜欢的物品、偶像等的账号和帖子。例如：

这是一个安利贴，我来推荐一下百老汇原版音乐剧《一个美国人在巴黎》，很多电影包括爱乐之城都有向它致敬，正在国内巡演，舞蹈非常棒，绝对不亏。（新浪微博，2019年4月）

二、“安利”的词义发展

语言三要素中，词汇的变化最快，每当有新事物产生，就会有新出现的词语与之匹配。词语的变化主要有新词的产生和旧词新义两种情况。与新词产生相比，旧词的词义发生变化，使词语的使用范围更广，这样更符合人们的心理认同。关于流行语的词义演变，刘大为说道：“把本適用于甲事物的词义推演到乙事物或其他事物上，或由适用于个别事物演进到适用于一般事物。（1）”“安利”的词义演变完全符合上述规则。

（一）由个别到一般

“安利”在产生初期，表示美国日用品公司Amway的中文名称，或表示该公司的产品，是专有名词，其使用范围较小，适用于个别事物。例如：

今日安利股份开盘报7.7元，截止09：30分，该股涨10%报7.7元，封上涨停板。（《金融界》2019年6月）

在使用过程中，“安利”的词义逐渐扩大，从表示个别含义的品牌专有名词扩大为“像安利产品的营销方式一样去真心推荐的物品”，此时“安利”适用于一般事物。例如：

指尖江湖上线，强烈建议收下这份安利！和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游戏大酋长》2019年6月）

（二）从名词到动词

“安利”作为动词，表示“强烈推荐”义，由于动词的适用范围更大，所以这是“安利”在现代汉语中最主要的使用方法。例如：

安利50部剧情炸裂的动漫作品，评分9.0以上！（新浪微博，2019年3月）

刘正光认为：“名词在转换为动词的过程中，由静态、指称义变为了动态、性质、描写义，也就是放弃其理性意义，而利用附加其上的深层内在语义特征，这种内在语义特征由名词所称谓的人或事物的性质、特点所决定，说话人以名词的概念意义作为交际的前提，以内涵意义作为交际功能的承担者以达到交际目的。”（2）“安利”在词义演变的过程中，首先由人们对安利公司员工推销产品的深刻印象，产生推荐物品的名词含义，并以此为交际前提又引申出强烈推荐的含义，并在现代汉语中保留使用。

三、“安利”流行的原因

（一）语言模因

模因论（memetics）是基于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解释文化进化规律的一种新理论。模因（meme）是模因论中的一个核心术语，是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1976年所著的《自私的基因》中首次提出的。模因是由基因一词仿造而来。meme源自希腊语，意为“被模仿的东西”，将它翻译为“模因”正是它的内涵所在。“模”即模仿，“因”即基因。何自然认为“语言模因复制和传播的方式可以是内容相同、形式各异，或者是形式相同、内容各异。从另外的角度说，不管语言模因的形式和内容如何，其复制和传播方式基本上是重复与类推两种。（3）”

“安利”在产生初期，只表示安利这个品牌及其产品这个专有名词，但由于安利在中国市场所占份额的扩大以及产品推销员人数众多，使安利这个词语在人们的视野中频繁出现。推销员锲而不舍的推荐精神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使“安利”以重复或类推的方式得以反复不断地传播，“朋友，你听说过安利吗？”是推销员们最有代表性的表达。网友出于幽默的心理，模仿安利产品推销人员的说话方式，开始在网络平台上使用这种表达，来推荐自己喜欢的事物，扩大了传播范围，并在使用过程中由一句话浓缩出具有核心代表意义的“安利”一词，使之迅速走红。

