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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人为地制造挫折

2019-06-14毛冷瞪

视野 2019年12期
关键词:洋气软糖粉色

毛冷瞪

有好多人说我溺爱小孩,除了我(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不怎么呵斥她训她惩罚她之外,还因为她的要求我一般都满足。

比如她在学校看到别的小孩拥有一套海底小纵队的潜水艇玩具,特别想摸一摸,但是学校的规矩是别人的玩具要经过允许才能碰触,别人当然不允许。她说她也想买一套,我说我下单了,过几天快递叔叔就送来了。她就很自在坦然地等了几天,就也得到了自己的潜艇。

后来她又看上了别人的小丑鱼玩具,我也给她买了。她在原来的幼儿园深爱着一个幼儿园所有的小猫玩偶,后来退学了,虽然不喜欢那个学校,但还是经常眼神迷离地说“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小猫了”。于是那只小猫成了她的白月光,她就变成了依萍她爸,到处选购小猫玩偶。要就给,要就给,直到形成了现在的小猫军团规模。

每每去公园、动物园(全球哪个都算),看中了什么玩具就买回来,有一次我们俩买了老大一只蛇颈龙抱在怀里,又碍事又难受。

想吃什么基本上都可以吃,想去什么商场玩一般都可以去。

喜欢粉色裙子就买粉色裙子,内裤袜子秋衣秋裤都要穿粉的那就都穿粉的。

昨天我和她姥姥就因为这个事情争执了一番。姥姥给她买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然而颜色是灰色的,料子是呢子,又不蓬松又不长。如此一来得不到刘腿子半分青睐,哄了一天,连试穿都不乐意。

姥姥自然希望我能帮着说说话,我隔岸观火幸灾乐祸,把姥姥气够呛。

我的幸灾乐祸里包含着我自己童年欲求不满的投射。

我的妈妈是一个审美非常超前的女性。现在再看她当年的穿搭,比起港星也不差。又看她当年拾掇的我,确实是非常时髦又洋气的小孩。从那么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小孩,突然有一天丢到北京的亚运村片区(在那个年代基本上算是洋气先锋片区吧),从来都不会丢脸。

但这些只是我长大了之后,回头再看照片看录影得出来的结论,当年的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不在乎洋气不洋气,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头发能不能在太阳穴那儿扎两个辫子,让我能看到长发的晃动。

这样的双马尾可以说是相当土逼了,因此我是不可能得到机会扎着出门的。

从我十几岁,我妈不能打扮我了,我就开始穿得很土了。初中的时候迷恋oversize的衣服,超大衬衫还要扎到裤腰里,迎风行走如一只风帆。一路走来我都穿得很土,直到中途在一个潮流媒体上班,人人都说我穿得土。上班两年,总算扳回来一点。

我妈一路唉声叹气,说我一点也不像她的女儿。昨天她说:“你小时候我把你打扮得多好看啊。”

我说:“那有啥用啊,我自己又不喜欢。”

态度浑不吝,话术很不精良,但是是我的心里话。

刘腿子现在的幼儿园,在她去参观的时候,就见到了各色身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小姑娘,披风老长了,她就站在楼梯上,让她的披风长长地垂下来。她们班有一个小姑娘,每天都带着一个香妃头饰去上学,好几串毛球在脑袋边上晃晃悠悠,风雨无阻。

目睹这一切,刘腿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候刘腿子穿得裙子太大如一个蛋糕,我把她塞进自行车座椅,还要把她的裙子都一点一点塞进去。

别人穿着公主裙可能都挺文静的,她穿着公主裙上山下海钻沙坑。很不方便,但是她自己乐意。她最心爱的一条粉色纱裙,已经从原来的烟粉色彻底变成了脏粉色。纱都磨薄了,刺绣模糊不清。可是我还是尽可能给她洗干净,要穿就穿起来。整个人看过去脏兮兮的。老人看見都说难看。

她姥姥昨天叹着气说:“我可真不理解你们。”

我说:“你小时候难道没有特别喜欢的打扮吗?”

姥姥喜欢把小孩打扮得精致高雅,我喜欢把小孩打扮成卫衣卫裤的潮童。我觉得刘腿子特别适合潮童向,尤其是她长得健康瓷实,穿上黑白灰这些色系,简直炫酷无边。我给她买了那么多好看的酷酷的卫衣人家看都不看,我说啥了?人家让我买了?我买之前问人家了?

昨天我妈伤心失望地走之前问我:“你什么都由着她,以后走上社会谁还这么惯着她?”

走上社会了,只要不用穿工作服,难道不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出门吗?想穿LO裙也可以,想穿汉服也可以,想穿男装也可以。冬天想露脚脖子,不怕冻就露着,那么大人了还能管得了么?这不是我们作为人类的自由吗?挣钱了,就喜欢小猫娃娃,给自己买了一柜子,不可以吗?一柜子手办买得倾家荡产的成年人还少吗?

刘腿子要什么我都满足,原因很简单,因为人家的要求并不过分啊。

她想吃软糖。我问她想吃多少,她说三个。一个小孩,想吃三个软糖,为什么不可以?

