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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的高原

2019-07-02晓寒

雪莲 2019年5期
关键词:玉米

晓寒

我一只脚踩在云贵高原上的时候,夜还未全醒。

出站的通道已被人填满,只能亦步亦趋,连脚步的声音都听不到。我感觉自己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被人流稀里糊涂裹挟到了站外。半明半暗里,一切的物事都处在沉睡和清醒这个临界点,似乎还和我一样,打着长长的呵欠。站前的广场很宽阔,一副清汤寡水的样子,刚刚密密匝匝的人潮,变成稀稀拉拉的几簇,扛着大包小包,一眨眼功夫,就连背影也看不到了。不远的地方,隔一会便有几辆三轮车哐啷哐啷地踩过去,上面驮着什么,看不分明。

我站在广场上抽一支烟,活动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脚,等着天慢慢放亮。这次,是我单独第一次出远门,我要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叫流长乡,是一个民族乡。我想象不出一个高原上的小乡镇会是什么样子,连轮廓也勾勒不出来,出发之前,在一本老地圖册上细细地搜索,结果连一个小小的黑点也没找到。

天慢慢亮起来,我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一幢一幢的楼挨在一起,比起老家浏阳县城的楼来,简直是高得吓人。从高楼顶上望过去,便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沐浴在晨曦中,笼着淡淡的烟岚,线条柔软而飘逸。正在我张望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踩着一辆旧三轮车,慢悠悠地晃过来,“走吗?”我点了点头,递给他一支烟,说我要找去流长的车站。他点燃烟,用力吸了几口,嘿嘿一笑,脸上浮起浅浅的皱纹,“没得问题。”

三轮车驮着我慢慢地走,穿过一些高高的楼,上了一个不陡的坡,下坡后左拐右拐,停在了一棵法国梧桐下,中年汉子爽朗一笑,顺手一指:到了,前面就是了。我下了车,付了四块钱车费,向前面那堵围墙走去。车站就在围墙里边,不是很大,也不算小,红砖砌的,墙皮黄里带着灰,估计有些年头了。

外面的停车坪里,人很少,停着三三两两的车,有两台车上,司机正伏在方向盘上打盹。

天已经敞亮了,不知从哪里陆续冒出些人来,背着包的,扛着各种东西的,还有一些穿着民族服装的女人,慢腾腾地向车站走来。

我上的是辆有些旧的车,门窗上有锈迹,引擎的声音很大,还有些摇晃,好在路很宽,很平坦,车速也不快,摇晃才不见得怎么厉害。刚跑一段路,透过车窗,便看到了玉米地,叫玉米地其实并不妥,应该叫玉米林。玉米差不多有楼一样高,一茬又一茬,像森林一般,一直延伸到与天相接的高高的山顶。一眼望过去,除了石头就是玉米,除了玉米也只剩下石头,树倒成了稀罕物。玉米杆上的玉米,满满地挤着,个格外长,格外壮硕,只是季节没到,还没完全熟透,透过裹在上面的薄薄的绿衣,仿佛能看到它们的汁液正在慢慢鼓胀。风很快来了,是那种很长的风,一拨一拨送过来玉米的清香,一会便把车厢塞得满满意当当的,车子晃动一下,香味便直直地钻到鼻子里来。

本来我以为玉米就这一小块,但车行了几两个小时,窗外一直都是这样的玉米林,随着山势盘旋起伏,有些一圈圈把山围着,像系着一根根绿色的腰带。近的就在窗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远的好像钻到了云朵里,这让我感到很是惊讶。老家也种玉米,但很少有大块的,田角地头,东几棵,西几棵,稀稀拉拉,成了点缀水稻和蔬菜的风景。北方平原上的玉米,在一排排白杨的掩映下,望不到边际,矮墩墩灰蒙蒙的,掩饰不住那片土地的枯涩和苍凉。而眼前的玉米,却具有一种别致的味道,宽大的叶子挂着明亮的水珠,有江南的灵气,又有高原的豪壮,精神抖擞,昂起高高的头颅,在长风里摇曳。

