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浑金璞玉贯通中西
——男中音歌唱家、声乐教育家贺磊明教授访谈

2019-06-12

歌唱艺术 2019年3期
关键词:中央歌剧院男中音歌剧

张 霞

贺磊明,男中音歌唱家,中央歌剧院特聘外籍专家,现任武汉音乐学院声乐系教授,楚天学者。1983年入选由文化部举办的“吉诺·贝基(Gino Bechi)大师班”学习,1985年从武汉音乐学院声乐系毕业后考入中央歌剧院,其后在该院上演的多部中外歌剧中担任重要角色,如歌剧《茶花女》《卡门》《丑角》《马可波罗》,以及清唱剧《风流寡妇》《屈原》等。由于他在歌唱及表演方面的才华,曾被评为文化部直属文艺团体优秀青年演员、“中国十大男中低音”。

2018年,学生刘刚、王珠峰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攻读音乐艺术表演(声乐)博士;同年7月,学生陈泳汐荣获“黄龙国际音乐节”美声唱法特等奖。在近年国内外的各类声乐比赛中,其学生也是屡屡获奖。因笔者也曾受教于贺磊明老师,此次受《歌唱艺术》杂志的委托,近期就美声演唱与教学的相关话题与贺磊明老师展开探讨并整理成文,以期对声乐教育工作者及声乐学习者以启迪和借鉴(以下贺磊明老师简称“贺”,笔者简称“张”)。

在吉诺·贝基大师班上课(1983)

张:贺老师,您好!请介绍一下您的声乐学习之路。

贺:我从小喜爱音乐,喜欢唱京剧和现代戏,也拉过二胡、小提琴,中学的时候就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宣传队成员。读高一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学校组织文艺演出,我就毛遂自荐演唱了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唱完之后,音乐老师说我嗓音条件不错,应该去学习声乐,于是我便开始学习声乐,我的第一位声乐老师就是这位音乐老师的舅妈——谢怡配老师。谢老师是我国第一代从国外深造归来的歌唱家应尚能先生的学生,当时是武汉一中的音乐教师。我当年学习声乐时都没有交过学费。因为我是湖北人,普通话说得很不标准,翘舌与平舌、前鼻音与后鼻音等都分不清楚。作为北京人的谢老师总是耐心地帮我纠正,尤其在中国作品的咬字上下了很多工夫,一首歌往往会纠正很长时间。这一过程为我以后更好地演唱中国作品打下了深厚的基础。那个时候,我学习的主要是中国作品,即使有外国作品,像《我亲爱的》《尼娜》等,也是用中文演唱。谢老师对我的声乐启蒙是本着尽可能地保持我自然的歌唱状态、没有任何毛病。我衷心地感谢她为我打下的歌唱基础,更感恩她培养了我作为一个声乐人应该具备的品质,我一生都受到她人品、思想、情操的影响。

高中毕业之后,我被特招进入部队宣传队。在宣传队,除了自己演出外,还要教战士们唱歌。一年的军旅生涯后,就遇到了全国大裁军,宣传队解散。我作为复员军人考入武汉音乐学院声乐系,师从田寿龄老师(现厦门大学退休声乐教授)。田老师是中央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一进入大学,我就接受了系统的“美声”训练,所以提高很快,专业成绩也是遥遥领先。当时的声乐系主任蒋箴予老师甚至夸我“就是一个歌唱天才”,在大学二年级刚结束时,我就入选了文化部举办的吉诺·贝基大师班。

张:吉诺·贝基大师班是在1983年由文化部举办,当时的选拔应该非常严格吧?

贺:对,当时的选拔是面向全国的专业文艺团体和音乐院校进行的,由贝基先生亲自挑选,除了我之外,入选的学员还有胡小平、田玉斌、游立志等。贝基先生非常喜欢和欣赏我的声音,但现在想起来,因为当时我只是大学二年级,程度还比较浅,演唱的曲目也不多,所以还是有些遗憾。

在芬兰参加国际声乐比赛(1987)

张:这一学习经历对您的歌唱之路产生了哪些重要影响?

