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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罗生门》的生存之道与善恶意象

2019-07-05郭姝含

智富时代 2019年5期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罗生门

郭姝含

【摘 要】《罗生门》指出了在现实残酷环境中人性的善恶转变问题,反映了人们错综复杂的思想意识以及“不做就得饿死”的生存之道,展现了人性的悲哀,对性本恶和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的不完善导致的社会悲哀进行了赤裸裸的揭露。《罗生门》中的意象冲突也可以展现出作者对现实社会的态度。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人性冲突;生存之道;意象冲突

《罗生门》取材于平安时代末期的话本小说《今昔物语集》卷二十九“罗城门登上层见死人盗人物语”,同卷三十一“太刀带阵卖鱼老妪物语”。如果说《今昔物语集》中的《罗城门》偏重的是讲述世间奇闻怪事的话,芥川龙之介改写的《罗生门》则着重描述了普通人刹那间堕落为盗贼的过程,控诉了早期资本主义社会尔虞我诈,逼良为娼的罪恶。[1]芥川龙之介在《罗生门》中设置的人物,地点,情境都比较简单,人物只有一个被主人赶出来的仆役和一位以收集死人头发为生的老妪,甚至没有名姓,没有家庭或是生活经历的介绍,他们所代表的平安时代的一类人,一个群体,也可以说是一种思想观念。仆役被赶出主人家,他在京都生活了那么久却没有落脚之地,无处可去。罗生门本来在日文汉字中写成“罗城门”,最原始的意义是指设在罗城即城的外郭的门,即京城之门之意,罗生门与皇宫正门的朱雀门遥遥相对,贯通两门间的,即是整个京城纵轴干道的朱雀大路。可谓是坐落在京都最为繁华之处,却是呈现出尸体遍野无处掩埋,乌鸦盘旋,街道空无一人的凄凉惨败的景象。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旧时代崩塌的情景下才出现了仆役、老妪、死去的女人这一类人的形象。

在仆役避雨为生计犯愁、走投无路时,忧思自己的生存问题,面对生活的压力他不得不对究竟是要饿死还是去做个盗贼的问题进行选择。当他在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落脚地将就睡一晚时,他去往了罗生门的城楼,看到了为了生活以拔死人头发用以做假发谋生的老妪。此时仆人的道德人性被喚醒,看到妇人这一残忍、无人性的行为燃起了胸中的愤懑之火,拔出了长刀向妇人砍去。此时若是让仆役做出饿死和做盗贼的选择,他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妇人解释自己不过是想拔些头发做假发以获得少量的收入维持自己的生活,被自己拔头发的人人生前都是个恶人,比如刚被薅头发的这个女人用蛇肉来代替鱼干送去东宫护卫营,以此得以维持生计,妇人哭诉自己和死去的女人一样,不觉的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生存没有法子,不干就要饿死,以此来为自己辩解。这让仆人不再犹豫不决,明白了既然是为了生存,还有什么不可以的?要生存,便讲不得道德。于是,他就抢了老太婆的衣服逃走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生活面前不过是一句空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罗生门》这个故事不仅深刻揭露了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利己主义思想的罪恶,而且成功刻画了一个由普通人蜕变为盗贼的主人公,并仔细地展现了其内心的矛盾和逐步变化的过程。在荒凉、不稳定的社会中,人们揭下来善良的面具,人心被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但是作者在塑造仆役这一利己主义的典型形象时,仍保留有一丝人性。倘若仆役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就不会有他被主人解雇、走投无路之时对未来饿死或是做盗贼的犹豫不决,他在善恶的冲突中仍坚守着道德。正是因为他的内心道德的挣扎,才显得最后仆役选择了盗贼这条路的悲哀,更加强烈地控诉了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的尔虞我诈、逼良为娼的罪行。然而在芥川龙之介的笔下,“性本善”总是敌不过“性本恶”。仆役在听了老妪为自己的恶行的狡辩之后,道德的枷锁终于还是在现实的残酷生活的压迫下被冲破了。无论是薅死人头发的老妪,还是卖假鱼的女人,亦或是抢夺老妪衣服的仆役,即使他们是为了生存,但他们表现出的主题都是“恶”。文中老妪解释被自己薅头发的死人生前都是为生活所迫的“恶人”,自己薅这些恶人的头发亦是为了生活,因此她就不觉得做的事有多么坏,这便是在现实生活压迫中产生的利己主义,一旦利己主义产生,人们便会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自己也是没办法才做的,即使做了恶事也不会受到内心道德的谴责,最终使得仆役的“恶”击败了“善”并且不为之自责。作者对于人心善恶的冲突与面对现实的选择这一主题与池莉的《你是一条河》有着共同之处。在池莉的这本书中,辣辣是八个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不被欺负辣辣身为一个寡妇独立承担起家庭的重任,甚至去卖血来解决生活问题。但在特殊的历史阶段下,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下,辣辣身为母亲的慈爱与善良慢慢被生存问题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平庸、自私、愚昧。但是他们选择了“恶”也并未因此而逃脱了这个黑暗、残酷、人性荒凉的社会。对于善与恶的归宿,芥川没有也无法给出最终的答案,“仆役的下落,无人知晓”,这一场“道德”与“人性恶”的冲突没有结果。