车在玉米林里爬一个坡,不一会又下一个坡,很少有平坦的路。不时又停下来,上来几个当地人,背着一个蛇皮袋,也有背几捆烟叶的,往车厢里一丢,金黄金黄,像草垛上稻草的颜色,瞬间,烟叶的味道盖过了玉米的清香。

有相互熟识的,用当地土话打着招呼,我听得不是太懂, 只能间歇听清一两句。“到贵阳做啥子?”“耍哈子嘛。”感觉和重庆话没多少区别,也有人正聊得高兴,笑声使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从车窗里斜着望,天空,一片幽蓝,比别处高远,辽阔。

云朵下,耸立着高高的玉米林,绿着,偶尔夹着一抹淡黄,像这这片土地的衣裳。我在想,数千年来,高原的土地应该就是这种状态吧,此一刻,我见到的是它最生动的内容。

车一直在玉米地里拐来拐去,浮浮沉沉,攀上顶端的时候,让我感觉自己离天很近,鼻息里,有一种天空的味道。

车到流长后,便不再往前走了,车上的人告诉我,这里是乡政府所在地。事先我了解了一下,流长是个并不算小的苗族乡,面积150多平方公里,有几万人口,苗族占了一大半。

下车后往四处一看,四周都是喀斯特地貌的山,瘦岩岩的石头上长着矮矮的茅草,山脚是散落的民居,给人一种荒凉的意味,感觉就像个小小的村子,没有一点集镇的感觉。我拿出朋友画给我的路线图,按着图的指示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到达了目的地,流长的高寨,也叫大树寨。

那是一个普通的寨子,一堆房子挤在山脚,不同的是,房子不高,窗户很小,屋顶盖着一层薄薄的石头。那是一种平整的页岩,很光滑,层层叠叠垒在屋顶,让人想到江南清幽的石板小巷。朋友告诉我,这里风大,所以窗开得小,屋顶只盖石头,不盖瓦,如果盖瓦,说不定一阵风就吹跑了。

朋友家是一栋“凹”字型的房子,屋檐下种着几棵胭脂花,花朵挂满了枝头,细细的一朵,呈喇叭状,嫣红,透明。朋友说,这种花夕阳西下的时候绽开,等到太阳出来了,便会收起来,它的汁可以用来做指甲油。我说,我家门口的指甲花也可以做指甲油的,只是样子不同。

对着大门的是一棵花蕉树,树干七弯八弯,密布的虬枝上长着尖尖的刺,年岁很老了,满树的花蕉香味扑鼻,即将成熟。另一边,长着三棵高高的红椿,叶子像经了霜雪,红艳艳的,我心里以为,那是一种抒情的树,只适宜种在诗人的后花园。

坐了二天的绿皮火车,下车后耳边一直响着铁轨哐啷哐啷的声音,感觉头脑里一片混沌。吃过晚饭,突然间放松,睡意便上来了。

我睡的房间在东边,里面早点上了一根檀香,一屋子的檀香味。床上铺着床薄薄的毛毯,我问朋友,不会热吗?朋友说,夜深点还冷呢。我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在心里感叹气候的不同,在老家,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呢。

躺到床上,却又一下子没有了睡意。爬起来推开门站到屋坪里,天与地的距离像被谁无限地拉近,天空没有一根云彩,像用锋利的刀子刮过,月亮跟画上去的一般,贴在干净的天空,里面的阴影和纹路清晰可见。书上说月朗星稀,但星星还是不少,亮得扎人的眼睛。恍惚里,像是坠在山上,树上,屋顶上,头上,又缓缓坠入我的心里。不远处的寨子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估计这个时候都还没睡。或许已到了初秋吧,周围没有蝉唱,没有蛙鸣,萤火倒是有,三盏两盏从眼前划过,风并不是很大,从屋边涌过来,冰凉冰凉的,吹得红椿树的叶子沙沙作响,那声音,像海浪轻轻吻着沙滩。