贺:可以说,短短两个月的学习影响了我一辈子,因为我由此认定了只有像吉诺·贝基这样的声音才是真正的“美声”,是代表意大利风格的、古典的、纯正的“美声”。贝基先生当时已年近七十,但上课时却可以经常示范,无论高音还是低音,声音辉煌而漂亮。令当时年轻的我们望尘莫及。大师班时间虽短,那种声音却在我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永远闪烁着光芒,成为我毕生追求的目标。当然,其中的方法到现在我还在琢磨。

张:您曾说过贝基先生教您“咬着笔歌唱”,这种训练的目的是什么?

贺:“咬着笔歌唱”就是说不要把嘴张太大。我一直都在琢磨贝基先生如何保持歌唱的高品质数十年?贝基先生说“下巴里面有一个力度”(在这一点上希望不要随意模仿,只有真正理解的人才会运用)。我的理解是:歌唱时下巴必须放松,但在下巴处、嗓子里要“抹”上一个力量,这就是意大利“美声”特有的声音的金属音。无论男高音还是女高音,每个声部都需要这个“金属音”。我认为俄国人用得有些夸张,但意大利人用得恰到好处。也许说意大利语时天生就容易获得这种金属音质,很多大师并不会专门讲这个,但贝基先生会强调这一点。在这些问题上,田玉斌老师在世时,我曾和他探讨,并在自己的教学中不断探索,当学生发出这种音质的声音时,便会让他们努力记住这个声音。

张:您与贝基先生同是男中音,在跟随贝基先生学习的过程中,您是否会经常模仿?

贺:很多人评价我的声音“很古典”“具有典型的意大利气质”,像唱片里的声音。我觉得之所以我有这样的声音,就是受贝基先生的影响。在学习、演唱的过程中,我都在模仿贝基先生的这种用声方法。我认为声乐的学习,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找准一个和自己的条件很像的声音进行模仿,在此基础上再仔细揣摩、研究。我曾研究与贝基先生同时期的其他男中音歌唱家的声音,如早期的蒂塔·鲁弗(Ftta Ruffo)、晚期的巴斯蒂亚尼尼(Ettore Bastianini),这些歌唱家声音类型不尽相同,但在演唱方法上是一致的,我追求这样的唱法。

在第二届中国歌剧节参演歌剧《茶花女》(2014,左一为陈泳汐)

张:贝基大师班结束时的汇报音乐会您演唱的什么作品?

贺:当时的结业音乐会我演唱了多尼采蒂的歌剧《宠姬》中的唱段《来啊,莱奥诺拉,我拜倒在你的足下》和歌剧《唐帕斯夸勒》中的唱段《美如天仙》,都是贝基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

张:您认为贝基先生的歌唱理念是什么?这种理念对您的歌唱及教学产生了哪些重要影响?

贺:我认为贝基先生最重要的歌唱理念就是“面罩唱法”,这也是意大利“美声”的精髓。现在,意大利仍然强调这种唱法,但只有像贝基先生这样的老一辈歌唱家才把它做到了极致。我一直在探索这一科学唱法,它让我的声音可以经久不衰。在剧场演出时,我的声音也得到了验证,观众都说我的声音很“泛”、穿透力好,在剧场的任何角落都听得清晰、一致。去年(2018)11月,意大利著名男中音歌唱家保罗·科尼听完我演唱的咏叹调《祖国的敌人》激动地说:“你是中国的吉诺·贝基……”我认为这不是力量的问题、不是喉咙构造和腔体大小的问题,而是集呼吸、喉咙的打开及放下的状况、咬字等为一体的歌唱体系。

张:1985年,您参加了极具权威性的“全国聂耳、冼星海声乐作品演唱比赛”,并一举获得铜奖,能否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参演中央歌剧院制作的歌剧《茶花女》