她吃完了三个软糖就很开心了,没有再要第四个软糖啊。她说想吃啥就给她吃啥,万一给不了怎么办?

给不了还能怎么办?那就说清楚啊。

昨天她说想喝一盒奶,但是家里刚好没有奶了。我说现在太晚了,快递叔叔都下班了,明天再给你买哈。

她说好的。第二天我就叫了外卖买了奶,喝了,多合理啊。

她又没有想吃老虎,想吃石头,想吃电梯。万一有一天真的要吃了,告诉她为什么不可以吃就好了。

每次去公园,都会有小孩子要这要那,家长推三阻四地说:“你现在看着喜欢,买了又扔一边不要了,这不是浪费钱吗?”

但是刘腿子不会这样做。我给她买了海底小纵队潜艇,就放在我们家浴缸旁边的柜子里。每次洗澡,把巨大的蛇颈龙也丢里头,白熊船长拯救蛇颈龙,玩得超开心。小猫军团拢共七人,每天晚上挨个穿好睡衣,盖好被子。早晨起来选一只带着去上学,抱在怀里,多珍爱啊。

我们家确实有很多束之高阁的玩具,都是我自作主张买的。我自己买的,活该我自己玩,自己买了自己不玩,赖谁啊。

她想要的东西一般都不贵。如果不小心喜欢了一个太贵的东西,我就说这个太贵了妈妈买不起。她就说,哦,那好吧。

她想去的地方一般都能去,有时候突然想去海边,我就会告诉她,海边太远了,一时半会儿去不了,有机会咱们再去玩。她畅想一番去海边都要玩什么项目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我确实什么事都跟她商量,也确实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死活不做的情况,也确实是有本来商量好了事到临头又赖账的情况。

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她幼儿园要演出,连续两天,都得六点多起床。穿好演出服,梳好演出发型,在家吃好早饭,一大早送到演出场地。头天说好了,第二天早晨叫起床,就是不起,把我折腾得狼狈不堪。

那么小的小孩,睡得正香,天又那么冷,硬挖起来,不高兴当然可以理解了。如果她爸爸能靠上谱,早晨裹好了塞到车上,穿衣服吃饭正好到学校,岂不皆大欢喜,可是爸爸靠不上谱。在我的疲惫和狼狈中,主要是对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摆弄孩子的愤怒吧。

我小时候,很多极度的渴望都没能实现,其中最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想买娃娃,不给买。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家很穷,我想买的娃娃算是很贵,我们家买不起,原本应该是完全能理解的事。可是我的痛点在于,我觉得我的家长有很多东西都是明明能给我却不给的。比如,苦苦恳求了那么久,终于买了一个最便宜的芭比,我恨不得睡觉也抱着。可是我妈怕我玩物丧志,就常年锁着,连带她所有漂亮的衣服都锁着。有时候我想要的是这个,可是大人觉得这个不好,就要给我买那个。说真的我觉得,我妈乐意给我买的都是她喜欢的,我特别想要的她不喜欢就不给我买。因为这个事实,真的到了家里有难处的时候,我还真分辨不出来。

比如玩娃娃这个事儿,我妈说:“这有什么好玩的?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自己有多幼稚了。”

我小时候趴在橱柜上流口水而不得的那些娃娃,我都一个一个从闲鱼上以古董娃娃的身份买回来了。上个月我又买了一个老贵的娃娃,我妈都快崩溃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实施一个零花钱政策:让刘腿子拥有自己的财富。每个月有定量,如果做了什么很棒的事还可以加奖金。喜欢什么都可以用自己的钱买,钱不够就攒着。如果实在没办法攒着,也可以预支,但是后面就有那么一阵子没有钱了。

我觉得这样可以让她很有安全感。我只要做了事,就会有回报,有了回报,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是她现在还不太识数,暂时还实行不起来。

我觉得,童年的缺失,总会有后面如饥似渴的弥补。人为地给小孩制造灾难,小孩子不会看不出来。你是真的做不到还是能做到我就是想治你,小孩子心里特别清楚。我把她的梦想都满足了,也不是想让她感激我,也不是希望她把喜欢的东西都吃顶了,以后非要当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有的小孩要什么东西不给就满地打滚,我也不知道刘腿子为什么不滚。很多时候带她去商场,她会把试玩的玩具认真看一阵子,允许玩的话,她就特别专注地玩一会儿。有时候看她特别喜欢,我已经在翻价签了,她却玩够了,走了,根本也没有想要。既然开口说要一般都能得到,那自己就筛选好。有些玩具眼下玩够了就可以了,真的想带回家的才开口吧。我只是猜测,她可能能感觉到妈妈是真诚的,时时刻刻都没有在诚心跟她对着干。

很多人都说,满地打滚的小孩,都是因为滚过,大人就给了。既然滚地好使,下次为何不滚。可我有点纳闷,既然滚了就给了,说明本來就是买得起的。既然次次滚次次买,一开始为什么不给孩子买呢?如果想要的都能得到,谁还乐意费劲滚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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