吸一口气,满是静谧和清凉,让人的身心瞬间变得慵懒。心里想,高原的夜和我江南老家的夜没有什么区别,不仅形式相同,内容也很相似。

躺回床上,睡意袭了上来,慢慢进入半梦半醒之间。不一会,仿佛有什么东西打在屋顶上,声音稀稀拉拉的。曚昽中想:不会是下雨了吧?怎么可能,刚才还是明月悬空呢。正寻思间,风雨大作,打在窗玻璃上,像谁用巴掌在上面使劲地拍打。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就打生,很难熟睡,这时候被风雨一搅,睡意完全没有了。风一阵紧似一阵,发出凄厉的叫声,整栋房子都好像在颤抖。

我从床上坐起来,开了灯,披衣站到窗前,外面的响动很大,所有的东西都在响,屋坪里成了一条河流,雨水在翻腾着,水面冒起一层烟雾,站了一小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雨停了,但风没有歇,一阵一阵还在呼啸。随着风声,站在窗前的我似乎也跟着摇摆。

几分钟后,风也停了,抬起头看,天空如洗,明月高高挂。

这种天气,还是第一次见到,让我惊诧不已,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呆呆地站在窗前,陷入短暂的眩晕之中。

很远的山上,传来一声猎枪沉悶的响声,狩猎的猎人蹲了大半宿,终于等到了猎物的出现。我侧耳细听,以为枪声还会响起来,但没有再响,外面恢复到起初的宁静。

这一夜,我终于知道了高原的夜和江南的夜区别在哪里,它表面上看起来沉静温和,就像江南的特质,骨子里却狂野不羁。好像高原上的人, 给人的印象温和谦恭,血脉里却带着一种野性,这是与一方水土分不开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太阳已经越过了门口的稻田,斜斜地照在屋坪里。因为头天晚上下过大雨,一切都像刚刚洗过一样清新。睡了一个晚上,又变得精神焕发。

四处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连风声都听不到。一群鸡在门前咯咯地叫,爪子在落了树叶的地方不停地划拉。两头猪在离红椿树不远的林子里拱着泥土,大概在找吃的东西,新拱出来的泥土黝黑而松软。

朋友的弟媳正从地里收黄豆回来,把满满一捆黄豆丢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黄豆是绑在一个木架子上背回来的,豆苗不高,全身都挂满了饱满的豆荚,是和玉米套种的。我弯下腰想试下到底有多重,结果连使了几次劲都没背起来。朋友笑着说,你背不动的,得有一百多斤。我跟着笑,心里却在想,高原上的女人实在是能干。

早餐很好,面条加荷包蛋,上面撒了葱花和油辣椒,是朋友的母亲特地为我准备的,味道和母亲做的一样。吃过早餐,我和朋友一起去邮局拍电报,临走时母亲再三交待,到了一定要报个平安。邮局在一栋老房子里,我写好电报稿,正文是五个字:平抵勿念张。再加上地址和母亲的名字,正好十八个字,花了五块六毛钱。朋友连连说,可以买七十张邮票了,真贵。我笑着说,没办法,再贵也得发。

回去后,朋友领我在寨子里转悠。走到后面的一户人家,一个老人正在井台上打水,老人头发已经白了不少,但样子还很精神,长长的井绳正从他手里一点点拉上来。水桶离开井面后晃了一下,水泼出来打湿了老人的一只鞋子。

大叔公,打水哩。朋友和老人打招呼,我也冲老人笑着点点头。老人擦了下额上细密的汗珠,说是啊,打水哩。匆忙把水提进屋里后,搬出凳子招呼我们坐,又转身进屋准备茶水去了。趁这当儿,我四处瞅了一下,屋子矮塌塌的,石头砌的墙,比普通的墙厚实得多,一层一层砌得扎扎实实,像战争年代的碉堡。屋子里灰蒙蒙的,乱七八糟地堆着杂物。屋坪里倒收拾得干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井台过去,一片四季竹长得蓬蓬勃勃。竹子下的阴凉处,一条大黄狗正在酣睡。