贺:这个比赛,应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由文化部、中国文联组织的全国性的权威声乐比赛,只分民族组和美声组,以省为单位组成代表队。当时,近两千人住在哈尔滨友谊宫,许多已经在全国有一定知名度的歌唱家都参加了这次比赛,获得民族组金奖的就是彭丽媛老师。这是当时真正意义上选拔歌唱人才的专业赛事。

张:同样是1985年,从武汉音乐学院声乐系毕业后,您考入中央歌剧院,并先后在歌剧《茶花女》《卡门》《丑角》《马可波罗》中担任重要角色,您认为作为一名歌剧演员应具备哪些素质和能力?

贺:大四那年我去考了中央歌剧院,之后就接到了出演歌剧《丑角》中希尔维亚的任务,毕业后便直接进入了中央歌剧院工作。我认为一名歌剧演员需要全面的综合素质,尤其在表演方面。刚刚大学毕业时,因为习惯了与钢琴合作,第一次和乐队合作时我就傻了,幸亏乐队指挥郑小瑛老师、歌剧导演陈大林老师,她们在艺术上严格要求,又都像母亲一样耐心而细致地给予我无私的帮助,使我在表演、在角色的理解及塑造、在音乐的表达等方面不断地提高,快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歌剧演员。

张:您在中央歌剧院工作的几年,除了演出和排练外,在专业上还有哪些学习或艺术实践呢?

贺:进入中央歌剧院以后,为了提高自己的演唱水平,我先后随沈湘老师、黎信昌老师学习,他们从歌唱技术、情感表达、艺术处理等方面给予我巨大的帮助。1988年我参加了“第三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并获得美声唱法专业组金奖。

中央歌剧院是我从学生走向职业舞台的重要平台,参加了许多党和国家的重大演出。我清晰地记得1989年“七一”晚会,我演唱了关峡老师写的《望乡词》,当时观看演出的国家领导人特意要求中央歌剧党委转达他的表扬。1990年我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重大演出中独唱了主题歌《新的长征,新的战斗》。可以说,正是在中央歌剧院的这些实践,为我积累了丰富的舞台经验,我对中央歌剧院有着深厚的感情。

张:1990年,您受世界著名男高音、歌剧大师阿尔弗莱德·克劳斯之邀赴西班牙参加大师班学习,这段学习经历对您的歌唱又有了哪些促进?

参演中央歌剧院制作的歌剧《卡门》

贺:1990年,我参加了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理赛奥大剧院举办的有欧洲和南美洲优秀青年歌唱家共同演出的歌剧独唱及重唱音乐会,获得克劳斯先生的肯定。音乐会后我收到了先生的邀请,前往西班牙学习。克劳斯先生在声音理念上和贝基先生非常接近,这段时间,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在语言、作品风格上的不足,尤其是作为一名职业歌剧演员,在参演歌剧的过程中,在语言交流、诠释作品的准确性等方面均还有待提高。因此,为期一年的大师班结束之后,我决定继续留在国外学习。

张:1993年您应邀参加美国西部加州“桑塔·巴巴拉音乐节”,此后定居美国。在此期间,您的演唱又得到了哪些提高?

贺:1993年,我受邀参加美国西部加州“桑塔·巴巴拉音乐节”的演出获得成功,并获得“全美声乐教育和声乐演唱联合会声乐比赛”第二名。随后,我进入美国旧金山音乐学院继续学习,1995年、1996年先后两次参加美国大都会歌剧院的选拔,第一次获得第二名,但只有一个名额。于是第二年我再度赴考,以第一名的成绩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西太平洋地区的选拔赛中脱颖而出。接下来就在加州伯克利参演歌剧《茶花女》,出演阿芒;在费尔菲尔德(Fair Field)(美国城市)参演歌剧《弄臣》,出演利戈莱托。后来Enthusiasm经纪公司和我签约,我就到了纽约,美国的艺术杂志当时都有相关报道。到了美国东部以后,由于没有工作,我考入了大都会的合唱队,在合唱队唱了三年。在此期间,出演了勋伯格的歌剧《摩西与亚伦》,饰演长老。可以说,从1991年到1996年的学习,使我在歌剧演唱、语言、表演、作品诠释等方面有了全方位的提升。

张:在您的歌唱生涯中,是否也遇到过瓶颈期,您是如何面对并解决这一时期遇到的问题的?