“安利”的模因现象表现在网友对推销员的模仿，属于重复。在新兴的网络热词中，还有对某类含义相似或格式相似的词用类推的方式模因，例如：从对年纪小、粘人、可爱、阳光的男孩子的新称谓“小奶狗”，类推出对长相帅气，年纪较小，虽然是年龄小但是却给女生很大安全感，深受女生喜爱的男生的新称谓“小狼狗”。还有“食物+类型”表示某一类人的类推词语，如“奶茶妹”表示清纯可爱的女生。“绿茶婊”表示外貌清纯脱俗，在人前装出楚楚可怜、人畜无害，背后善于心计，玩弄感情的女人，带有贬义色彩。“柠檬精”表示不管其他人做什么事情都爱酸溜溜的比较，针对对方，以贬低他人提升自己的优越感的人，带有贬义色彩。

（二）网友的求新心态

“安利”在词义演变后期，与现代汉语中原有词语“推荐”的含义基本相同，但在词语竞争过程中，安利并没有因为有可以替代的同义词而走向消亡，反而使用范围从网络平台逐渐向日常口语交际扩大。

究其原因，首先是网友模仿安利产品推销员讲话方式的幽默心态，在网络平台中使用“安利”一词表示强烈推荐的含义，本来就带有一种调侃的意味。其次是符合语言经济性原则，由于“安利”的语义来自于像安利产品推销员销售产品时的状态，所以其语义更偏向“强烈推荐”的意义，由于汉语表达惯用双音节词语，故“安利”可以代替“强烈推荐”，在更符合人们表达习惯的前提下准确传达意义。最后，由于“安利”流行于网络，所以在使用过程中，它的色彩意义更加口语化，具有幽默轻松的成分。而相比之下，推荐的色彩意义则更加书面化，且较为中性。

（三）传播方式的推动

互联网时代使信息传播速度更快，范围更广。通过分析“安利”的词义演变可知，在该词没有成为网络热词前，它只通过安利产品的营销人员传播，虽然由于市场范围大，营销人员众多，人们对安利耳熟能详。但从语言学角度分析，他的词义没有发生变化，依旧是个专有名词。而当该词进入网络后，由于网络平台传播迅速，使用人口多，同时可以在网络上进行信息的再加工，使“安利”的词义先进行了名词的词义扩大，然后词性又变成动词和形容词，并成为网络流行语。

再如近期新兴的网络热词“盘他”，来源于《相声有新人》里孟鹤堂周九良的相声《文玩》中的台词：“干干巴巴，麻麻赖赖，一點都不圆润，盘他！”原义指文玩手串通过摩擦捏压让其包浆变色更具价值。（《生活报》2019年1月）由于网友们把上述台词的片段截取发到网上，在抖音、微博等用户较多的平台中广泛传播，使“盘他”这个词不但本义被人们熟知，更产生了引申义：“表示对某人、某事、某物的喜爱，只想把它捧在手心里反复揉捏。”由此可见，网络平台的传播对新词的产生起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

四、“安利”使用范围的扩大

从1995年“安利”作为专有名词出现在汉语词汇中，至今已存在了二十多年。它的词性和词义都已经发生变化，被人们广泛使用。笔者在对人民日报的检索中，发现除了大量出现“安利”表示专有名词外，也出现了词义和词性转化后的安利，表示强烈推荐。例如：

其次，朋友说，她老板要求员工每天都要发公司的安利文章，这让她很苦恼：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亲戚看我们公司的广告文，免得人家心里烦，但老板有令，没办法。（《朋友圈关了一年之后（民生观）》2016年8月）

由此可见，“安利”的使用范围不再局限于网络和网友层面，而是逐渐深入到日常交际，有变成现代汉语的一般词汇的趋势。对网络词语“安利”的探究，有助于对网络词语转化为一般词汇做简要了解，并能使人们正确对待网络词语，在合理使用的前提下，它的出现并没有污染汉语的纯洁，而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

注释：

刘大为.流行语的隐喻性语义泛化[J].汉语学习. 1997（4）.

刘正光.名词动用过程中的隐喻思维[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5.

何自然 冉永平.新编语用学概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参考文献：

[1]刘大为.流行语的隐喻性语义泛化[J].汉语学习，1997（4）.

[2]刘正光.名词动用过程中的隐喻思维[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0，5.

[3]何自然，冉永平.新编语用学概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