朋友告诉我,这里地形特殊,建房子要先勘探,否则一旦建在石灰岩上,容易倒塌。地上蓄水也很困难,寨子里就两家有井,这是其中的一家。稻田里也看不到积水,成年一片泥泞。好在雨多,有时候一小时能下好几次,随着风来,又随着风走,来得快走得也快,所以并不会因为干旱影响庄稼的收成。

说话间,老人泡好了茶,坐下来陪我们聊天。有朋友在一旁解释,语言的障碍已经不是问题。从谈话中得知,老人因为家穷,一直未婚,已经六十五岁了,但身子骨还很硬朗,平时种玉米、黄豆,这里山多田少,尤其是水田,所以只种了五分地的水稻。农闲时进山采药,采的都是一些常见的中药材,杜仲,厚朴,黄柏,半夏,何首乌,金银花,茯苓,这些药材价格低,卖不了几个钱,只够用来买些生活用品,好在煤不用买,都是从小煤窑里挖来的,所以勉强能维持一个人的开销。

我问老人,还有名贵一点的药材吗?比如天麻田七之类?有倒是有,早些年虫草也有,石斛也有,但现在很少见了。老人叹息一声,都被挖光了。说起这些的时候,老人的神情有些落寞。看着老人那张经过风霜洗礼的脸,不知为什么,心底竟涌上来许多酸涩。聊了一会,怕耽误老人做事,我示意朋友起身告辞,老人一再挽留我们吃饭,都被我委婉地谢绝了。

离开老人的家,沿着门前的泥巴路走着,没看到行人,四周还是很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声。阳光慢慢辣起来,虽然有风,脸上还是冒出了汗滴。很快转到了另一家,房子和刚才看到的差不多,紧靠着一片旱地,地里的玉米长势良好,绿得让人欢喜。朋友告诉我,这家住的是一对母女,女孩子还没出嫁。说完便朝屋子里喊起来,用的是本地的土话,喊什么我没听懂。

很快,出来一个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留着马尾巴,招手让我们进去。我跟在朋友后面往里走,靠近屋子时才知道,屋檐竟然比人还矮,不得不弯着腰进门。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牛粪味,看到一头牛正卧在地上吃草,见到我们进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再从左边的小门进去,有一间不大的房间,是他们吃饭和睡觉的地方,一张老式书桌摆在窗前,书桌对面是一张老式床,再加上几把椅子,便没有别的东西了。对面是厨房,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放了些什么。

女孩很热情,笑着给我们搬椅子,倒茶,忙前忙后,但从女孩隐隐的笑意里,我看到了尽力掩饰的局促和不安。我本来只是随意转转,担心冒然而来,打扰了人家平静的生活,喝了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拉着朋友离开。寨子里的人好客,母女俩说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是贵客,一定要留我们吃饭,费了一通口舌解释才放我们走。

在路上朋友说,这一家日子也过得很难,房子等着要建,但没钱。除了种庄稼,还种了一块竹荪,家里没有别的收入。然后我们再走了几家,情况基本差不多,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相比之下,朋友家的条件是寨子里最好的了,建了砖木房,还买了台跑长途货运的汽车。

吃过晚饭,天就黑了。我独自在门前那条机耕路上漫步,晚风轻柔,如水的月光洒满一路。地理知识告诉我,这里是黔中腹地的一个小村寨,海拔1400米,亚热带气候,距离省城贵阳只有六十公里,距县城四十公里。寨子里民风淳朴,安静闲适,人们勤劳,但贫穷的阴影一直笼罩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正在我内心唏嘘的时候,听到朋友在远处喊我的声音,我赶紧答应。朋友走过来拉我回家,我说月色真好,让我再走走吧。朋友说,是我妈叫我来找你回去的,她说,今天是七月十五,是鬼节,不兴晚上在外面走的。我听了,良久无言,心底涌上来一股暖暖的气息。