贺:要说我个人的学习、演唱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到了纽约以后,开始唱男高音,走了些弯路。之前我出演的都是男中音声部的角色,当看到男高音声部的收入很高,或者说是更有前途,我觉得我也能把高音练上去,所以自己把自己训练成了男高音。后来,大都会歌剧院的角色经理听了我唱男高音之后,告诉我说:“你是一个男中音,而且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中音。”至此,我成为伟大男高音的梦想破灭了。

张:那您是哪一年回国的?为什么会选择回到母校武汉音乐学院任教?

贺:2003年,中央歌剧院院长刘锡津、歌剧团团长黄越峰邀请我回国演出歌剧《卡门》。2004年,我再次回国参加“北京歌剧节”,中央歌剧院第二次向我伸出了“橄榄枝”,并通过国务院外国专家局、文化部外联司,聘我为“中央歌剧院专家及歌剧主演”。与此同时,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也纷纷邀请我前往任教,考虑到年迈的父母,更为了我深爱的母校,我毅然把武汉音乐学院作为我的根,回来执教。

张:从职业演员到教师,您如何完成从舞台到讲台的转型?

贺:要说这一点,我个人是秉持着“从实践中学习,在学习中实践”的态度和原则。从事教学初期,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唱,也有这么多年的学习经历,教学应该没有问题。但真正接触到教学以后才发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是一个系统工程,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感觉取得了一些成果。学生要获得好的声音并非一蹴而就,有些问题甚至需要终身努力。从教十五年,我很深的感触就是学生还是要从唱小歌开始,打好基础最重要,切忌急于求成。即便是歌唱天才也要八年左右的时间才能见成效,更何况普通人。

张:声乐教学各阶段是否会有不同的侧重点?

贺:我认为无论本科生还是研究生,无论初级、中级还是高级程度,都要反复地演唱小作品,要来回地“炒剩饭”,想要成功、想要真正地获得认可,就需要不断地“回炉”。

张:您声乐教学的核心理念是什么?

贺:我认为,“美声”不能简单地说是“美好的声音”,而是以意大利歌唱家卡鲁索、吉利前后的一代大师所创立的一种歌唱方式。大家学习“美声”,就是要学习这种歌唱方式。我的教学就是把我的学生都训练成这样的声音,往这样的声音上去努力。而且,这种声音可以演唱各种体裁、类型、风格的作品,尤其是能够更好地演绎和诠释中国作品。真正的意大利“美声”和唱中国作品并不矛盾,如果有矛盾、有问题,只能说明我们的“美声”没有学好、没有学到家。应该说,美声唱法是最自然、最能表现我们民族共性的一种唱法。绝对不是意大利“美声”只能演唱西洋作品,这种观念是绝对错误的!

在歌剧《卡门》中饰演斗牛士

与学生刘刚合影

在教学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找到每位学生该唱的声音类型,例如大号抒情就是大号抒情,把它唱小了、捏住了就不对。如何准确鉴别学生的声部呢?有些学生在初学阶段,嗓子没有那么宽大,作为声乐教师要能够识别出学生有可能是因为喉位还没有放下来,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声音,等等。

张:有一种说法说“美声”演唱要声音位置略靠后,您觉得对吗?

