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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野菜拼盘

2019-07-02润玉

雪莲 2019年5期
关键词:苦菜花蒿草山野

润玉

一场走南闯北的雨后,山城湿润起来,星星点点的绿落在枝头树梢。早就吃厌了萝卜白菜、鸡鸭鱼肉……就盼着春的到来。

春来了,就又有嫩鲜味美的野菜可以吃了。

苦菜花

苦菜花已不苦,像现在的日子,早已没了过去那种苦的滋味。

春天来得早,它比春更早。寒天稍有暖的松动,它就开花了,黄灿灿的,极似一颗颗闪亮的小太阳开在春意初萌的山野里。春野顿时一片明亮。

走在明亮的春野里,苦菜花是春天给我们的第一道菜。

这种可以消炎祛火的古老菊科植物,经过冬的煎熬,严寒滤去了它的苦涩,凛冽孕育了它的清香,等不及春的呼唤,便伸展起柔软纤巧的腰肢,从一片尚未睡醒的蒿草中挺拔起身姿,摇曳出一朵朵金黄的小花,像含笑的菊,鲜艳、璀璨。

老远,我就看见它一脸的笑,纯朴而灿烂。

苦菜花的旁边,是蓬松着满头乱发的长叶野草,我叫不出它们的名,没精打采的样子,像没讨到赏钱的流浪汉,再亮的阳光,也照不醒它们惺忪的睡眼。再远处,是几丛苦窝麻,锯齿状的狭长叶片,与苦菜花似而不像,不认识的人,很容易把它们混淆。好在,苦窝麻也可以吃,只是味道不如苦菜花。

野花野草顽强,再贫脊的土地也能生长。晨春的初新里,苦菜花不论生长在哪里,都精神抖擞,和周围贪睡的花草,形成鲜明对比。花开,一脸鲜艳靓丽。花谢,飞起满天洁白的蒲公英。

蒲公英姿态很美,潇潇洒洒,随风飘逸,像一群飞舞人间的仙女,又似自由飞翔的白鸽,在群山勾勒的天际线上,留下隐隐绰绰的水墨,是我童年幻飞的梦想与寄望。

野韭菜也间隙拔节,散布田间地头,抽出纤细的腰身,楚楚动人。地米菜却老了,暮气沉沉。它们仿若进行着绿色的接力跑,交接着生机与活力。

苦菜花正是大好青春,花开得很艳,努力地孕育着蒲公英。它有很多的别名,我们襄阳人简单,以色论花,称作黄花苗。最后一个字,本地口音重,读出来就成了“渺”,不过倒也贴切——花儿真的不大。到了江淮,苦菜花叫白鼓钉,别具特色,但听上去不那么明白,费猜。关中更别致,谓之狗乳草。进入川蜀,则变成了耳瘢草。多少有了些草莽气息。中国太大,地变名变,入乡随俗,黄花地丁、独脚如丁、婆婆丁、华花郎……不查不知道,没想到苦菜花竟有着一大堆的名字。这些名,说到底,都有些土气。不如古人风雅,孙思邈叫它凫公英,录入《千金方》。苏颂记作仆公罂,载入《图经》。还有《庚辛玉册》叫鹁鸪英,《土宿本草》称金簪草,众口不一,但说的都是一种草。关键是,名字文雅,叫起来好听。

少时看过一部黑白电影,题目好像就叫《苦菜花》,说的是旧社会,人们的生活十分穷苦,没穿没吃,小小的孩子,只好提了破旧的竹蓝,上山挖野菜,用那很苦很苦的苦菜花当饭吃。

我在新社会,没吃过那种苦,不知道那时的苦菜花,是不是真的很苦。后来吃到了,时间已非从前,发现苦已不是它的主要滋味。现在,苦菜花更是一点也不苦了!

走在早春阳光明媚的山野,随便哪里,都可采到一把一把的苦菜花,就着山涧清清凉凉的泉水洗净那齿状叶片,切成段,适当加入油盐调料,一盘凉拌的野菜就在餐桌上鲜艳起来,清爽,柔和,鲜嫩。浪漫一点,再在青叶之中点缀些黄花,一盘诗意,吃与不吃,都是一种美好。

也有苦的滋味。那是它的根,它的汁。它的根,黝黑;根里的汁,乳白,像濃缩了古往今来的苦,稠稠的。自古以来,良药苦口。春天连根一同采下,茎叶作菜,根须泡水,那些隆冬时节随着严寒悄悄潜进身体的热躁、蠢蠢升腾的欲火,都会在一盆菜,一杯水中,冰消雪融。

白 蒿

春天的草木里,白蒿是又一种可口的佳肴。就像菜园里悄然发起来的小青菜,天一暖,就冒出了鲜嫩的叶芽。

采摘蒿芽,最好带着清晨的露珠。这样,蒿草的清香中,就又多了一分清纯的诗意。白朴朴、娇嫩嫩的蒿草,也因此更加神采,梨花带雨。“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多美的姿态啊!如果就囫囵着吃了,可能连白蒿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所以,采下的鲜嫩叶芽,总要先嗅一嗅,捧在手中,闻闻它的芬芳。那种旷古清幽的味道,湿漉漉的,仿佛是从屈子的诗句里飘来,有草香,泥香,露香,还有春天山野的气息,纯朴敦实,淡雅而清新,缥缥缈缈之外,也丝毫不失纵情山野的浪漫与惬意。

春的山野到处弥漫着这种气息,浓郁,蓬勃,兴旺,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欣喜在草木的茎叶与枝头熊熊燃烧,就像得到心仪礼物的孩子,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开心与满足。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每一株草木都感到幸福。

人非草木,亦是如此。

采下的白蒿,洗净切碎以后,可有多种吃法,清热祛湿、护肝利胆,味美而养生,是自然最美的馈赠。小时候,乡村条件有限,吃法也很单一,就是拌上一些细碎的玉米面,像南方做菜饭一样,用锅一蒸,顿顿当饭吃,菜也不要,简单节省。春暖雨润,乡野白蒿葳蕤,层出不穷,十天半月,家中就吃蒿草饭,清香的味道,至今还幽幽回荡在记忆的唇边,朦胧中勾勒出少时清瘦的身影。

也有煎鸡蛋吃的,不过在那个忆起来浪漫、过起来艰难的年代,这实在稀罕。稀罕的不是白蒿,而是鸡蛋。不管哪家的鸡,下的蛋都不是自家吃的。白蒿炒鸡蛋,只有城里的人家才吃得起。吃得起的也不经常,不像现在,稀罕的不是鸡蛋,而是来自山野自然的鲜嫩白蒿。岁月轮回,珍稀的东西也物换位移。

掺了鸡蛋,切碎的白蒿做野菜蛋汤也是一绝。那草叶,那滋味,柔嫩细腻地滑过舌尖,清纯、淡雅的草气在口腔中袅袅散开,别提多美!

说来惭愧,乡村长大的人,我竟素不识白蒿。从少小到老大不小,一直记不住它的模样,常常把它的同门采摘回去。幸好母亲火眼金睛,一次次甄别出真假,才不致误食那种与白蒿极其相似的野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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