第三天吃过早饭,太阳还没出来,朋友说,带你去赶场。

我不知道赶场是什么意思,朋友笑着解释,就是赶集。赶集的习俗老家那边也有,一般是按逢几来定日子。比如逢八,就是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集市上出售的,大多是当地的土产品和一些生活用品。

我和朋友慢慢往集市走,他说不用急,反正有的是时间。一路上是散散落落的人,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女人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要出售的货物,有家禽,蔬菜,烟叶,药材。也有不装货物的,就背着个小孩子。男人提着各种各样的袋子,囊囊鼓鼓的,看不出装的是什么东西。大家相互打着招呼,说说笑笑往前走。公路是依着山势修的,上一个坡接着下一下坡,路上几乎见不到车,摩托也很少,自行车一辆也没看到,只有行人,都是去赶场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到了赶场的地方,也是一个小村子,灰褐的房子夹着一条窄窄的石头老街,两边摆满了各种摊子,有的将货物摆在门板上,有的在地上摊开一块塑料布,直接摆在塑料布上。小街中间挤满了人,说水泄不通是夸张了一点,但要挤进去还是要费一番功夫。

朋友带着我一路挤过去,边挤边看,衣服,鞋子,猪羊鸡鸭,蔬菜,药材,炒菜的锅子,各种坛坛罐罐,只要你能想到的,几乎什么都有。鸡鸭关在竹编的笼子里,猪是乳猪,也用竹编的笼子关着。羊就用绳子直接吊在街邊的树上,树下还丢了些青草。一路过去,看得我眼花缭乱,不时能听到摊主的叫卖声,还有猪羊鸡鸭的叫声。

水淋淋的葡萄,一斤一块钱,红艳艳的辣椒只要九毛。我边走边在心里感叹物价的便宜,在我的老家,葡萄要二块,辣椒也要一块五。

在一个角落里,我们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坐在地上,脸黑而瘦,但两只眼睛特别明亮清澈。她身边放着一个背篓,背篓里装着一些我不认识的药材,正安静地等着人来买走。朋友说,那药材叫五倍子,是小姑娘自己从深山里采来的。望着这个瘦瘦的小姑娘,我几乎无法将她和她在深山老林里采药的画面连在一起。还是一个小孩子呀!我在心里叹息。朋友开始和她讨价还价,几番下来,买走了这些五倍子。我说你买这些做什么啊?等放假了弄到贵阳去卖嘛。这既是药材,可以止汗止血,又是最好的植物染料,很走俏。

我似乎有些不理解朋友,他是一位老师,工作稳定,每个月领着薪水,但只要一到节假日,便什么都干,卖鞋子,卖衣服,贩药材,种竹荪。他种的竹荪我去看过,在铺满松针的地里,撑起一把把布满褶皱的小伞,憨态可掬的样子。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做呢?他笑着说,能赚一点是一点,光玩也没意思。这就是高原人朴素的生活态度,即使有闲功夫,也不肯闲下来。

逛了大半天,朋友收了两袋五倍子,好在这东西不重,扛着依然健步如飞。在小街的尽头,我们看到一家牛肉面馆,吃碗面条再回去吧,朋友说。牛肉面很快就弄好了,牛肉和香菜随你夹,店主根本不会在意。要在我家那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每人要了一两玉米酒。付钱时,我几乎吃了一惊,每人二块。

一路往回走,在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一棵矮矮的梨树,梨挂满了枝头,个不大,但黄得格外好看。朋友说那叫苹果梨,味道很好。正说话间,他几步跨到梨树下,一脚跺在树上,梨便像下雨一样落到地上。我说,这样不太好吧,主人家看到会不高兴的。朋友笑笑,没事,没事,就几个梨嘛。在我们这,没人这么小气的。

我们把梨用一个袋子装好,轻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也算是赶场的又一个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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