《罗生门》的丑恶意象有尸体、虱子、蛆、蛇、河童、风、河、雨、露等等,以凋零的词笔勾划出阴惨惨的样子。[2] 小说中有一个重要的意象便是仆役脸上的粉刺。为了更好地表现仆役从犹豫不决,内心充满不安到最终选择了盗贼这一道路的的过程,作者详细地描述了仆役对自己右脸上的那块“粉刺”的态度的变化。小说里共四次提到了“粉刺”,粉刺是丑恶的象征,也是道德良知的象征,仆役从在意它,总是挂念他的粉刺到逐渐忘却、完全暴露在世界中,真实的展现了仆役从坚守道德到为生存而“恶”的心理过程。小说中第一次出现“粉刺”是仆役在罗生门下避雨时,“颊上,胡茬当中长了一颗红红的灌了脓的粉刺。”粉刺本身就是存在的,隐含着人性之恶是固有的,只是在和平年代被埋藏,一旦生存遇到危机,这一恶就会毫无掩饰的展现出来。此时是人性冲突的象征,是仆役犹豫不决的心理的象征。当仆役听老妪解释时,他的右手还在挂念颊上那颗灌了红脓的大粉刺。而听了老妪“以恶制恶是容许的”和“没有办法而为之的恶是可以原谅的”的所谓的诡辩之后,他的手终于离开了粉刺去抢了老妪的衣服。此时仆役冲出了道德的枷锁,恶胜了善,奔向了自己未知的世界。除此之外,为什么仆役抢的衣服而不是其他的东西?一方面是因为妇人在穷困潦倒的生活下只剩下衣物,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揭下了人们最后的遮羞布,将道德良知全部赤裸裸的公布在世人面前,极其讽刺。

除了丑恶的意象,小说中同样也存在着与之相对的积极的意象。在死人堆里的老妪右手拿着一片点燃的松明与死人这一场面形成了对比,这块点燃的松明仿佛给予这惨烈的画面一份光明,给予了活人的一丝温暖。当仆役看到老妪在薅死人头发时,这块松明好比仆役内心的道德良知,被重新燃起,内心对于未来的抉择再次动荡。结尾处仆役抢夺了老妪的衣服消失在夜的深渊时,作者对松明的火光再次进行了描述,“老妪边发出嘟嘟囔囔、哼哼唧唧的声音,边借着尚未燃尽的火光,爬到楼梯口。随后,她从那儿朝门下张望。外面唯有黑洞洞的夜。”[3]可以理解为即将燃尽的火光与不知尽头的黑夜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从积极的角度来看可以将黑夜中的火光看作是仆役的一种超脱自我,在现实世界中的解放,将对现实社会的抨击通过突破道德这一行为进行反讽,勇敢的走向黑洞洞的夜,这是一种人性的发泄。

【参考文献】

[1]谢志宇.20世纪日本文学史——以小说为中心[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

[2]孟德林. 芥川龙之介《罗生门》丑恶意象分析[J]. 萍乡学院学报, 2018, 35(1): 70-72, 77.

[3] (日本)芥川龙之介.《罗生门》[M].高慧勤,文洁若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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