贺:我的观点是:为什么在全世界范围内大家都在学习“美声”?如果说“美声”唱汉语不好唱,大家为什么还要学习?就是因为“美声”是科学的,它代表了一种歌唱的标准,即大家都在追求的卡鲁索等歌唱大师树立的标准。为什么现在有的歌唱家唱外语作品、唱中国作品都很好,其实还是方法问题,而不是靠后和靠前的问题,是适度的问题。有的民歌演唱过于挤、卡,如果用这样的标准衡量美声唱法,才会觉得位置靠后。

张:是否是真假声运用的比例的不同?

贺:我觉得是声音类型的不同、“号”的不同,每个人的真声、假声的混合程度都不一样。例如花腔女高音中低音区用假声就没有声音了,大号戏剧女高音往中低音走依然有假声,这就是声种、声部的不同,当然也因人而异。因此,在训练花腔女高音的中低音区时要谨慎地加真声。这些都是我从教十五年,慢慢摸索和总结出来的。

张:您认为声乐教师在教学上应关注的核心元素是什么?声乐教师怎样才能具备这样的能力?

贺:我认为教声乐的人不一定比学声乐的唱得更好,但“境界”一定要高过学习者。这个“境界”非常重要,要知好坏、晓高低、懂雅俗!歌唱的境界不完全是高音、音量和声音本身,而是对声音的控制能力、对音乐的理解力,是表达声音和用声音加音乐所表现出的境界,这个境界要超出常人许多才行。声乐教师就是要不断努力提高自己的境界,要多听、多看、多思考、多琢磨。

张:2018年中央音乐学院招收首届音乐表演艺术方向的博士研究生,两位被录取者刘刚、王珠峰都是您的爱徒。作为地方院校的声乐人才培养,您是如何取得如此突出的教学成果?

贺:中央音乐学院2018年招收的首届“美声”演唱的声乐博士只有两名,我的学生刘刚、王珠峰以第一、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被录取。考试时,很多评委都认为这两位男中音是从意大利学成归来的,认为他们的声音有着纯正的意大利“美声”味道。说到对于他们的教学,其中刘刚是西安音乐学院王真教授的学生。王老师和我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他非常了解我的歌唱,在刘刚读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他就介绍刘刚跟随我学习。几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上课。后来,刘刚应聘到我们学校,除了完成为期一年的“青年教师培养计划”的学习外,基本上一直不间断地跟随我学习,可以说是我一手把他“掰”成了有着意大利古典味道及特质的男中音。当然,刘刚自己也特别刻苦,对歌唱有着执着的追求。而王珠峰是在大学三年级还“没有上道”的程度来找我学习的,这孩子有着朴素的情感和执着的追求。我在河南给他上课之后,他就认定要跟我学习。后来考取了我的研究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哭了,说现在可以真正跟贺老师学习了。研究生学习的三年他非常刻苦,所以在专业上也是突飞猛进,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在中美联合演出的《黄河大合唱》中演唱《黄河颂》,指挥:严良堃(1995,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音乐会)

张:贺老师,不是说学“美声”的人要踏上西方的土地才叫真正学习了“美声”吗?

贺:在这个问题上,我个人认为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出国确实可以学到东西,但有的人就很不理想。如果说到国外去学习文化、学习语言,肯定是非常好的,但是真正懂声音的、真正掌握美声唱法真谛的还是个别人。并不是因为你是外国人,你生在意大利或美国,就能领悟真正的“美声”。现在资讯和媒体的发达,交流的便捷,中国人也有掌握“美声”精髓的。从声音训练的角度来说,不在乎你是在国外学习还是国内学习。

张:刘刚和王珠峰都是男中音,您也是男中音歌唱家,请问在男中音的声乐教学中,有哪些特殊之处吗?

贺:可以说,我教的刘刚、王珠峰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我的模仿,教师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学生找好目标。

张:在您众多的优秀学子中,也不乏女高音、男高音,请您谈一谈其中教学的不同?

在克劳斯大师班上课(1991)

贺:我认为,除了男中音声部对我相对直观的模仿以外,其他声部学习最关键的还是确定学生应该唱出什么样的声音,确定属于他们各自独特的声音审美。例如2018年“黄龙音乐节”美声唱法特等奖获得者——我的学生男高音陈泳汐,在他的声音调节及运用上、高音的精准度上都要更高,我也是遵循他的声音特点进行教学。总之,对于语言、用声、音量、音色、腔体运用、咬字等方面的要求,各个声部都不尽相同,其原则还是教师的审美境界及对学生的准确定位。声音永远在变,不同的声部、不同的年龄,声音都在变化,因此方法也要越来越好,否则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唱不了了。要确确实实地关注人才,从实际出发,要真正地端平心中的那杆秤,像太阳一样光明。

张:您先后荣获过国内外各种奖项,也担任过“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等各类声乐比赛的评委,您如何看待声乐比赛?

贺:我认为要打破“门派”,树立正确的声音最重要。比赛不能拼势力,而是要真真正正拼实力。作为评委、作为教师,关爱自己的学生,所谓的“护犊子”之心人皆有之,但我希望从我们这一代开始

张:学会聆听是演唱者和声乐教师都特别关注的问题,如何才能拥有一副灵敏的耳朵?

贺:对于这个问题,我认为歌唱一定需要聪明的脑袋,客观与主观应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录音机,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声音。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录音时,都会持怀疑态度,因此,要用脑子去感觉自己的喉咙、支配自己的身体。换句话说,歌唱是用脑子感知的,用“脑子指挥嗓子去打动观众”。作为教师,需要帮助学生学会用脑子指挥自己的声音,所以说“歌唱是感觉的记忆”,需要一个长期锤炼的过程。

张:请您谈一谈声乐演唱中的理性和感性问题,演唱者如何做到以情带声、声情并茂地诠释作品?

贺:拿到一首作品,歌者要反复推敲,在自己理解的基础上反复琢磨,不要光唱节奏、拍子。其实,这还是一个“境界”问题,哪里长一些,哪里要慢一些,都需要设计。正如声乐大师吉利所说,唱之前就想好了怎么唱,而且每唱一个音,哪怕是再快,也要在脑子里有设计。演唱者想实现“声情并茂地演唱”就要提高素养,丰富阅历;要真正理解作曲家的创作意图,去体会作曲家的思想,体会音乐旋律的美,真正把音乐理解到自己的心里、骨子里,自然就会表现出情感。体会不到音乐的美、只是照葫芦画瓢,是绝对体现不出情感来的。

我国著名作曲家、中央歌剧院前院长刘锡津先生曾谈道:“贺磊明不仅外国艺术歌曲、歌剧唱段唱得好,在中国作品的演唱上也尤为突出。他是将中国歌的咬字、吐词演绎到具有艺术高度的歌唱家。”同为著名作曲家、中央歌剧院前院长的王世光先生认为:“贺磊明的声音有着金属般光彩的音色,浓厚的头声穿透力极强,是我国当代最优秀的男中音歌唱家之一。”访谈行将结束,贺磊明老师仍意犹未尽地为我范唱并讲解歌唱中的相关问题。衷心祝愿贺老师艺术之树常青,在声乐教育领域硕果累累。

猜你喜欢

中央歌剧院男中音歌剧
生查子·黄崖关
——声乐套曲《雄关咏叹》Ⅱ(男中音独唱)
弦歌入夜夜未央
轩辕柏之歌
黄河男中音独唱
从门外汉到歌剧通 北京的沉浸式歌剧
“天空之城”的喧嚣与寂静——中央歌剧院新版《波希米亚人》的舞台叙事
歌剧要向戏曲学习
从门外汉到歌剧通 歌剧在路上
中央歌剧院授予郑小瑛“终身荣誉指挥”称号
2013年国家艺术院团演出季·中央歌剧院